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總行，ADM戰略研究專項小組。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臨時機構。
雖然沒什么級別，也沒什么職能，但它卻可以凍結外匯、暫停外貿業務、統籌與ADM業務相關的投資，甚至決定今年夏季種植哪些農作物。
比如現在。
“領導，大豆現貨價格已經漲到一塊三一斤，期貨價格更是漲到3200元/噸。”
“我瞧瞧。”
該小組負責人，也就是從節省外匯層次，推動濟水種植800萬畝大豆的中老年男子，仔細翻看完海外大豆報價，感覺自家要輸。
因為你種大豆，后續大豆降價，你肯定巨虧。
但如果不種大豆，國內大豆產量急劇減少，抵消三一豆種產量之后，東方需要進口更多大豆，今后自家也就沒了定價權。
正常來講，為了奪取糧食定價權，虧再多也沒關系。
問題是，除了ADM，還有三家糧商。
它們分別盯上了玉米、棉花。
一個屬于主糧，一個屬于戰略物資。
所以，大豆差不多已經被上級放棄。
否則最近為何涌現出一系列針對豆油食用安全的新標準？
這是給外資掃清道路啊！
中老年男子嘆口氣，聯系規劃系統，“今年縮減大豆種植量，提高玉米、花生、棉花的種植面積。
“我們也在討論此事，最終結果，跟您的意思一樣。”
“那就下達通知吧。”
中老年男子掛了電話，頹然坐進靠背椅。
三一豆種就像一支強心劑，給了眾人奪取大豆定價權的勇氣。
但國內種植面積就那么大，為了守住更重要的領域，確實要放棄大豆。
當然，濟水800萬畝大豆的種植項目，原計劃不變。
畢竟有三元農業兜底。
這時，一名工作人員，急匆匆走進辦公室。
“領導，余陽的親筆信，說要提交給上級，相關部門不知如何處理，就送到了咱們這邊。”
“我瞧瞧。”
中老年男子接下信封，拆開后，拿出折疊的信紙。
其仔細查看片刻，沉默許久，看向站在一旁等待的工作人員，“你懂草書嗎？”
“略懂。”工作人員拿起信紙，低頭查看。
許久。
“領導，這應該不是草書。”
“那這是什么字體？”
“潦草。”
“您忘了余三元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
“不過，領導，我可以翻譯出來。”
“說。”
“尊敬的組織、領導，您好，我是十里營鄉鎮企業家余三元……不，是余陽……
截止今日，雖然三元農業擁有許多副業，并且副業做的都很不錯。
比如投資的三元建筑，它是東山最大的工程總承包公司。
比如投資的三元化工，它是東方規模最大的煉化基地。
比如投資的三元快餐，它囊括泰市、濟水、聊市、濮陽的每條街道之后，成為東方規模最大，且數量最多的快餐連鎖店。
但三元農業的發展方向，始終是農產品種植。
而為了搞好農業種植，我司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不僅研究出三一豆種，還培育了一系列原汁原味的本土瓜果蔬菜，相信組織和領導們已經品嘗過。
在這期間，為了更適應市場，我司又研究了農副產品加工。
比如豆制品、半成品蔬菜。
其中，豆油是我司研究的重點。
說到這，領導們不妨了解一下豆油制取方式。
目前我們東方，除了東北的一家已經被新家國豐益國際收購的糧油公司，以及與外資合作的糧食系統，采用浸出工藝（99年國糧尚未拋售外資，或者說，有了外資，國糧才掌握了浸出油技術），
其余豆油廠均采用壓榨技術，并且大多屬于小作坊。
包括三一豆油廠，也是采用壓榨。
由于我司從事該行業，因此對豆油壓榨的優缺點，十分明了。
優點是：采用物理制取，不改變分子結構，只改變顏色和特性，保留了原汁原味，是地地道道的植物油。
缺點是：如果精煉技術不夠好，很難剔除原料中的壞大豆成分，導致黃曲霉菌含量超標，從而引發癌癥。
我相信從基層出身的領導們，大多知曉豆油小作坊，或者棉油小作坊，見過臟亂差的生產環境，即便不知曉，應該也見過香油作坊。
這些產業，確實不具備復合規定的精煉技術。
