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出自下意識的行為,陳淵進入皇宮之后的心神一直都是緊繃著的,絲毫不敢大意,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不會無動于衷。
陳淵與景泰二人相識對望,氣氛停滯了一瞬間。
而這一瞬間也讓陳淵心中一沉,總感覺有些莫名的熟悉。
試探他?
深吸了一口氣,陳淵不動聲色的沉聲道:
“陛下還有什么吩咐?”
景泰凝視著陳淵,忽然一笑,指著桌子上的東西開口道:
“朕賜你的七星圖忘了拿。”
“多謝陛下提點。”陳淵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笑,上前慢條斯理的將七星圖卷好,重新拱手道:“微臣告退。”
“嗯,去吧。”
轉過身,陳淵快步離開了御書房,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皇宮之后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方才他差點真的以為景泰要摔杯為號了。
不過如果只是對付他的話,似乎也沒有這樣的必要,一個曹正賢便能輕易將其拿下,想來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而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爽。
回頭凝視了一眼皇宮,陳淵的眼中劃過一抹冷意,轉身離開了此地。
話分兩頭,時間回到陳淵剛剛離開御書房的時候。
曹正賢輕輕一揮手,之前掉落在地的茶杯碎片瞬間化為一片虛無,消失在兩人眼前,景泰瞇著眼睛:
“似乎并無你說的什么鷹視狼顧之象。”
曹正賢聞言笑了笑:
“那許是老臣之前看錯了也不一定,只不過小心無大錯,陳淵此子的野心的確不小,之前在闖關之前所作的那首詩,老臣這幾日一直品鑒,總覺得除了文采過人之外,或許還有些....”
曹正賢話沒有說完,但景泰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不過是幾句詩而已,曹卿不會真的就以此判斷陳淵對朕不忠吧?”
這完全就是欲加之罪了。
陳淵所作的那首詩,其意思分明就是說的江湖意氣,只看是如何理解了,至少景泰沒有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不不...老臣只是....”
“朕知道楊元慶在陳淵這兒受了些傷勢,可這都是公平交手,不可記恨。”景泰神色十分平靜的說道。
“陛下誤會了,老臣怎么可能會跟一個小輩計較。”
曹正賢連忙辯解道。
他是真的覺得陳淵此子有些不是那么輕易掌控的,野心很大。
景泰凝視了他片刻,同樣灑然一笑:
“曹卿的性子朕還是知道的,說笑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能體諒老臣就好。”接著目光忽然露出一絲追憶,沉聲道:
“陛下,方才陳淵進來御書房之時,您是否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
“你指的是什么?”
景泰一愣,沒有聽明白曹正賢在說什么。
“許是老臣的錯覺,方才陳淵進來的那一霎那,老臣總感覺有些熟悉,像是陛下您前幾日在觀星臺接引星光下凡之時的氣息。”
景泰搖搖頭:
“曹卿想多了,當日截走那一抹星光的絕對是真君強者動用秘法無疑,怎么可能跟陳淵扯上關系?
他不過區區丹境修為而已,若是能有這樣的手段還了得?也沒有必要歸附于朝廷做事了,應是朕方才的那一幅七星圖讓你恍惚了而已。”
他連想都沒有朝那個方向去想。
怎么可能?
絕對不可能。
曹正賢也知道過猶不及,再說下去真的有些針對陳淵的嫌疑了,但旁觀者清,他之前確實有點感覺似有似無的熟悉之感。
“想來是了,陛下丹青妙筆,恐怕這世上也唯有二十多年前聞名江湖的畫圣吳道子能與陛下比肩了。”
曹正賢連忙吹捧道。
“曹卿不愧是曹卿,這拍馬屁的功夫可比陳淵要強多了。”景泰爽朗一笑,他對于畫道的確有些心得。
可若是說跟聞名天下的畫圣吳道子相比,那簡直是差的太遠了。
只可惜此人自從二十多年前就行蹤縹緲不定,多年未曾現身,甚至江湖前幾年傳言此人已經坐化與南疆了。
讓無數心好畫道之人惋惜不已,其中就包括景泰。
畫圣的畫道幾可亂真,再輔以神通妙法,是真真兒能讓畫中人活過來的。
“老臣說的都是實話。”
景泰淡淡一笑。
“陛下,按理說應該讓刑部的人去調查淑妃的死因,怎么倒讓....”曹正賢目光閃爍,隨口問道。
聽到此事,景泰的臉色當即一變,由晴轉陰,淡淡道:
“朕說過了,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不宜被太多人知道。”
“老臣明白了,不過陛下對陳淵還真是挺看重的,莫非是屬意栽培此人,擔當重任?”曹正賢瞇著眼睛笑問道。
“只要他能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朕為何不重用他?巡天司所掌握的力量還是大了一些,或許可讓陳淵替朕分解了巡天司。”
“陛下這是拿陳淵當刀?”
“能成為朕手中的刀,難道不是他的榮幸嗎?”
