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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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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太有名了,有名到即便不了解儒家的人,也能背下來,并誤以為它是孔子所說。

  實際上,這四句的出處,正是如今的文壇大佬,橫渠先生,張載。

  張載從小天資聰明,二十一歲時,寫成邊議九條,向范仲淹上書,得到賞識,欲棄筆從戎,卻被勸回,遍讀儒家、佛學、道家之書,潛心研究,終集三家之所長。

  張載考取進士是在五年之間,那時已經三十八歲,與二十歲的蘇軾、十八歲的蘇轍兄弟同登進士,看似晚了,但著書立說,自成一派,卻是大器晚成。

  這四句更是其思想的體現,不過還沒有精簡概括,僅僅是有了雛形。

  可想而知,第一次聽到的人,會有多么大的沖擊力。

  劉易驚呆了。

  他口中喃喃自語,一字一字的吟誦出聲來,一股豪情壯志在心底涌起。

  這才是儒家的風骨!

  這才是文人的追求!

  他再看向黃尚,態度已是截然不同,正經一拱手,真心誠意地道:“黃晟仲,大才!”

  陳升也走過來,念誦了一遍,眼中浮現出不可思議和壓抑不住的嫉妒:“晟仲,你這四句傳出,必名動東京!”

  黃尚淺淺一笑:“不敢當!不敢當!”

  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們相處,可換來的卻是輕視。

  行了,我不裝了,攤牌了。

  我是狀元噠!

  這倒不是為了出不必要的風頭,而是由于輪回者進入的時間,比他料想中要早得多,權衡利弊后,做出的決定。

  關鍵是二十歲的黃裳,正處于大宋的歷史背景中,和主線劇情毫無關聯。

  實力有成,也要五六十歲。

  那太久了,他等不起。

  不想按部就班,就必須讓輪回者發現黃裳的存在,然后順理成章地改變其命運的軌跡,使得這位朝廷中人參與到劇情中。

  但問題來了。

  就不說整個天下,整個大宋王朝,單單這東京開封府,就有一百三十萬人。

  茫茫人海,黃尚只是個窮書生,輪回者到哪里找去?

  所以必須要有名氣!

  但說出了原本歷史人物的話,輪回者不免奇怪甚至懷疑,接下來就要看怎么傳播和引導了。

  四句的選擇,就很講究。

  實際上,在大宋,文抄公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尤其是抄詩詞。

  以前黃尚看那些穿越小說電視劇,里面的主角必然要抄襲幾首名傳千古的詩詞,裝個大逼。

  抄詩一時爽,一直抄詩一直爽。

  但主角也不管風格一致不一致,更不管詩里面的典故引用,只要情景略微對的上,就一股腦的用。

  黃尚原本也沒覺得什么,反正來自未來的詩,我就抄了,你們古人還能怎么著?

  可他真正來到宋朝,才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文人,尤其是古代的文人,對于名滿天下的作品,那種雞蛋里挑骨頭的態度,根本是難以想象的。

  這就要提到一樁現在還流傳于大宋上下的話題——

  歐陽修與外甥女亂倫案。

  那本是一樁政敵之間的攻擊事件,但歐陽修寫過些艷詞,其中有幾句是這樣的:

  乍一聽起來沒毛病,但文人們就開始研究啊,說這是寫少女風情的,入骨三分。

  再聯系到案情,就有了他帷幕不修,私通外甥女的傳聞。

  這就是盜甥門。

  當然,后世眾說紛紜,有些說這詩不是歐陽修寫的,是仇人無名子所為,有的說歐陽修只是喜歡幼女,不一定就是外甥女……

  至于真相,那唯有當事人清楚了。

  所以沒有真才實學的穿越者,把一首別人的詩用在自己身上時,會出現什么情況?

  傳頌天下時,文人們會研究你的經歷,你的家庭,你的父母,你生活中的一切,還有你作詩時的心理,表達了什么樣的思想感情。

  一柄柄實錘落下來,就不是粉絲是我家人開掛死全家的問題了,所有黑料都給抖出來,身敗名裂。

  只要寫出有悖于經歷的上佳詞句,哪怕那詞句以前沒有出現過,也會被認為是剽竊。

  而只要沾上剽竊二字,聲名就毀了,各個領域都會遭到針對。

  同理。

  即便再嫉妒,再眼紅,陳升的眼淚只能往肚子里流。

  即便黃尚沒有后臺,劉易也不敢抄。

  一旦被發現,別說科舉,這輩子都毀了。

  不僅如此,還要宣揚。

  果不其然,劉易和陳升走后沒幾日,就有文人上門拜會。

  然后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當默默無聞之時,窮,就是窮。

  當四句流傳東京開封府時,窮,就變成了安貧樂道,不與世俗同流合污。

  甚至這四句,都被冠以陋室四句。

  黃尚反倒愈發謙遜起來,并沒有應那些文人之邀,去整日參加文會,反倒是一心苦讀。

  這份態度,打動了暗中觀察他的文壇大佬們。

  這一日,當黃尚吃飯歸來,一匹高馬停在院前。

  遙遙見黃尚回來,一位剛正嚴毅的男子下了馬來,上前行禮:“在下游師雄,表字景叔,見過黃晟仲,冒昧來訪,望勿見怪。”

  黃尚還禮。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終于見到第一位歷史名人了。

  游師雄,北宋名將,因平定西夏犯敵和保護文物有功而名垂青史,其文章詩詞書法皆流傳,是文武全才。

  當然,此時站在面前的游師雄還是個年輕人,未考中進士,沒有官身,來此是其他目的。

  他是張載的弟子。

  黃尚之前就了解過,張載如今正在開封府。

  當聽了這四句,張載引發共鳴,贊嘆不已,讓游師雄前來結交。

  “該把這四句還回去了!”

  黃尚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四句傳入輪回者耳中時,自然會有懷疑,對此他有個全盤的計劃,關鍵一環就是張載。

  張載發出邀請,正中下懷,趕緊拜師,沒有邀請,他也會主動上門拜會。

  這個年代,沒有好的師承,想要在文壇上出頭,難度無疑要大上許多。

  黃尚估計以“自己”的天賦,一直到三十五歲才考中狀元,正是沒有拜一個好老師。

  張載本就是合適的人選,再加上橫渠四句,正是天作之合。

  于是乎,黃尚直接言明,自己的四句,正是受到張載易說的啟發。

  游師雄見他對老師敬佩,又如此謙遜,更生好感。

  然而就在兩人相談正歡之際,仆人入內稟告。

  又有人登門拜訪。

  這一回來者,代表著司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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