所以，我支持最新的植物油衛生標準，以及食品安全標準。
也在此向上級保證，三一豆油廠絕對會讓東方人，吃最安全的豆油，吃最健康的豆油，吃最放心的豆油，不會讓任何有害物質超標，甚至做到杜絕任何雜質，做最純正的植物基食用油。
那么，我們再看看浸出油。
目前發達國家，基本實現了全面采用浸出油工藝。
它的優點是，技術先進、成本極低、出油率高。
這是解決我國少油、缺油問題的關鍵。
然而浸出油使用的油溶劑，比如正己烷，卻危害極大。
它可以導致女性卵巢在短時間內衰壞，進而引發絕經、不育，尤其這是不可逆的病變。
包括工業級丙酮、二氯甲烷、6號輕汽油，也全都具有極大危害性，或導致男性不育，或導致女性不育。
我相信發達國家的精煉工藝，可以剔除這些有溶劑。
但很難相信我國具有同等標準的精煉設備和精煉技術。
再就是。
浸出法屬于化學制取，上過高中的應該都會明白，物理反應很難改變分子結構，而化學反應卻可以產生化學變化，把分子拆分成原子，然后令原子重組，產生新的分子或微粒。
因此，化學反應會改變物質的種類和物質的能量。
也因此，采用浸出法制作的豆油，不是豆油，它是一種全新的‘人工合成油脂’。
在資本社會，資本掌握了所有，包括國家和人民。
這就導致，資本不會把這些真相告訴人民，因為它要賺錢。
從而導致，沒人能夠說清楚長期食用浸出油，會產生什么副作用。
猶如轉基因大豆，即便資本知道危害，它也不會說出來。
所以，我在此建議，我國植物油食用標準，以及食品衛生標準，都應該嚴格要求食油廠對自己生產的食用油，標注壓榨等級和浸出方式，以及浸出使用的油溶劑。”
中老年男子聽完之后，沉思許久，“史密斯夫人推動食用油標準，打算擠垮眾多壓榨小作坊，為浸出油鋪路。
余陽提出‘標注壓榨等級和浸出方式’，如果我們采納，相當于余陽直接扭轉局面，令三一豆油制霸壓榨領域……這個余三元果然不簡單！”
“那領導，我們是否采取這個意見？”
“肯定采取，但宣傳系統一定要讓報道此事的新聞和報刊，說這么一句話。”
“什么？”
“人民吃什么，是人民自己決定，不是我們。”
“領導，絕了，有了這句話，依舊表明我們兩不相幫，既不得罪資本，又暗中幫了余陽。”
“問題是，能幫的，就這些了。”
陽光房產業區。
余陽搞定三一豆油前期工作之后，閑來無事，在附近產業園溜達溜達。
7月初，十里營的氣溫已經非常炎熱。
昨天更是達到了37℃。
所以塑料大棚全都拆了頂，又在棚外擴建了許多種植區。
但這依舊無法緩和產能不足的問題。
無它，要吃飯的人，太多了。
尤其新增萊鋼城和沂水沂蒙之后，消耗量翻倍。
為此，三元農業不得不在小清河養殖區，繼續打造塑料大棚，以便冬天也能擁有足夠的蔬菜瓜果。
余陽思索著，跟隨長矛兵和介紹產業的三哥周武，走向磚窯大食堂。
這時。
磚窯辦公區的前臺，打來電話。
“余董，您同桌來了。”
“陳曦？”
“是的。”
“再有三天就要高考，她來干什么？難道臨陣退縮，決定不奮斗了？”
余陽懷著好奇，來到洽談區。
飽含青春氣息，卻不怎么青澀的小姑娘，正坐在沙發里吃開心果，旁邊茶幾上，還擺著一杯卡布奇諾。
“好家伙，你把這當自己家了？”
“我這輩子都沒進過這么大的公司，來一次，總要體驗體驗貴賓待遇。”
“有道理。”
“喏，你的準考證。”陳曦說著，拿出一張紙質復印件。
“啥玩意？”
“高考準考證。”
“來的時候，校領導們說，你是單方面休學，學校沒同意，加上你的學習成績還算不錯，現在又為泰市的發展徹夜拼搏，所以，不記過了，允許結業，也允許考試。”
余陽聽到這，拿出手機，聯系自家老子，“歪，老爹，你給縣一中捐了啥？”
“哦，肉豬出欄了，我們賺了不少，想到咱們平東縣雖然窮，但老師們還是很負責，為了讓師生們擁有更好的教育環境，萬頭豬養殖基地就給縣一中捐了一座塑料跑道，外加一座六層高的實驗樓，相關項目交給了三元建設集團，現在差不多已經竣工。”
“怪不得。”
余陽跟老余閑聊幾句之后，掛了電話。
隨后坐進沙發，拿起準考證。
他肯定不會去參加考試。
因為在另一個時空，電子產品非常發達，除了簽字、繪圖，他幾乎沒寫過字。
