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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章 南部新區主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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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不是易中嶺中標,侯衛東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其(實他的)心里做好了易中嶺中標的準備,游戲規則是他所制定,他打定主意不過問具體事務,換個說法,就算真正是易中嶺中標,他也要承認這個結果。承認結果,就是支持了自己認定的游戲規則。

  在侯衛東接電話之時,朱言兵等人都看著他,沒有說話。

  侯衛東把電話放在桌上,這才道:“朱廠長,嶺西汽車廠的意向如何?”

  朱言兵只有苦笑了,道:“我們為了聯營,找過一汽,一汽根本不拿正眼瞧我們,找過二汽,二汽和一汽的態度差不多。”

  侯衛東笑道:“一汽、二汽是我國汽車工業的龍頭老大,他們眼中都盯準了世界一流的車商,如果換作是我,也不會跟沙州農用車廠啰嗦。”

  朱言兵也跟著笑了幾聲,道:“后來我們跟嶺西汽車廠進行了聯系。他們倒是有興趣,嶺西汽車廠是全國的二流汽車廠,拼不過大佬,眼光就盯著農村市場,與我們的合作還有些興趣,現在的關鍵是如何合作的問題。”

  他說到這里,欲言又止。

  侯衛東道:“我看你們也是有所準備的,到底有什么想法,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朱言兵給侯衛東岳父母送過錢。因此,見者侯衛東的目光就透著些親切,心里也就有了幾分底氣,道:“侯市長,以沙州農用車廠的現狀,不走聯營的道路,可以說是死路一條,我認為以前鐵州和嶺車的聯營之所以失敗,是由于產權界定不清晰,剛才侯市長已經是一針見血,沒有資本的聯合、流動,誰也管不了誰、誰也制約不了誰。”

  “以沙州農用車的現狀,憑什么和嶺車聯營?”涉及到了核心問題,就來不得半點虛假,侯衛東目光如刀,盯著朱言兵。

  對于朱言兵來說,要說出今天的話確實需要勇氣,他再次用慎重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幾個助手,這才下定了決心,道:“經過我們班子全體反復研究,從企業前途考慮,沙州農用車廠主動放棄法人資格,采取資產重組的方式,企業全部資產無償并入嶺西汽車廠,這既是我們嶺西汽車合并的誠意,也是我們把企業做大的決心。”

  “你們想學習諸城機動車輛廠的事?”聽到朱言兵的方案,侯衛東立刻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對于沙州農用車廠來說,不管是國資是私營,都無法改變目前的弱小格局,只能與大廠聯合,才能活下來。我們個人的得失,其實也不算什么。”朱言兵的普通話字正腔圓,此時聽起來就有些慷慨激昂。

  侯衛東沒有馬上答復,通過岳父母這個渠道,他對沙農車還是比較了解,也對朱言兵有固定的印象,只是今天他的提議,確實超出了他的預想。

  他想了想,這才道:“你們既然提出了這個方案,應該做過認真研究,但是,我沒有看到完整方案,無法當場答復你們,我講兩點,一是對你們這種勇于探索,不計較個人得失的精神給予表揚,二是你們的方案拿出來以后,如果有操作性,我就提交到市政府常務會。”

  回到了市政府,恰好見到了黃子堤的小車進入了院子,侯衛東不愿意在院子里與黃子堤碰面,又不愿意讓駕駛員和晏春平摸到了自己的心思,便有意拿出了手機,假裝看起了里面信息。

  晏春平站在車門口等著侯衛東,他當上秘書以來,進步很快,父親晏道理給他的基因漸漸起了作用。他的腦袋里也開始裝著各種各樣的念頭,只是他還欠著些歷練,對侯衛東隱晦的心思還沒有完全明白,他習慣性的張望,正好看到劉坤在走進大門之時,朝著這邊回望了幾眼。

  晏春平還帶著微笑,與劉坤遠遠的對視,直至黃子堤和劉坤的身影沒入了大樓之中。

  作為秘書,也分等級的,劉坤是政府辦副主任,更是黃子堤的秘書,所以他是一等一的秘書。

  晏春平沒有在政府辦任職,但是,侯衛東是沙州市政府成員中最能折騰的,而且是最年輕的,其前途有可能不可限量,正因為此,晏春平在秘書中也還行,大家都把他當成了潛力股的一部分。侯衛東估計黃子堤已經上了樓,這才從小車里出來。

  他不是怕黃子堤,只是突然有些不太愿意見到他。

  正在上樓,就見到了政協主席步海云,政協有單獨的辦公樓,除了開會或是吃飯,侯衛東還很少在辦公場所見到步海云。

  兩人握手以后,步海云不勝唏噓,道:“時間真是過得快啊,我最先認識張小佳時,你們還沒有結婚。衛東還在益楊工作,如今一晃就是十年,衛東不錯。”

