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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少年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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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了。”

  “……嗯。”

  “嗯。”

  石階之下,道人與友人作別。

  天色將暗,該出城了。

  紅纓的眼眸里陣陣波瀾,似乎有許多話想說。

  可道人一無所查,說走就走。。

  但剛剛走兩步……忽然,他腳步一頓,扭過了頭:

  “紅纓。”

  “……嗯。”

  看著女子,道人一呲牙:

  “照顧好自己。”

  女子一怔……

  瞧著道人那灑脫而干凈的臉龐。

  她張了張嘴……甚至腳步都做出來了試探性的前傾。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千分之五秒內,停止了。

  點點頭,一向冷艷干練的女子此刻臉上……也不知是夕陽映照,還是如何。

  在淺淺一層的粉曬若桃的光輝之中,她輕輕點頭:

  “你也是。”

  “嗨,別擔心我,我好著呢,又不是不回來了……走了啊。”

  擺擺手,道士挑著竹竿,竹竿后面是一個包袱,沿著路朝著遠方走去。

  又走了幾步,他扭頭,對著站在夕陽下的女子又呲牙咧嘴的笑了開來。

  只是可惜……

  不知何時,女子的眼眸里已經被一層弱不可查的水波所阻擋。

  花了。

  依稀只能看到那光芒遞進的彩色斑斕中,穿著深藍色道袍的道人逐漸的走進了光中。

  越走越遠。

  消失不見。

  弘化郡,太守府。

  “……特命卿為山西河東撫慰大使,賜光明寶鎧、飛蛾玉璧一對,欽此。”

  “臣,領旨,謝恩!”

  伴隨著單膝跪地的中年武將接過了那由楊廣親自頒發的圣旨,這番“神圣”的儀式結束了。

  身穿紅衣的內侍眉開眼笑:

  “咱家恭喜李公,賀喜李公了。即日起請擬謝恩表交給咱家,大年十六出發后,抵達洛陽時,還請李公身穿陛下御賜光明鎧登殿,腳程盡量快一些,陛下……可不太喜歡等人。”

  聞言,那中年武將拱手稱謝。

  接著不需多言,旁邊的一個看起來很是年輕,生的是劍眉星目的年輕人便上前一步:

  “齊大監,弘化雖苦寒,但大監一路辛苦,我等已是備好了酒水薄宴,安排好了住處。大監勞苦功高,請大監移步暫時休憩一番,

  晚上好讓我爹盡下地主之誼。”

  聽到這話,

  那紅衣內侍趕緊擺手:

  “大監之稱當不得,

  咱家也只是奉命而來罷了。”

  雖然嘴上說著,可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在京城之中只能代表黃喜子的稱呼。

  于是,

  年輕人與他推托一番后,親自帶領著,

  走出了正廳,

  朝著太守府后面走去。

  而接了圣旨后的中年將領卻沒走。

  只是坐在椅子上,

  把圣旨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盯著發起了呆。

  掌燈時,

  年輕的將領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中年將領后,恭敬的走到了他旁邊,為他添了一杯茶后,

  低聲說道:

  “爹,

  已經安排好住處了。”

  “嗯。”

  見中年將領似乎興致不高,

  年輕人想了想,

  說道:

  “爹可是在擔心此次回京,陛下會讓爹隨軍下江都之事?”

  中年將領抬眼看了一眼兒子,

  問道:

  “怎么?又收到你姐來信了?”

  “呃……”

  年輕人略微有些尷尬……

  可想了想,還是說道:

  “爹放心……阿姐……知道爹能來,肯定很開心的。”

  “……下去吧。”

  看著中年人那雙眼有些波瀾的模樣,

  年輕人也不多言,拱手離去。

  太守府很大,

  年輕人一路繞開了那群京中來的太監,來到了一處演武場。

  剛進門口,

  就聽見了演武場里一陣沉悶的風聲在嗚嗚作響。

  那如若實質的風撲到人臉上,竟然有種讓人透體生寒的恐懼感。

  可年輕人似乎早已習慣,

  透過那層虎嘯龍吟一般的沉重之風,看向了演武場最中間那個舉著兩把銅錘在舞動的人影。

  那人影看起來個頭并不高,比年輕人要矮許多……

  而觀其面容,竟然是個半大孩子。

  看起來濃眉大眼……頗為憨厚。

  只是……這憨厚的面容之下,卻是抓著兩把巨大銅錘如若無物的輕松。

  銅錘,真的很大。

  每一顆,都有后世瑜伽球一般大小。

  單拎出來一個,

  別的不說,就光說體積,那看似瘦弱的身子竟然還沒有那手中銅錘一半寬度。

  可偏偏就是這么不科學的體型,此時此刻耍動著那兩把銅錘是虎虎生風!好似銅錘無重,

  輕飄飄的猶如紙糊!

  這時,年輕人開口了:

  “咳咳。”

  聽到這動靜,那舞耍銅錘的人影登時一頓。

  接著……

  “嗚!”

  一把銅錘脫手而出,直奔年輕人面門!

  年輕人不敢大意,弓腰扎馬,雙手青筋虬結,擺出了環抱的姿勢后……

  “哼!!”