十幾年沒寫過字啊！
就像交給上級的那封信，寫完之后……若非為了表明誠意，他肯定找人代寫。
再就是。
另一個時空，二十多年沒讀過高中書籍，他哪還記得考試重點。
陳曦看其沉默，“明天看考場，伱去不去？”
“不去了。”
“好吧，那我走了？”
“你考試準備的怎么樣？”
“還行，考東山農大不是問題。”
99年大學擴招，高考也進行了變革。
不再是先報志愿，再參加考試。
也不是未來的出了分，再填志愿。
而是考完后，自己估分、填志愿，然后等著出分。
所以今年許多人考了高分，卻沒能上個好大學。
當然，各地規則有所不同，像京城、魔都、廣區，似乎已經采用先出分，再填志愿。
閑聊著。
余陽將陳曦送到磚窯門口的廠內軌道站臺。
等和諧號進站，對方進去后，站在車廂里揮揮手。
余陽同樣揮手，“馬到成功！”
1號線有個分支，可以抵達平東縣。
雖然這條分支，需要繞行平東湖北側的小清河，但走公路也要繞道，并且省道坑坑洼洼，遠不如軌道輕便迅捷。
余陽回到辦公室，將準考證放進記事本的封皮中，算是留個紀念。
清洗茶具，準備沏茶的法醫妹妹，好奇道：“余董，您談過戀愛嗎？”
“肯定談過。”
“剛剛是你女朋友？”
“我同桌。”
“我看她挺緊張，尤其見到你的時候。”
“哦？”
“我跟我哥學過心理學，可以看出她好像很在意你的態度。”
“啥態度？”
“對她的態度。”
“她是我同桌，我對她能有什么態度？”
“對，就是這種態度。”
這時。
前臺再次打來電話，“余董，濰城總管和壽光負責人，以及壽光蔬菜基地代表，前來拜訪。”
“我馬上來。”
余陽想到貿易大廳的計劃，走進內間換了身正裝，來到洽談區。
同時心里也有點嘀咕。
貿易大廳的作用，其講出來之后，老董等人方才領悟。
隔著半個東山的壽光，能有這么靈敏的嗅覺？
洽談區。
從濰城趕過來的貴賓，足足有三十多人。
余陽跟主要領導會面、握手之后，雙方移駕1號多媒體會議室。
再次客套一番。
濰城總管開口道：“余陽同志，我們此次來，是想跟貴方達成一個重要合作。”
“領導請講。”
“一直以來，壽光并沒有將十里營作為競爭對手，我們增資擴產，只是為了提高產量。”
“是的領導，我們十里營也從未將壽光作為競爭對手，因為我們的產品不一樣。”
“如此，那就好辦了，我希望我們雙方達成戰略合作關系，比如西瓜，我們采用貴方的種子，或者采用貴方培育的瓜苗。”
“這……”
“余陽同志，三元農業轉型糧食公司，未來肯定會銷售各類種子，如果有壽光幫忙推廣，這對貴方有益無害。”
“領導，我明白，我也很想跟貴方簽署戰略合作關系，問題是，我家的西瓜，全被員工吃光了。”
壽光負責人插話道：“余董，我們尋求的合作，不止西瓜，甜瓜、草莓、小番茄也可以。”
“也吃光了。”
“我不是推諉，而是真的如此，不信的話，咱可以到大食堂瞧瞧。”
磚窯大食堂。
采用塑料大棚拼接的建筑群，猶如一個大型菜市場。
中間擺放長凳條桌，兩側是借助小型軌道打造的取餐區。
上午11點。
雖然職工尚未下班，但食堂已經開始運轉。
只見兩輛平板軌道車，從兩側運送著一桶桶粥湯，沿著軌道緩緩向前，并時不時放下一兩桶，然后消失在視野盡頭。
接著又是兩輛平板軌道車，從兩側運送著一桶桶燉煮的菜品，沿著軌道緩緩向前，并時不時丟下一兩桶……
接著，饅頭、餅子、包子……
隨后，切好的瓜果，成桶的冷飲，甚至還有一些本地啤酒……
等到11點半。
塑料大棚兩側，陸續開啟小門，數不清的職工走進來。
先洗手，再取餐盤，然后自己打餐……
如果當前區域沒了食物，順著軌道向前走，總能找到吃的。
而這一切，全都不花錢。
并且，瓜果飲料，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當然，巡字旗也在四處游走。
如果浪費食物，免不了一頓胖揍，甚至會被吊在食堂門口。
濰城來客們，看的目瞪口呆，“余董，這是工作餐？”
“不，這是新時代的大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