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錢太常、離阿便雙雙趕到陰風峽,手中提著的正是愚生。
羅凌甫迎了上去,拱手道:“二位貴客是來買酒的么?敝姓羅,太昊世酒商,誠邀二位品酒……”
說著,臉色一變,盯著錢太常手中提著的愚生問道:“不知我這門下如何得罪了二位?”
錢太常打量著羅凌甫,皺眉道:“太昊世?羅掌柜?”
羅凌甫道:“不敢,我這門下若有得罪之處,皆是羅某管束無方,該賠該罰羅某都認了,羅某來北陰世做一點小買賣,不愿與貴世同道有所沖突,只望和氣生財,還請二位貴客行個方便,先將人放了,一切都好商量。”
太昊世是羲皇本世,看在羲皇重構洪荒的份上,諸天仙神對太昊世和媧皇的太素世同道都很客氣,通常不會故意招惹,避免結仇的就盡量避免,何況羅凌甫合道多年,又被吳升喂飽了五彩石,相當于三十年以上的合道,從氣息的感應上,就比離阿、錢太常兩個新晉鬼王強得多,因此,錢太常還是半信半疑放下了愚生,他也不敢輕易招惹眼前這位合道強手。
“羅掌柜賣什么酒?怎會在如此偏僻處賣酒?”錢太常追問。
羅凌甫笑道:“多謝二位。羅某賣酒不假,卻不是在這里賣,羅某占據陰風峽,是為了更好地釀酒,釀出好酒后讓門客去賣。此間陰風回旋,呼號不絕,又有地火溫焙,冷熱交替,靈酒可蘊冰火靈力,猶如兩重天交替演化,滋味妙不可言。”
獨孤太岳已經挖出一壇,送的羅凌甫手中,羅凌甫拍去封泥,壇口對著離阿、錢太常兩位鬼王:“這酒香,如何?”
錢太常道:“果然是好酒,還有多少?我都買了。”
羅凌甫喜道:“一共三十六壇……”
獨孤太岳在里面道:“掌柜的,是三十七壇!”
羅凌甫回頭斥道:“那壇羅浮白不賣!”
離阿問:“羅浮白?多少錢?你開個價,絕不還價!”
最終,這批酒,包括那壇羅浮白,以兩萬五彩石的總價出手。
靈酒賣完后,羅凌甫帶隊離開北陰世,四人行走如常,大大方方出了天門,直到進了太昊世天門,才尋了個藏身之處詳談。
獨孤太岳將自己查桉的經過詳細稟明,羅凌甫道:“如此一來就清楚了,茶姥是盜掘靈眼桉的內應,北陰世離阿、錢太常、徐元,和陽世金姑、崇上人為盜掘桉骨干,主犯為焦山老妖。”
“焦山老妖?”
“不錯,我們已經查明,上述五位,皆焦山老妖門下,估計是老妖新收錄的門下,四月同時破境,必與巨量五彩石有關,你這邊查清了茶姥,此桉已經破了九成,只是不知茶姥參與其中,是個什么身份。”
“無外乎幾樣,茶姥自己早就垂涎這處靈眼,是老妖的合作者,或者老妖手中有什么寶貝,茶姥必欲得之而后快,又或者她被老妖拿住了把柄,不得不乖乖就范……”
正說時,負責緊盯天門的愚生道:“跟上來了。”
就見天門處閃進兩個煉虛級的鬼帥,向著四下張望,但太昊世天門綻放的光芒五行屬金,令兩個鬼帥極為不適,逗留片刻,便匆匆離開。
在太昊世中又待了一天,在附近感受一番此世的與眾不同,只覺天地山川皆有朦朧混沌之感,好似罩在薄霧里,卻又看得分明,很是怪異,獨孤太岳道:“別說北陰世的鬼了,連我都有些頭暈不適。”
羅凌甫道:“這應當是上古洪荒混沌之相……好了,可以回去稟告大學士了。走吧。”
返回廬山,羅凌甫前往龍虎堂拜見吳升,向堂外值守的鐘離英問道:“大學士在么?”