“陛下說的是。”
“多少人想成為還沒有這個資格呢,只不過,現在還要看看這陳淵是不是一個合格的人選,朕可不希望日后這柄刀反噬。
景泰的目光無比深邃,凝望著遠方沉聲道。
“陛下說的是。”
“希望陳淵是個聰明人。”
離開了皇宮,陳淵徑直來到了東皇城司之內,隨手將之前說的‘傳家寶’扔到天書里面,他便不再去管了。
現在正好趁著這個好時機,將后宮上下徹底搜查一遍,找到鎮壓那位摩羅前輩的龍脈之地。
在皇城司內清點了四五個人手后陳淵直接率領他們前往了后宮,那里用不著太多人手,景泰已經明明白白的告知了他,不宜宣揚此事,他若是還不知趣兒的話,就有點不合適了。
可也不能太少。
不可能只有他自己一人去調查,身邊總是要有幾個機靈的手下聽命。
進入后宮之前,陳淵便將此次的任務如數告知,也讓隨行的陶青元微微一愣,很顯然,他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說的這么準。
這一次陳淵進宮竟然就是為了調查此事。
現在這攤子還間接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還真是世事無常.....
在陳淵剛剛帶著陶青元幾人抵達后宮的時候,便已經有幾個太監等候著了,顯然是早已經收到了景泰的旨意。
十分恭謹的等候著陳淵。
見到他帶著人近前的時候,為首的老太監連忙道:
“老奴見過陳青使。”
“見過公公,公公貴姓?”陳淵眉頭一挑。
“老奴姓趙。”
“趙公公專門等候陳某?”
“正是。”
接著老太監便講述了緣由。
拿著景泰給的御賜手令,陳淵在外圍的幾道關卡,確實根本無人敢攔,可后宮里面縱然有令牌也不能隨意走動。
里面畢竟都是女眷....
必須要有宮里當差的太監一同陪著,免得陳淵冒犯了哪位貴人,這一點陳淵想了想也的確不可置否旋即欣然應允。
對于這些‘斬草除根’之人,陳淵還是沒有任何歧視的。
有人跟著也無所謂,只要不打擾他辦事就好。
反正他也沒有什么禍亂后宮的心思。
為首的老太監在后宮也有多年了,修為在他的感知中差不多也達到了通玄巔峰層次,至于其身旁跟著的幾個修為和地位就低得多了。
老太監帶著陳淵往昨日‘案發現場’而去,途中,陳淵也總算是從老太監的嘴里得到了一些案情的描述。
講真,這還真是他剛剛才知道的。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后宮的那位淑妃溺水身亡,然后....就沒了。
什么都沒有,查個屁!
老太監娓娓道來,不敢有所隱瞞,這些東西也已經被整理成卷宗,后來陳淵覺得老太監說的不夠詳細。
便先看了看卷宗。
到此,陳淵才算是明白了一些來龍去脈。
這位淑妃今年二十有六,是景泰幾年前納進后宮的妃子,只不過后來由于景泰修行繁忙,便極少寵幸了。
后來淑妃娘娘因思念過重,時常于閣樓中賞月,這一次賞月的時候則是一不小心從高處跌落當場淹死.....
這便是卷宗里面給出的大致情況。
即便只是簡簡單單的掃一遍,只要不傻,一定能看出這其中的蹊蹺,比如....這位淑妃娘娘是偶爾去一次閣樓賞月,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去一次?
比如為什么淑妃娘娘賞月的時候沒有宮內跟著伺候?
比如這位淑妃落水的時候,為什么沒有大聲呼救,周圍的人是耳朵聾了嗎?
說實在的,只是第一眼看過,他就能非常篤定這位淑妃的死九成九是有人下了殺手的,應該讓刑部的人來才對。
這個景泰....打的究竟是什么注意?
“趙公公可有懷疑的人選?”陳淵將手中的卷宗放下,沉聲問道。
“淑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兩個宮女。”
“動機呢?”
“什么動機?”
陳淵頓了頓,隨后又道:“她們為什么想殺淑妃娘娘?”
“目前還沒有審出來....”
陳淵瞇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這是將人當成傻子?
就算是審出來不也是屈打成招?
“帶我去淑妃娘娘墜水的閣樓看看。”沉吟了片刻后,陳淵低聲道。
“陳統領跟我來。”
老太監點了點頭,帶著陳淵一路在后宮之中穿行,經過了大片的宮樓殿宇,才終于抵達目的地。
“淑妃娘娘便是在此處閣樓上不小心墜水的。”老太監指著正前方的一處閣樓開口說道。
陳淵點了點頭,接著一步踏出,轉瞬間便登上了閣樓之中,此處閣樓其實并不高,也并不起眼,并非是個賞月的好地方。
瞇著眼睛,陳淵在四周環視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一處有些破碎的圍欄上面,上面缺了一個口子,似乎是人慌忙不小心墜下的時候下意識的抓了一把。
而下面,便是一處清幽的深潭 凝視著深潭,陳淵仿佛看到里面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再仔細一打量,那就是陳淵的倒影,他的手指在附近的柱子上緩緩劃過,抬起頭觀望了一番附近的場景。
倒是離他之前來過的春華宮不遠,除此之外,便找不出什么異常了。
沒有走樓梯,陳淵怎么上去的,便怎么下來,看著面前的老太監道:
“三件事,第一件,本官要審一審淑妃身邊被你們抓起來的兩個宮女,第二,讓陳某手下的這些人去搜查淑妃寢宮一遍,第三件事....我要看一看淑妃的尸身。”
“這....”老太監有些由于:
“淑妃的寢宮和肉身可不能隨意看,這有違....”
