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蓮藕?”
聽到王騰說起此物,陳淵忽然眉頭一皺,似乎是有些不太理解,區區一個白玉蓮藕,有什么異于常物的?
可等到王騰拿出來之后,陳淵便理解了。
只見那白玉蓮藕被呈放在一方玉盒之中,通體潔白無瑕,有三節,嬰兒手臂粗大,上面還有些孔洞,
顯然,這白玉蓮藕乃是仿真而做,甚至擁有排水的作用。
看著玉盒內的‘藕先生’,陳淵瞇了瞇眼睛,現在,他算是理解了,同時也為這淑妃的厲害感到驚詫。
手段的確深不可測....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景泰數年不近女色,這些后宮妃嬪自然要自己想辦法來排憂解難。
“大人....這東西....”
王騰有些遲疑的說道。
“先放起來吧。”陳淵擺擺手。
說實話,當見到這藕先生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經隱隱間想到了什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不過,現在還不敢定論。
不然難免有侮辱淑妃之嫌。
一旁姓趙的老太監,輕瞇著眼睛,緩緩走上前道:
“陳統領,可查出了什么東西?”
陳淵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
“怎么,本官還要事無巨細的向趙公公稟報?”
趙公公:“老奴只是問問。”
“淑妃娘娘身邊的兩個宮女可帶來了?”陳淵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門外的兩人問道。
“大人,犯人已經帶到。”新 一名巡天衛躬身道。
“帶進來。”
陳淵一聲令下,外面的兩名宮女當即被抓到了淑妃殿之內,可以看到她們被折磨的有些凄慘,衣衫襤褸,長發披散,甚至瞳孔都有些呆滯。
“你們就是如此審犯人的?”
陳淵皺著眉頭問道。
這完全就是屈打成招。
趙公公身邊的幾個差人訕訕的笑了笑,不敢回答,躬身站在其身后。
陳淵緩步走上前,凝視著兩個宮女,沉聲道:
“本官奉旨調查淑妃娘娘死因,你們二人最有嫌疑,若是想活命的話,不要有絲毫的耽擱,不然....不止是你們要死,你們的家眷也得死。”
聽著深入耳中的話,兩名呆滯的宮女也逐漸回過神兒來,其中一名連忙哭訴著說:
“求大人一定要查出真相,我和秀兒姐姐真的是被冤枉的。”
“那你們就不要隱瞞。”
“不隱瞞,不隱瞞,大人盡管問。”
說話的那名宮女連連點頭。
天知道她們從昨晚到今日受到了什么樣的折磨,如今見到了一縷希望的曙光,自然是不愿意放過,倒是一旁的那名名為秀兒的宮女仍然還有些呆滯。
并不如面前的這名宮女恭謹,似乎是被折磨的過了頭,已經沒有什么太多的求生欲望。
“淑妃娘娘是從何時養成賞月這個習慣的?”陳淵沉聲問道。
宮女想了想,回道:
“從兩年多之前淑妃娘娘便時常賞月了。”
“兩年前?”
陳淵咂舌,這個時間跨度還真是大。
“隔幾日一賞?”
“差不多七日左右....”
“固定嗎?”
“不...不固定。”宮女思索著回答道。
“那近日有什么異常嗎?”
“近日....”宮女低著頭,輕聲說:
“近日娘娘賞月的次數比之前多,之前都是隔幾日再賞,可自從差不多七日之前的時候開始,幾乎每日都會去閣樓賞月。”
“可有表現出什么異常?”
“沒...沒有。”
“仔細想想,你說的每一句話都關乎爾等性命。”陳淵提點道。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宮里忙不迭的點著頭。
“淑妃娘娘賞月的時候,你們為什么不跟著?”
陳淵負著手在淑妃殿中踱步,問著自己之前想著的問題,排出所有問題之后,再想追查就簡單多了。
“娘娘喜靜,自半年之前便不讓奴婢跟著了。”
“喜靜?”
“是,娘娘性子十分恬靜。”
“那這是何物?”
