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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一波未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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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罷卷宗,侯衛東默思良久。

  他接任副市長之時,沙州市屬國有企業已經面臨著不少矛盾。最為突出的就是絹仿廠。絹仿廠是典型的市屬企業,建廠時間廠,工人眾多。徘徊在虧損邊緣。

  絹仿廠和那些完全資不抵債的企業不同。完全資不抵債,倒可以下定決心進行關、停、并、轉,絹仿廠尚未到這種程度,如果貿然行事。捅了馬蜂窩,則誰動手誰將要承擔領導責任。

  此時市政府常務會沒有將絹彷廠納入第一批改制企業,侯衛東完全可以將絹仿廠暫時放在一邊。可是。近幾個月的時間,絹坊廠的效益直線下滑,關于絹仿廠與易中嶺合伙鯨吞國家資產的告狀信也越來越多。如今,絹仿廠很有些火藥桶的味道。

  如果火藥桶爆炸,作為分管國有企業的副市長,他也是難辭其咎。

  下午,侯衛東將絹紡廠黨委書記蔣希東請到了辦公室。“這一段時間,廠里的生產經營情況怎么樣?”侯衛東還是按照老習慣小首先扔了一枝煙給蔣希東。

  蔣希東一臉黑氣。走進辦公室。也沒有笑意,悶頭不說話,抽了兩口煙。他用斬釘截鐵的口氣道:“侯市長,這樣搞下去。絹仿廠遲早要敗家,我不明白為什么要將一個大廠的命遠交給一個根本沒有從事過仿織行業的企業。”

  侯衛東道:“企業一直在要權,要求政府不干涉企業的經營活動,我也盡量如此,我記得當年你也提起過此事。”

  蔣希東被堵了一下,道:“這不是經營,是犯罪,我作為絹仿廠黨組書記,有權向上級黨組織反映情況。”

  從內心深處,侯衛東在絹紡廠上沒有任何私心,也就不怕蔣希東將事情鬧大,從特定角度來說事情鬧大以后,引起上級重視,事情或許才更好解決。

  但是,對于蔣希東這種賭氣的態度,侯衛東還是嚴肅地道:“作為黨委書記。你也是絹仿廠的領導成員。難道絹仿廠出現這種情況,你就沒有責任。”他稍稍緩和了口氣。“作為黨員,向上級黨組織反映情況。這是你的權利,但是,解決絹仿廠的問題更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需要絹仿廠的真實情況。”

  蔣希東今天的態度也是故意為之。他是用發泄的語句來觀察侯衛東的態度,這才正式式開始匯報,道:“我認為絹仿廠存在著五大問題。第一就是銷售上的問題,第二是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

  兩人談了約一個小時,在結束談話之時。蔣希東說出了心里話,道:“侯市長,絹仿廠沒有納入第一批改制。這是很遺憾的事情,我認為改制才能救活絹仿廠,否則必然會走進死胡同,在完全競爭領域。國家是支持國進民退,再不改制。絹紡廠也就完了。”

  在侯衛東心目中,項波和易中嶺是狼狽為奸,不過,憑他心具掌握的材料,這個蔣希東也不是善茬。兩害相權取其輕,若論選擇,他還是愿意讓蔣希東來收拾絹仿廠的局面。因為蔣希東經營了絹仿廠十年。雖然不能說能夠完全代表絹紡廠職工的利益,但是至少能夠代表中層干部的利益。

  而項波,除了代表易中嶺,誰都代表不了。

  侯衛東作為理智的官員,他心目中的第一個詞匯是一一穩定,第二個詞匯是發展。穩定與發展又是密不可分的,這兩個因素交織在一起。如何把握分寸和尺度,最為考驗領導的能力。

  他將蔣希東送到了門口,握了手。道:“我最后強調一遍,作為黨委書記。你對絹仿廠有著義不容辭的職責,出了事情,項波要負責任,你同樣要負責任。”

  蔣希東道:“侯市長。今天談的這些事情,我更多走出于對絹仿廠的愛護。”

  “我明白,市政府對絹仿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和項波精誠團結,將絹仿廠的事情辦好。”侯衛東并不是太信任蔣希東,卻還是說了鼓勵的話。

  此時,蔣希東與項波的矛盾已經徹底公開化了,除了楊抬,蔣希東的六員干將以及六員干將手下的科長、班組長們,紛紛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運動。致使絹仿廠的生產經營活動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而項波的每一項政令,都受到了蔣希東的堅持反對,兩人關系已經如火如荼。

  從侯衛東辦公室出來,蔣希東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嶺西,他在向侯衛東匯報之時,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他回到廠里以后,按照原定計劃拿出了四十三名中層干部以及兩百名普通群眾的簽名,直奔嶺西。

  在市委辦公廳,蔣希東將一份材料交到了趙東手里,道:“趙部長。這里面有我們絹仿廠里六千員工的希望。請您無論如何也要轉交給錢書記。”

  趙東在沙州當市委組織部長之時,與蔣希東關系挺不錯,兩人一直以來都有交往,當趙東灰溜溜離開沙州總時,蔣希東一直跟隨在其左右。

  “錢書記最講規則,你換一個方式,直接給錢書記寫信,百辦公廳登記,然后交由我來處理。”趙東盡管也蔣希東守好,卻也不想壞了規矩。

  蔣希東是明白人,道:“我這就去寄。”

  趙東端著茶水,指了指信件。道:“此事最終還得交給沙州,幾個領導態度如何?”

