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前。
菲利普斯尋找三一豆油廠未果，聯系史密斯夫人，告知實情。
后者當即召集顧問，進行討論。
史密斯夫人坐鎮ADM亞太總部，這段時間并沒有閑著。
她不僅給余陽找了幾名心理學專家，分析余陽的各種動機。
還給老余、余媽、余家村，甚至余陽的親戚，安排了溝通團隊，負責展開糖衣炮彈攻略。
再就是繪制商業版圖。
從十里營產業規劃，到東山農貿產品供應詳情，再到東方眾多農業公司現狀……
可以說，競爭對手的一切，全都擺在了面前。
片刻后。
商業顧問們討論出結果。
史密斯夫人聽過之后，盯著商業版圖沉思許久，跟菲利普斯繼續通話：
“東方跟我們不一樣，我們科技發達，從五六十年代就開始全面采用浸出法萃取豆油。”
（浸出法：使用油溶劑浸泡大豆原料，比如正己烷、環己烷、6號輕汽油，借此分離出油脂，整體屬于化學提取，成本低，出油率高，生產速度快）
“東方科技相對落后，除了一兩家跟外資合作的糧油國企，剩下的豆油廠幾乎全部采用壓榨，并且大多屬于小作坊。
我們的情報系統對此進行了走訪調查，像濟水，該地區擁有335家豆油作坊，規模有大有小，有的甚至采用古老的手工壓榨。
再就是，像貧窮的魯西南，以及南河省偏遠地區，人們甚至吃不起豆油，更吃不起花生油，他們把彈制棉花剩下的棉籽，拿出來擠壓，生產粗劣的棉油改善生活。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種沒有提純的棉油，危害性比浸出油更甚，殺精、傷肝、破壞神經系統……”
史密斯夫人說到這，話歸正題，“三元農業可以準時供應幾百萬噸油墨，說明它擁有足夠的榨油設備，并且廠區規模肯定不小。
現在我們找不到豆油廠，這讓我很是懷疑，余三元用東方的‘化整為零’，把訂單交給了周邊地區的這類小作坊。
尤其東方人工費用很低，小作坊的設備又沒什么技術含量，余陽也就可以低成本拿到壓榨油。”
菲利普斯聽明白了，“然后三元農業把這些簡單精煉后的油墨，或者豆油，規整到一起，再利用自己掌握的技術，進行二次精煉，于是有了高品質油墨和三一豆油。”
“是的，目前來說，只有這一個解釋。”
“那我們？”
“以前我們擔心余陽自產自銷，等豆油上市，可以不計成本的跟我們打價格戰，所以才會尋找豆油廠。
現在有了如此猜測，說明三一豆油有個成本臨界點，畢竟小作坊人工費用再低，人家也要賺錢，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證實這一點。
然后將新加國的金龍魚帶到東方，再扶持東方的一些本土品牌，利用侵出油技術的優點，出油率高、產量高、成本低，占據整個東方的市場。
如果余陽降價，咱們比他降更多，甚至買一桶送一瓶。”
“好的夫人。”
“再就是，既然懷疑余陽‘化整為零’，我們就必須搞清楚，油墨和顏料是不是也是這樣做出來的，畢竟我們的戰略，是讓三元化工增資擴產。”
“您的意思是，三元化工有可能是空殼？”
“我只是懷疑。”
“那我現在就去檢查三元化工。”
“嗯！”
史密斯夫人點頭之后，結束了通話。
隨后，再次看向商業版圖。
她想要的不止三一大豆育種技術、植物基油墨生產工藝、食品著色劑量產方法，還有東方的大豆市場，以及豆油市場。
為此，ADM一邊給三元農業注資，令其膨脹，一邊在眾多領域編織資本牢籠。
比如在大豆領域，ADM囊括了北美和南美今年的所有轉基因大豆，目的是在9月份宣布全球大豆豐收，令豆價暴跌，順便做空期貨市場。
比如在豆油領域，ADM趁著亞太經濟危機，除了收購新加國的豐益集團，還拿下了馬來國、印泥國的諸多糧油企業。
比如在肉類市場，ADM與另外三個世界糧商達成協議，推動東方加入WTO，目的是打開東方的貿易大門，方便傾銷冷凍肉。
更甚至做出了諸多備用方案。