陳淵指著王平手中的那只白玉蓮藕問道。
宮女的臉上不自然的露出了一抹羞澀,低聲道:
“這....奴婢不知。”
“真的不知?”
“是...是娘娘時常把玩之物。”
陳淵點了點頭,那白玉蓮藕一看便知是時常把玩,不然絕不會如此白暇透亮,玉這東西也跟核桃一樣,
把玩的越多,包漿就越厚。
“當日娘娘落水之時,你們可曾聽到什么動靜?”陳淵話音一轉,不再繼續在方才那個話題停留。
再說下去,就得被封了....
“這個奴婢真的沒有聽到什么動靜,娘娘早就吩咐過奴婢們,不論出什么事兒,也也不要打擾她賞月,
之前有個姐姐不小心聽到了娘娘驚呼,想跑上去查看,但卻被娘娘賞了幾個巴掌,趕出了淑妃身邊。”
宮女連忙道。
“當日什么動靜也沒有?”
“沒有。”
“落水也沒有聽到?”
那處閣樓陳淵已經看過了,從高處到幽潭至少也有十余米高,一個大活人落水,不亞于一塊巨石,濺起的聲音不可能小。
而兩個宮女也不可能離得太遠。
“沒有....”
“沒有?”
陳淵點了點頭,從這里已經完全可以推斷出,這淑妃娘娘的死不簡單,絕對有高手封住了她們二人的六識五感。
“那你們是何時發現淑妃娘娘的尸體的?”
“差不多亥時了,往常這時候娘娘就應該下來的,結果遲遲不下來,奴婢便壯著膽子上去看了看,
結果卻發現空無一物,秀兒姐姐不經意往下一看,便發現淑妃娘娘正...正飄在潭水上面。”提及此事,
小宮女的眼中仍然還有些驚恐,可見當時帶給她們的沖擊有多大。
陳淵瞇著眼睛:
“前日淑妃娘娘也去賞月了嗎?”
“去....去了。”
“嗯,先去看看淑妃娘娘的尸體吧。”陳淵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他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現在只需要追查兇手是誰,關于死因必然是兇殺無疑,因為,這位淑妃娘娘恐怕估計是給景泰戴了綠帽子。
怪不得此事不宜聲張,實在是不太光彩。
而意識到這一點的人,顯然也不知他一人,不然后宮絕不會是眼下這么一副場景。
現在要追查的,就是敢給皇帝戴綠帽的人究竟是誰?
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因為,前日就是七星連珠異象出的時候,整個京城都被黑云遮蓋,去哪兒賞月?
分明就是去私會情郎了。
淑妃的尸體被存放在宮中的冰窖中保存,一是為了方便查案,二則是為了入殮時更方便,貴人怎么能臭烘烘的下葬呢?
幾人離開淑妃殿直奔冰窖,門口有人守衛,不過有老太監在,還是沒有什么人敢阻攔,只不過進去的時候,陳淵等人的身邊又多了幾個老嬤嬤。
似乎是準備緊盯著他們。
陳淵沒有在意她們,信步走上前,目光在淑妃的尸身上面打量著,之前或許長的不錯,可經過潭水浸泡之后,淑妃的尸身還是有些浮腫。
靜靜的躺在冰棺之內。
陳淵的目光在淑妃的身上上下打量,仔細在其指甲上面停留了片刻,除了中指和食指沒有指甲外,其余的指甲都不短。
他一個一個的查探,只可惜并沒有從上面找到什么碎屑。
同時陳淵也在打開五感仔細的嗅著淑妃身上的味道,看看有沒有脫氧核糖酸的味道,若是有的話,皇帝的綠帽便坐實了。
只可惜,似乎是隔的時間久了,他并沒有聞道。
“勞煩幾位將淑妃娘娘身上的衣物除去。”陳淵要仔細的看看。
“不可。”
一旁的老太監連忙跳出來阻止。
這可是侮辱淑妃尸身的大罪,他之前就說過,這件事不可。
“無需全部,重要的可以留下。”陳淵沉聲道。
他也沒有興趣去看一個死人的尸體。
一旁的老嬤嬤有些猶豫,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將目光放在了老太監的身上,似乎只有他的應允才行。
陳淵見此,淡淡道:
“本官奉旨查案,趙公公要阻攔?”