  蔣希東咬了咬牙,直接在趙東面前刺刀見了紅,道:“市委朱書記對企業工作不熟悉,他基本上沒有什么大動作,黃子堤心術不正,將項波弄上來當廠長,又讓易中嶺與項波簽了捆綁銷售合同,分管副市長侯衛東倒是個內行,也肯做事,可是他說話作不了數。”

  趙東對于朱民生沒有好印象,反倒是對市長黃子堤的印象挺好,他沒有在蔣希東面前表露感情。道:“你別這么說領導,哪怕是私底下也別說,絹紡廠的事情必須解決。必須得依靠沙州市委市政府,這一點你必須得明確,侯衛東很有開拓精神,只要你的方案可行,他應該是最好的執行者,你的想法要向他講透。爭取他的支持。”

  當蔣希東離開市委辦公室之時,侯衛東帶著朱言兵廠長來到了省政。

  在楚休宏辦公室坐了約摸半個小時。周昌全結束了會議,回到了辦公室,侯衛東趕緊和朱言兵迎了上去。

  稍作寒暄,周昌全戴上了眼鏡。坐在沙發上,道:“你們兩人先等一等,我看一看報告。”

  在周昌全看報告之時,侯衛東也在觀察著他。

  周昌全已經五十來歲了。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跡,最明顯是頭發已經斑白一片,額頭上留著深深的川字紋,他專心致志看著報告。不時還皺一皺眉毛。

  看完報告,周昌全取下眼鏡,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道:“這個就是北汽福田的思路,目前在國內只有一個北汽福田,這事能復制嗎?”

  侯衛東坐得筆直,道:“我和朱廠長仔細研究了北汽福田的發展道路。沙州農用車廠與諸城機動車輛廠的處境相差不多,沙農如果不盡快找到婆家,只怕再打幾個大浪就會散架。”

  “諸城機動車輛廠凈資產璜萬元。全廠沏多人,全部資產并入了北汽摩,諸城機動車輛廠成了北汽集團的全資工廠”晰年月旭日。企業更名為北汽摩諸城車輛廠;鳴飛牌改成北京牌”啊年舊月。

  他們生產的“像汽車的農用車”做到了全國第一。”

  周昌全又詢問了朱言兵一些具體問題,朱言兵對這位在沙州一言九鼎的市委書記很有些敬畏,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起來居然有些結巴。

  周昌全在沙州執政時間長,對沙農廠的情況很了解,又分管全省工業。對中央政策也熟悉,看過報告,又問了具體問題,已走了然于胸,道:“既然此事已經在市委常委上通過。又有成功的先例,我沒有反對意見。有三點你們要注意,一是國有資產不能流失。沙農和嶺車都是嶺西企業,合并起來手續倒不是太復雜,二是稅收要留在沙州,三是工人情緒要安撫好。”

  朱言兵原本一門心思合并到嶺西汽車廠,此時事情眼看著就要做成功。他心里卻涌越難言的滋味。

  正在楞神之際,周昌全道:“朱廠長到趙秘書辦公室等一會。”

  朱言兵趕緊提著包,彎腰向周昌全微微鞠躬,恭敬地離開了其辦公室。

  關了門,周昌全打量了侯衛東一眼,停頓幾秒,有道:“步高在沙州做生意,他老子當政協主席,這事反映挺大。聽說四大班子辦公樓也是步高中標,你給我說實話。這中間到底有沒有人情在里面?”

  侯衛東來到省政府之前,就料到周昌全會有如此一問,他挺直了胸臉,道:“老領與,從我個人的想法來看,我不愿兼任南部新區主任一職,可是市委常委會定下來以后。我只能服從,但是,我只管宏觀不管具體事,南部新區交易平臺是由我一手建立,但是具體招投標我不過問。”

  “聽說南部新區是水潑不進針插不入,衛東有銳氣,這是好事,可是子堤畢竟是市長,他這人雖然有些粘。大節還是不錯,你應該與他合作得很好,南部新區的事情,絕對不能邁開市政府,否則你要犯錯誤。”

  黃子堤一直緊緊跟隨著周昌全。但是,周昌全只看到了當副職的黃子堤,對一把手黃子堤并沒有太深的了解,現在還保持著多年前的印嘉而對于侯衛東,他一直認為其鋒芒畢露。

  因此,前幾天聽到黃子堤的訴苦以后,他再次苦口婆心地勸導侯衛東。

  侯衛東完全明白周昌全的意思。他心里一陣苦笑,道:“老領導。

  您放心,我一定執行您的指示。”

  關于黃子堤與易中嶺交往過密之事,由于沒有真憑實據,侯衛東還不準備給周昌全完全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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