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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宋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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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思文兄,子玉兄!”

  黃尚轉過身,就見兩個學子策馬而來,也高聲回道。

  在古代,直呼一個人的姓名,是大不敬,甚至是大逆不道。

  名諱名諱,為什么“名”之后要加個“諱”字,就是忌諱的意思。

  黃裳表字晟仲,晟是光明、興盛之意,仲是居中之意,取這個表字,可謂期許甚大。

  來者兩人,一名叫劉易,表字思文,另一位叫陳升,表字子玉。

  他們的馬匹都是自家豢養,比起黃尚租來的要神駿許多,很快來到身前,問道:“黃晟仲,我們的書,你可謄寫好了?”

  黃裳家中貧寒,能居住在開封,哪怕日子過得拮據,也是需要不少錢鈔的。

  錢鈔哪里來,只能勤工儉學,替其他學子抄書所用。

  實際上,能付得起錢抄書的,家境都很富裕,看上的其實還是黃裳的字。

  讀著如此漂亮的三館楷書,耳濡目染,以后進考場時,多少能得到些提升。

  字是很重要的,考官的第一印象就來自于字。

  黃尚點頭:“已是好了。”

  劉易聽了大喜,贊道:“那太好了,我就喜歡看你謄寫的書,鐵劃銀鉤,端正得就像刻出來的般,若不是知道你窮,我險些以為你是崇文院出身的了!”

  陳升聽同伴這么會說話,有點不好意思,趕忙換了個話題:“晟仲,吃過飯了嗎?”

  黃尚笑笑:“正要去。”

  劉易大大咧咧的,只是看不起窮人而言,也沒有什么更大的壞心,聞言道:“同行同行!”

  幾人來到東十字街南的桑家瓦子,下了馬,擠入人流。

  桑家瓦子這名字很古怪,其實就相當于古代的萬達廣場。

  里面說書唱戲、耍雜賣藝、相撲影戲、雜劇賣鮑,什么都有。

  每天吸引著成千上萬的人前去,從早到晚人頭攢動,場面異常壯觀。

  之所以叫瓦子,也是因為玩鬧之徒忽聚忽散,猶如磚瓦。

  來者瓦合,去時瓦解。

  仔細想想,還挺確切。

  不過檔次嘛,顯然不會多高。

  劉易指明一個鋪子:“請兩位賞臉。”

  黃尚和陳升坐下,劉易一邊點菜,一邊點評。

  他是讀過許多雜書的,又是個標準的吃貨,根據菜譜,不斷延伸。

  從吳江的鱸魚,到江陰的刀魚,又轉到交州的玉冰燒,再到福建的紅鹽法,個個頭頭是道,等到上了茶,還聊起唐代貢茶龍鳳團茶和如今小龍團的差別來。

  若非這里僅僅是百文錢的平民檔次,單聽那天南海北的胡侃,還以為他們正在開封府最高檔的食府享用大筵。

  陳升露出無可奈何之色,黃尚卻是細細聆聽,將每個字都記下來。

  在中國的飲食史上,兩宋確實是最好的朝代之一。

  東京夢華錄中有記錄,宋朝的飲食五花八門,價格便宜,夜市之中,鵝、鴨、雞、兔、肚、肺、雞皮、腰、腎、雞碎、鱔魚包子等等,每份十五文,人來客往,買賣興旺。

  如果多花上少許錢,還能買兩只大閘蟹,喝一杯茶,相對于普通百姓每天收入約一百錢,價格十分親民。

  不過看歷史記錄,終究不如親身體會。

  這些都是時代的印記,生活的氣息。

  在電視劇里,是看不到這種吃飯細節的。

  而諸天卻是一個個真實的世界,就不能如同空中樓閣,不食人間煙火,必須腳踏實地。

  唯有如此,才能完美潛伏。

  就在這時,桌上已經放了風爐,這在唐代時煮茶所用的器具,現在放入半鍋水,等水燒開,已經有被切成薄片的肉恭候多時,早用黃酒、醬油、花椒腌上。

  劉易第一個伸筷,夾住肉片,在熱水里燙熟,吃下一片,渾身暖洋洋,嘆了口氣,又扯到后世也很熟悉的一件美食身上:“可惜會做河豚的掌廚難尋,難飽口福,深以為憾啊!”

  黃尚倒是懂這個,說道:“河豚是血和內臟有毒,去了內臟,浸清水泡去殘血,也就不用擔心了,就算些許殘毒,只要吃得不多,也不會危及性命。”

  “有點見識啊!”劉易訝然地揚了揚眉,卻馬上反駁:“但河豚去血的時間久了,鮮味也就沒了,連鯽魚、鯉魚都比不上了,那還是河豚嗎?”

  黃尚答不上來,心想不跟不要命的吃貨見識,連連出筷,多搶了幾片肉。

  雖然檔次不高,但能在這種人流量的地方開,自然是有幾分手藝,這頓火鍋大快朵頤,當真是享受。

  吃好喝好后,劉易站起,也感覺美滋滋,大手一揮:“走,看相撲去!”

  這話說得,對現代人很有沖擊力。

  吃完火鍋看相撲?

  這是什么組合?

  但陳升眼睛卻亮了起來。

  黃尚也想起,在瓦子的各種娛樂項目中,相撲是最受歡迎的,相撲藝人也最多。

  而其中,還有女相撲。

  女相撲不是找兩個坦克上演合肥,選手要像菠蘿賽東劉飛兒那樣,身材微胖,面容姣好,氣質上佳。(

  這樣的兩個女相撲輕裝上陣,勁爆火辣,一向最受歡迎。

  別說普通百姓,宋仁宗都在與民同樂時,看過女相撲的表演。

  因為相撲是宋代宮廷宴會娛樂的壓軸節目,宋廷里還設置了職業相撲手,稱為“內等子”。

  不過宋仁宗看女相撲后,惹惱了司馬光,被噴了個狠的,然后百官就沒有眼福了,只能私底下偷偷看。

  現在酒飽飯足,劉易就準備去與民同樂,陳升顯然也是抱著相同的胸懷。

  食色性也。

  讀書人也有需求的。

  黃尚其實也想去看,只是一來描寫頸部以下有風險,二來他有個計劃,卻是不能被相撲給耽擱了。

  于是乎,他婉拒道:“還有功課,我就不去了。”

  劉易面色一沉:“掃興!”

  陳升也有些不悅,但眼見黃尚如此刻苦,想要自己明年就要參加解試,也棄了花花心思,勸說道:“我們先去晟仲家取了書吧!”

  科舉是分成幾部分的,第一級是解試,也就是后來明清的鄉試,由地方學正監考。

  通過解試后,稱為貢生,也叫舉人,才有資格進京考進士。

  但注意,宋朝的舉人與后世的舉人不同。

  這不是一種終身通用的資歷,而是一次性的進階考試資格。

  也就是說,通過解試后,去京中考進士不中,那下一次科舉,還得先參加解試并通過,才能考進士。

  這樣一想,還有什么資格看女相撲?

  既然陳升也這么說了,劉易棄了打算,與他回去。

  有快馬行路,來去方便,很快三人就到了黃尚破舊的院子前,翻身下馬。

  仆人將租來的馬還回去,黃尚帶著兩人入了室內,走到架子前,慢吞吞取書。

  陳升靜立等候,劉易百無聊賴,四處轉轉,來到桌前,突然看到黃尚之前在粗紙上寫的字,下意識念了出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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