  最后一句“衛東不(錯”說得)很突然,又很是意味深長。

  到了政府領導這一層樓,侯衛東目光示意著步海云,道:“步主席,到辦公室去坐一坐。”

  步海云道:“我有事找黃子堤,等一會過來。”

  在周昌全時代,黃子堤是市委常委、秘書長,步海云從建委主任一直當到了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他們三人與洪昂一起,算得上周昌全在常委里的鐵桿,此時周昌全離開了沙州,這三位曾經一個戰壕的同事很快就走進了各自的戰壕。

  在辦公室看了一會文件,步海云就到了。

  侯衛東不敢怠慢,更不愿意坐在辦公桌前接待這位老領導,他將步海云迎到了屋角的那一圈沙發上,道:“步主席,你是第一次到我辦公室來,對年輕人關心不夠。”

  步海云很豪爽的仰頭笑道:“按照沙州通俗的話來說,來了十關心,不來是放心。”

  寒暄幾句,步海云道:“衛東不愧為昌全書記的衣缽弟子,你在南部新區搞的交易平臺,就是一個值得全市甚至全省推廣的好做法,政協這邊準備組織委員一起來看一看,我們準備把此事作為一個典型案例來分析,在適當的時候,報到省委和省政協。”

  侯衛東連忙道:“實在是不敢當,南部新區交易平臺剛剛起步,還正在探索階段,很不成熟。”

  他一邊謙虛,腦子一邊想道:“步高的遠景公司如今已經搬到了嶺西,這是以退為進又可退可進的做法,不過,處于步海云角度,他始終擺脫不了以權謀私的嫌疑,而且步高實力很強了,已經度過了草莽時期,當然希望交易平臺越正規越好。這大概是他贊成搞交易平臺的原因之一。”

  步海云嘆息一聲,道:“南部新區交易平臺的第一例,被步高奪得了。這事我根本沒有打過任何招呼,衛東最清楚,可是還是有人將我和你一起舉報到中央、省里去了,說是我們勾結起來操縱了交易平臺,這才是天大的冤枉。”

  步海云和侯衛東的關系不錯,這在沙州官場倒不是秘密,有這種說法,倒也稀松平常。

  這十年,侯衛東一路走過來,也算是風風雨雨,聽到步海云的說法,心中暗吃一驚,不過很快就釋然,道:“我這個南部新區主任只管宏觀,把制度框架制定出來,把握好大方向,具體細節絕不參加,這一次步高中標,完全是他的本事,同我何干,與步主席更沒有關系。”

  “這是一坨屎黃泥巴,汗啊本來就是屎了,還有什么所謂呢:)掉進了褲襠,不是屎也是屎,我也是這把年紀了,這政協主席位置好多人盯著,我也不想干了。”步海云這句話倒有八成的真實意味。侯衛東抬頭看著步海云頭上的花白頭發,只是搖了搖頭,未對此事做出評價。

  兩人隨意聊了一會,步海云起身之時,又道:“我準備組織一批政協委員到南部新區做一個調研,就在最近吧。”

  客氣了幾句,侯衛東將步海云送出了門,步海云握緊了侯衛東的手,道:“衛東前途無量,但是要防備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侯衛東也握緊了步海云的手,道:“身正不怕影子歪,笑罵由人,我只想把事情做好。”

  這也是侯衛東的心里話,他坐回到辦公室,就將步海云談到的事情摞到一邊,拿起了沙州農用車廠的調研筆記。

  “一分錢不要,白送一個企業。”這事情早有人做過,也就不存在理論問題,如今的關鍵是侯衛東是副市長,他無法對重大決策拍板,要實現自己的目的,就得費很多腦筋,走很多彎路。

  更為關鍵的是,如果一把手堅決反對此事,侯衛東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只能望洋興嘆。

  侯衛東在屋里坐了一會,他腦子不由得從沙州農用車廠轉移到了市絹紡廠,對于市絹紡廠,他已經有了比較正式的改制方案,只是黃子堤不同意將絹紡廠納入第一批改制范圍,他也就無能為力。他給信的訪辦打了電話:“我是侯衛東,找任林渡。”

  “你上次給我說,關于絹紡廠有不少信的訪件,你把這些信的訪件整理好,送到我辦公室。”侯衛東說到這里,又覺得口氣有些生硬,補了一句:“林渡,謝謝你。”

  任林渡對此事早有準備,道:“侯市長,你客氣了,我專門把絹紡廠的信的訪件收到了一個卷宗,馬上給你送過來。”

  一聲“侯市長”,似乎將兩人的距離一下拉得很遠,侯衛東有些失神,他心里明白,他和任林渡再也恢復不到當年一同醉酒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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