比如三元農業破產后，東方不希望它被外資把控，這個時候，史密斯家族會派出掌控通用汽車的約翰·史密斯，讓對方以魔都通用投資方的名義，合資收購三元農業。
所以。
“小家伙，投降吧！”
十里營。
余陽帶著范濤，乘坐動車組，回到磚窯辦公區。
菲利普斯在洽談區等待多時，見狀起身打招呼。
“余先生，你知道的，我喜歡繪畫，若非DanielSmith公司總部索要季度總結，我肯定不會行使三元化工董事長的權利，而是一邊作畫，一邊游玩，直到干滿任期，拍拍屁股走人。”
余陽露出真摯笑容，“是的，藝術家先生，我也這么認為，但誰讓我們只是打工的呢？”
“非常抱歉。”
“沒關系，走吧，我們現在就去三元化工。”
余陽說著，招呼外面的安保，把AMG虎頭奔，吊裝到平板軌道車，再掛載到客運列車尾部。
隨后帶上菲利普斯，乘坐客運列車來到天外橋1號線終點。
接著下車，乘坐AMG虎頭奔，前往萊鋼城。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公開的信息中，泰萊鐵路已經廢棄，而通往萊鋼城的3號線正在施工。
若想從泰市前往萊鋼城，現在只能坐汽車。
包括運輸也是如此。
所以路上出現了許多運輸車。
包括半掛、渣土車、油罐車、各種工程車……
“余先生，以三元建設集團的實力，3號線應該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吧？”
“難啊，你看周圍地貌，北邊是東山府的南部山區，南邊是沂蒙山區，東邊是沂水山區，說白了，萊鋼城就是一個窮山溝。
即便我們基于泰萊鐵路鋪砌無砟軌道，但由于兩者的路基結構不同，就導致我們必須重新挖掘軌道基坑，而下面全是石頭，作業難度較大，估計3號線要等到年后才能全線貫通。”
“真是一個不太妙的消息。”
“無礙，我們擁有足夠的油罐車，雖然運輸成本遠遠大于鐵路，但我方會確保每一批訂單都能如期交付。”
“辛苦了余先生。”
“應該的。”
一路閑聊。
AGM虎頭奔在忽然擁擠的公路上，用了足足兩個小時，方才抵達三元化工。
猶如余陽所述，萊鋼城確實位于山溝內。
這個山溝南北寬約20公里，東西長達60公里。
除了通往泰市的道路一馬平川，無論北上，還是東去，又或者南下，都要跋山涉水。
并且每一座山都是縱橫四五十公里。
或者說，萊鋼城若想發展，最好的途徑確實是擁抱泰市，然后融為一體。
而由于山溝狹窄，有限的土地上，早就布滿了耕地和城區。
萊鋼這個煉鋼企業，為了避免污染居住地，也就把廠區不斷的向東南角發展。
于是誕生了‘鋼城’。
三元化工便坐落著鋼城的南部。
在未來，這里又叫‘新泰市’。
其東邊和南邊的廣袤山區，目前均被規劃為‘植物基原料種植保護區’，并且鋪設了少量改良型農田和大量實驗田。
余陽帶著菲利普斯來到廠區大門口。
安保部見狀，飛快列隊。
前面兩排是200名負責培育植物基原料的農夫。
他們被臨時調過來充當門面。
領頭的20人，是保護廠區的長矛兵，也是安保隊長。
再里面，則是被壯漢體型遮擋住的一群‘老和尚’。
以及被幾十輛小挎斗巡邏車，載著的更多老和尚’。
當然，菲利普斯看不到后面。
他只看到一個個比歐美人還要雄壯的‘毛子’。
而為了迎接董事長，安保部特意準備了幾個表演。
比如徒手碎大石。
比如投擲金屬長矛。
比如拳拳到肉的真人格斗。
菲利普斯大開眼界，“余，你從哪招募的這么多特種兵？”
“他們不是特種兵，他們來自一個傳奇的地方，少林寺。”
菲利普斯微微一愣，開口唱道：“少林少林！”
“哎，對了，想不到你竟然看過少林寺。”
“我也是最近剛剛開始看，非常帶勁，只是不知道他們跟李小龍，誰更能打？”
“這個就不清楚了。”
余陽說著，引領菲利普斯坐進小型軌道車，順著縱橫交錯的廠內供料軌道，開始參觀廠區。
先是水彩模塊，接著是油彩模塊。
這倆是實打實的產業，不僅擁有ADM從倭島和南棒子運過來的眾多設備，還擁有三元農業采購的凈水系統、封裝車間等等。
巧合的是，自家禮盒包裝供應商，也就是平東縣紙箱廠的廠長，正在跟水彩模塊的負責人，觀摩DanielSmith公司發來的幾份外包裝設計圖。