還等他把話說完,陳淵直接抬起了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這個不歸我管,陛下御賜腰牌在此,公公若是有問題,便去請教陛下就是了,但要求必須現在就滿足本官,
不然查不了蹤跡破不了案,這罪責....公公來擔?”
趙公公語氣停滯了一瞬間,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陳淵說道:
“好,老奴一定滿足陳大人的要求,只要不褻瀆淑妃的尸身就行。”
說罷之后,吩咐了兩個太監去提被關押的兩個貼身宮女,又吩咐了兩個太監,去跟著陳淵帶來的王騰二人去清查一遍淑妃的寢宮。
但這種事兒他們也不擅長,還好陳淵也沒有苛求太多,只是讓他們檢查檢查有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真正的線索,估計還是在那兩名宮女和淑妃的尸身之上。
吩咐完之后陳淵也沒有閑著,準備真正開始實施自己的目的,好好的在后宮檢查一番。
他此行的目的地可不僅僅只是追查什么淑妃的死因,他總感覺景泰只是隨便將這個事兒扔給他,并沒有太多深究的意思。
不然,應該找專業的刑部高手去查這東西。
他可是巡天司的人,而巡天司專職殺人.....
對于破案他也并不擅長,只是從一些小細節去推理而已,本身這方面的能力其實算不上大。
所以本能的就有些懷疑景泰的目的,可他還是應下了。
至于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搜檢一番后宮,找到鎮壓摩羅前輩的龍脈之地,現在姜河給出的數個地方,只有此地未曾探查過了。
陳淵沒有目的的在后宮之中行走,讓一旁跟著的老太監有些納悶,不是查案嗎?這老在后宮閑逛是什么意思?
這里距離淑妃死的地方可遠著呢。
但陳淵的回答卻是.....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在觀察后宮的同時,陳淵也發現了今日的后宮確實不如上一次來的時候熱鬧,問詢了老太監才知道,在陳淵來之前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便下了口諭,這兩日沒什么事兒少在后宮走動,尤其是距離淑妃殿遠一點。
似乎是不想沾染上案子。
這一次有了身份的便利,陳淵可以在后宮肆無忌憚的走動,速度也很快,根本不像是想事情,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后宮太大了,要是速度太慢,一日時間也走不完。
他路過了皇后的寢宮,大皇子生母那位貴妃的寢宮,還有一些沒有出閣仍然住在宮里的公主的殿宇。
讓老太監看他的眼神兒都有些不太對了。
覺得他陳淵的目的似乎不是那么單純的。
“這是什么地方?”
忽然,陳淵腳下一頓,定在了原地,指著前方問道。
老太監想了想,道:
“這兒是冷宮。”
“冷宮?”
陳淵眉頭一挑,他萬萬沒有想到摩羅前輩被鎮壓的龍脈之地,竟然就在這冷宮之中,還真是.....出人意料!
是的,陳淵找到了那位摩羅前輩的鎮壓之地了。
就在剛剛,他衣袖之內的天書異寶終于起了反應。
這是之前幾位道主交給他的方法,只要一直開啟天書,便能夠在一定范圍內感知到另一塊天書碎片的變化。
自然也能夠通過此物去判斷另一位道主在不在附近....
之前陳淵走過那些姜河曾經推斷過的的地方,可天書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動靜,這一次....終于有了。
不容易啊.....
冷宮這名字一聽就很冷,而此處也是一些犯了錯的妃嬪被軟禁的地方,陳淵目光閃動片刻,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一看。
一旁的老太監卻隨口道:
“怎么,陳統領不知道冷宮?”
“知道,聽說過。”
“這里啊....是....”
“好了,走吧,去看看那位淑妃的尸身。”
想了想,陳淵最終還是沒有進入冷宮,以他的身份進冷宮實在是有些違和,也與淑妃案子無關,若是被人捅到了景泰面前。
恐怕輕易就能猜到陳淵的一些目的也說不定。
反正地方已經找到了,也不急于一時,現在也不是見那位摩羅前輩的最好時機,陳淵是從其他幾位道主的口中得知的消息能夠推斷出一些情況。
那位摩羅前輩恐怕跟大晉皇室有仇,不然也不會被鎮壓在龍脈,而身為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位摩羅前輩的存在?
還是那句話,萬事小心為上。
王騰若有所思的走到陳淵身邊低聲道:
“只找到了一只白玉蓮藕有點異于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