“自然不是....只是...這....”
“就算是刑部的人查案,也要仔細去看肉身,沒有證據,怎么查案?”
老太監沉默了片刻后,點了點頭。
一旁的幾個老嬤嬤立即會意,上前將淑妃身上的衣物除去大半,只剩下了些許布條,王騰幾人也將身子轉了過去。
陳淵目光沉靜,在淑妃的身上仔細打量,沒有除去衣衫之前看不出什么,但除去之后卻能感覺到其腹部的鼓脹比較高。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喝的水比較多。
陳淵的眼神像是掃描器一般仔細的檢查著細節,大部分地方都沒有任何問題,但除去衣物之后再聞,他忽然聞到了一股很微弱的油墨味道。
只不過這一抹味道很淺,且似乎經過了遮掩,即便是他五感全開,也不過察覺到而已。
皺著眉頭,陳淵讓幾個嬤嬤將淑妃翻了個身子,又檢查了一遍。
這一次,陳淵將重心都放在了這若有若無的油墨味道上,越是沉浸心神,越能夠感覺到這一股油墨很香,恐怕不是凡物。
盯著這淑妃的尸體,陳淵沉默良久后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其鼓脹的肚皮之上,然后,便是露出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好家伙,這淑妃肚子里面的不是水.....
“好了。”
陳淵確認自己將所有的細節全部都記了下來,轉身沖著幾名嬤嬤說道。
隨后,便帶著人離開了冰窖,重新回到了淑妃殿。
那兩名宮女仍還在被看押著,陳淵走上前,隨口問道:
“淑妃娘娘生前的時候,喜歡琴棋書畫嗎?”
“娘娘喜歡琴,經常彈曲子。”
“書畫呢?”
“這個奴婢沒有見過。”
陳淵點了點頭,到這里就已經很清晰了,那一抹淡淡的墨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兇手所留了。
“陳大人,您可是發現了什么?”
“勞煩趙公公將宮里所有墨的種類拿來讓我一觀。”
趙公公目光閃動,點了點頭,吩咐了一聲,身邊的幾個小太監立即轉身離去,而陳淵則是緩緩蹲下,繼續問道:
“這幾日....淑妃娘娘確定沒有書寫什么?”
“沒....沒有。”
“那你們有沒有從淑妃娘娘的身上問道什么墨香的味道?”
“沒...沒有,奴婢等人只在淑妃娘娘的身上聞到過檀香的味道。”
陳淵微微頷首。
很快,之前離開的幾個小太監便拿出了九種墨放到陳淵面前,他一個一個的聞,終于在第七個墨的身上找到了之前的那股熟悉感覺。
“這是什么墨?”
“龍香墨。”
趙公公回答道。
“在宮中,什么人喜歡用這樣的墨?”
趙公公皺著眉頭想了想:
“幾位皇子和陛下都挺喜歡這墨的。”
陳淵聞言一愣,難道私通淑妃的不是什么宮中禁衛?
是他娘的皇子?
“除了幾位皇子和陛下之外,還有什么人用這龍香墨?”
“陳大人,這可是皇室專供的香墨,常人若是用了就是逾越。”
陳淵明白了,也就是說,現在的范圍已經縮減到了宮中的這些皇子身上。
當然,這也不排除是不是有人構陷。
故意混淆視聽也說不定。
陳淵的腦海中不斷思緒著自己所發現的蛛絲馬跡,在淑妃殿中行走,隨口問道:
“近日幾位皇子可到宮中了?”