  銅錘入懷。

  一聲沉悶低哼!

  慣性讓年輕人不可避免的后退了三步之遠,腳下在青石板上畫出了一道黑痕。

  但他還是穩穩的接了下來:

  “呼……”

  一口白氣從口鼻中噴出,他墊步擰腰,以半身旋轉,把懷里的“銅球”又朝著那瘦小的身子拋了過去:

  “接著!”

  “哈哈哈”

  瘦小之人發出了一聲興奮的笑聲,看著那緩慢而來的銅球,口中說道:

  “太慢!太慢太慢!”

  接著腳踏虛空,在半空無處借力時,單手準確無誤的抓住了那銅錘把手。

  甚至都不見用力,就這么輕輕一拉一拎,那天知道多少斤重的銅錘伴隨著他的一個前空翻,就這么被抓手里,“輕飄飄”的落了下來。

  “咚!”

  “咚!”

  兩把重錘落地,在那出現了數道裂痕的青石階上繼續彰顯著自己的沉重。

  而額頭才微微見汗,卻不見任何喘息之意的矮小人影已經來到了年輕人面前:

  “哥!”

  “元霸,玩多久了?”

  年輕人笑著點點頭,頗有些粗魯的幫矮小人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后問道。

  叫做元霸的半大孩子搖搖頭:

  “耍了大半個時辰了吧……爹爹說今日家里來人,不讓我出去,怕我惹禍,我就只能在這里自己玩了。哥,你陪我練練手?”

  年輕人趕緊拒絕:

  “可別,哥還想多活兩年……”

  “這……”

  半大孩子瞬間就把不開心寫在了臉上。

  見狀,年輕人哈哈一笑:

  “哈哈,哥和你說個好消息,要不要聽?”

  “好消息?……要!”

  孩子滿眼期待。

  接著就見自家兄長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箋:

  “猜猜,猜猜這是誰來的信?”

  可話剛說完,孩子的鼻子便動了動,做出了嗅聞的動作。

  接著……他頭上的長發都因為心情的愉悅高漲,而變得如同靈蛇一般狂舞起來:

  “是阿姐!是阿姐的味道!!!!”

  須發皆張,神色狂喜。

  明明是半大的孩子,可是那狂喜的面容卻和任何與少年相關的可愛、俊朗之流不挨著,反倒顯得面目尤為的猙獰!

  甚至因為他心緒的波動過大,讓年輕人的周身都蕩漾著一股如同山岳一般的壓力!

  仿佛任何進入少年周身一尺之地的物質,都會被這股壓力碾壓成湮粉!

  可偏偏……那能提著兩把千鈞重錘翻花戲耍的手指,在捏住了那張信箋時,卻異常的溫柔。

  好像剛剛蹣跚學步的嬰孩,在趔趄之時,捏住母親的手。

  捏信。

  嗅聞。

  帶著愈發確定的狂喜,少年輕輕的展開了信箋。

  而他的兄長好像知道弟弟的習慣一樣,在展開信箋后,幫弟弟主動無視了上面的一些交代,而是直接指到了一處地方:

  “在這里。”

  隨著哥哥的指點,少年看到那些字,張嘴念道:

  “告訴元霸,要聽……爹爹的話。”

  短短十個字。

  只有十個字。

  少年的眼神閃爍著,念出聲后,又開始從頭看了一遍。

  接著好像不過癮,又來了第二遍,第三遍……短短十個字一直讀了許多許多遍后,猛地抬頭看向了兄長:

  “哥!”

  實話實說,他長的不好看。

  此刻心神激動之下,長發無風自舞,闊鼻寬口之顏上露出的那抹狂喜的笑容,讓他的眼睛也瞧不見眼仁了,大嘴一咧,一排整齊卻與常人不同,稍顯尖銳,堪稱野獸一樣的獠牙上上下下的整齊扣合在一起。

  明明在笑。

  可是卻愈顯兇厲!

  在這掌燈時分黑燈瞎火之下,就像是一頭對人獰笑的野獸,看起來是分外猙獰。

  “咯吱咯吱……”

  因喜悅而發笑。

  因興奮而磨牙。

  咯吱作響的磨牙聲搭配這幅面容,便是那擇人而噬的野獸!

  誰能想到……此時此刻他是在笑?

  “阿姐……誒嘿嘿嘿……”

  “咯吱咯吱……”

  “阿姐!!!!”

  “咯吱……”

  磨牙與笑容混雜。

  看的年輕人卻并不恐懼,反倒是也樂了。

  “嘿嘿。”

  一只手放到了弟弟那夸張飛舞的頭發上拍了拍,他說道:

  “所以,要聽阿姐的話,知道么?聽阿姐的話,好好聽爹爹的話……不能在和爹爹頂嘴啦。”

  “咯吱咯吱……嘿嘿嘿嘿嘿……”

  磨牙聲中,容貌丑陋的少年用力的點點頭:

  “嗯!”

  “好啦,走吧,今夜府中有貴客,哥先帶你去吃飯。吃完了飯,你乖乖在你的院子里待著別亂跑,知道么?可不能讓那些人發現你了……不然阿姐會頭疼的。”

  “嗯!”

  一大一小,二人消失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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