菲利普斯見狀，上前瞧一瞧，再行使董事長權力，以美式英格蕾絲指導一番，然后讓翻譯轉達。
三元農業人事部，幫水彩模塊和油彩模塊，從相關領域挖來的企業高管們，或西裝革履，或一身科研裝扮，或身穿車間服，圍在四周認真傾聽。
此情此景，倒也有了點大廠的模樣。
不過，這也是廢話。
投資額那么巨大，并且剛剛開始建造，初期規模就超過了萊鋼，怎么可能不是大廠。
也因此，參觀完水彩模塊和油彩模塊，期間吃頓工作餐，跟工人們互動一番，時間也來到了凌晨時分。
由于采用三班倒，另一邊又在施工，整個廠區內依舊燈火通明。
余陽本打算明天再繼續，菲利普斯卻精神抖擻。
“余，我有幾副作品，為了留住靈感，需要盡快完成，不如我們今晚把季度報告搞定，之后我就不再來這邊了，全力忙活繪畫。”
“您真是一位畫癡。”
余陽微微一笑，心理卻明白，菲利普斯想要探查三元化工的虛實。
其毫不避諱的帶著對方，來到商業機密區。
也就是三一豆油廠，不，是油墨生產模塊。
菲利普斯肯定會來這里，與其推諉，不如大大方方的帶對方進來。
反正里面都是實實在在的設備，也確實在壓榨‘油墨’。
而菲利普斯走進油墨生產車間，由于不懂，沒敢亂說話。
于是倆人一個介紹，一個傾聽，搞定了油墨模塊。
這個時候，已經凌晨4點鐘。
余陽本打算帶著對方參觀連夜啟動的磨粉車間，也就是利用石磨和石頭碾子拼裝的‘顏料模塊’。
菲利普斯卻打個哈欠，“余，我們已經非常努力，足夠完成季度報告，我們應該就此結束。”
“真的可以？”
“真的。”
香江，ADM亞太總部。
清晨時分，史密斯夫人收到菲利普斯編寫的報告。
隨后接到菲利普斯的電話。
“夫人，三元化工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化工廠，擁有完善的設備，足夠的人員，甚至安保都是高薪聘請的少林寺武僧，功夫不次于李小龍。”
“武僧？”
史密斯夫人在十里營住了大半個月，也曾見過起早貪黑鍛煉筋骨的佛陀廟武僧，“這么說，三一豆油廠確實是化整為零，由無數個小作坊構成。”
“我們下一步？”
“啟動宣傳方案，利用藤真在東方的資源，普及毛油危害，包括小作坊簡單精煉的半成品油，然后推動東方出臺新的食用油標準，我們再趁機推出金龍魚、胡姬花。”
磚窯辦公區。
余陽睡醒后，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其辦公桌上，依舊擺放著成摞的文案。
隨便拿起幾份翻一翻，全都跟大豆有關。
比如豆價終于穩定下來，但每噸價格高達2300，也就是每斤一塊多，貴的離譜。
但期貨高的更離譜，每噸價格高達3800。
“也不知道8月份之后，有多少人會跳樓。”
余陽知道美洲大豆一旦上市，豆價肯定暴跌。
這個時候，如果做空期貨，自家絕對穩賺不賠。
問題是，東方都不敢進場博弈，自家又哪來的底氣。
更何況自家除了30億美刀的植物基原料預付款，兜里并沒有任何外匯。
“不行，我要繼續修身養性。”
“不然忍不住Boom了ADM亞太總部，事情可就鬧大了。”
余陽深吸一口氣，走出辦公室。
路過洽談區，剛好看到范濤和黃鄉長，一人端著一碗中藥汁，當晚飯吃。
“濤啊，我思來想去，認為還是你最適合做三一豆油廠的……掌舵人。”
“啊？”
“我相信你，如果你對掌舵人這個稱呼不滿意，也可以叫操盤手，用于對抗ADM的食用油戰略。”
“這……”
“你的兩個哥哥，可是被資本弄死的，而我們如今正在跟資本硬碰硬，難道伱不想復仇？”
“肯定想，那我試試？”
“不是試試，是拿出渾身解數！”
“好！”
范濤頗為豪氣的悶下一整碗藥汁。
隨后走到余陽身邊，悄聲道：“大當家，先幫我運幾箱木柄鐵榔頭到香江，等我Boom了ADM亞太總部，這事就好辦了。”
這都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