“還是跟往常一樣,每隔幾日都會來一趟,除了四殿下。”
“四殿下。”
陳淵腳步忽然一窒,之前他還在想著究竟哪位皇子的可能性最大,可趙公公的一句話忽然令他靈光一閃。
之前因為勾結東瀛武者的事兒,司馬恪被郭鵬彈劾,之后便被景泰禁錮在宮中靜心這件事他是聽說過的。
只不過一直沒有太在意。
眼下再一聯想....似乎...可能性還真不少。
其他幾位皇子暫且不談,單單是考慮四皇子就是兇手的話,似乎就能夠說得通了,他被景泰罰抄道佛經文,身上沾染龍香墨的味道很正常。
其本身龍精虎壯,正是氣血方剛的時候。
而且....他記得,之前那處閣樓距離春華宮很近....
如此種種相加起來,司馬恪身上的疑點便越大。
雖然這是陳淵的推理和臆想,可想要找到更多的證據也不難,只要通過那名宮女的口供可以知道,
淑妃賞月不是一天兩天了。
只要將司馬恪入宮的時間與之相連,自然就能聯想。
而若是將淑妃解剖取出其腹中死嬰再與司馬恪對比的話,這就是鐵證!
司馬恪啊司馬恪。
這可不是我要害你,這完全是你自己找死。
陳淵的眼中閃過著光芒。
只要證據確鑿,陳淵就能徹底釘死司馬恪!
自此之后將其打落凡塵,可以想象,老子被兒子戴了綠帽這件事一旦被景泰知道會有多嚴重。
死罪都有極大的可能!
而他也跟司馬恪之間的仇怨也將徹底了結。
對這個家伙陳淵想殺很久了,只不過礙于其身份一直不好動手,畢竟再怎么說其都是當朝皇子,流淌著的是景泰的血。
可眼下,這個身份正好置他于死地。
“陳統領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兇手?”趙公公忽然上前低聲問道。
陳淵的眼中洋溢著光芒,剛想說要讓趙公公去查一查司馬恪的入宮的時間,但就在想要說出口的時候卻忽然閉上了嘴。
他猛然想到了之前景泰叮囑他的話,不要聲張,不要讓外人知道。
若是他說出來司馬恪的名字,豈不就是明擺著將淑妃的死歸結到了司馬恪的身上,只要繼續查下去,
皇子給皇帝戴綠帽的丑聞將傳遍京城。
悠悠之口,可是無法阻擋的。
但若是不說的話,豈不是他辦事不力?
就在陳淵思索著要不要繼續查司馬恪的時候,忽然又往深處一聯想,淑妃的死因恐怕只要智商正常都能夠知道這是兇殺也不是失足落水。
那么....
為什么這些人不去仔細調查呢?
這些線索看似縝密,但如果真的嚴查的話,一定能夠查出這些蛛絲馬跡,進而推理到司馬恪的身上。
而且,淑妃已有身孕的事情,真的會沒有人察覺到嗎?
只要修為有所成,很容易就能察覺到這一點。
他們卻裝作不知,只去對兩個宮女嚴刑拷打,實在是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一樣,很顯然....宮中已經有人想到了這一點,只不過不愿意插手進去而已。
甚至再想想,或許陳淵身邊的老太監就知道此事跟司馬恪有關,只不過在刻意的裝傻而已,誘導他聯想到司馬恪的身上。
還有,
這是不是有什么人致使的?
往司馬恪的身上栽贓?
陳淵暗罵一聲,這怎么一聯想竟然出了這么多事兒。
而且,景泰的用意是什么?
真的只是查出淑妃的死因嗎?
讓他查,也只是不想驚動太多人嗎?
“或許.....并非這么簡單,都在拿他當棋子博弈?”
這是更深層次的想法。
“本官還沒有找到,怎么看趙公公的意思,似乎好像都已經聯想到了什么?”陳淵目光一轉,淡淡的問道。
趙公公笑了笑:
“老奴愚鈍,怎么可能想到這些。”
“這案子沒有那么復雜,不過還得仔細查查,嗯...帶本官先去一趟春華宮拜見貴妃娘娘。”
其他不說,想必,貴妃娘娘應該也不想這件事被陛下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