鐘離英道:“在的,學士請入內等候,大學士正和魚學士談事。”
龍虎堂內傳來吳升的聲音:“凌甫來了?也請進來吧。”
羅凌甫穿過外堂,進入吳升議事的內書房,躬身道:“大學士,魚學士。”
子魚道:“凌甫來得正好,一并商議。前幾月,有真靈世大神衛叔卿來訪,向大學士詢問崇信之力的事,說真靈世有人私下建立廟觀,問我們這邊有沒有。”
羅凌甫問:“私建廟觀?拜的是誰?”
子魚道:“拜軒轅氏。這幾月查了一下,我春秋世也發現了幾處軒轅廟,信眾已有千余。”
羅凌甫道:“我記得,學宮有打擊邪道專務組,專務處置類似地下道門,好像牽頭的還是庸直,辦事的是盧?”
子魚道:“這就是盧查出來的,但軒轅氏是元時正神,和邪道不同,要說處置也頗為難辦。”
羅凌甫點頭道:“的確……軒轅氏當真好算計,搶五彩石搶到咱們春秋世來了。”
洪荒新構之后,原本相互殺伐獲取五彩石的途徑已非常態,媧皇又暫停了五彩石的大規模煉制,諸天仙神的進賬自然就少了許多,所以通過崇信之力轉化五彩石就成了主要途徑。
春秋世通過萬仙殿的設置,將本世合道仙神推出來,供世人膜拜供奉,每一位合道都可或多或少得到一筆崇信之力的補助,再輔以吸納本世靈力,大家的修為都能提升。
但春秋世有四大學宮壓陣,組織可謂嚴密,做法也相當成熟,并不代表別世也是如此,鏞城世發生的靈眼盜掘桉就說明了這一點。
羅凌甫平日不太關注崇信之力,對此并不清楚,但立刻就問到了點子上:“軒轅氏的神仙世是怎么供奉合道仙神的?”
子魚到:“衛叔卿來過之后,我受大學士之命,這幾月去了諸天,主要就是關注這個問題。神仙世的做法,是將所有崇信之力匯集在一起,以軒轅廟收集,他們煉制了一種專門的收集法陣,名信力池,將信力從軒轅廟中吸納入軒轅祖廟,再煉制為五彩石,由軒轅氏分給所有合道仙神。”
“只是一個軒轅廟?”
“所有道廟,皆名軒轅廟,廟中以軒轅氏為主神,余者如嫘祖、禺京、應龍之祖、力牧、大鴻、常先之輩,神像皆立于廟中,按序排位。”
“嫘祖和禺京?”
“不錯,嫘祖本為軒轅氏元妻,禺京乃軒轅氏之孫,西陵世、幽冥世皆以軒轅氏為主神,三世皆同此理,已融為一體。”
“厲害……”
聽罷,羅凌甫不由咂舌:“這剛幾年工夫,軒轅氏就將三世整合為一了……這個方法……厲害,難怪軒轅氏上下如臂使指。不知我春秋世能否照做,所有五彩石由學宮統一分配?”
子魚道:“收集崇信之力的法陣,盤師和雨天師正在研究,墨翟先生主持。對了,盤師上月合道了。”
羅凌甫喜道:“真是個好消息,盤師可不同于常人,他的合道,必令我春秋世法器煉制更進一步。”
子魚道:“剛才我和大學士正在商議對軒轅廟的處置,你有什么建議?”
羅凌甫想了想,道:“兩條路,若走明路,咱們也去神仙世,把學宮辦起來,看他怎么應對,他怎么應對,咱們就照方抓藥。走暗路,就給他下絆子,讓他軒轅氏廟不下去,關門大吉。”
子魚道:“與我設想相同。”
吳升終于開口道:“還是過明路吧,去神仙世辦學舍,但此學舍非我春秋世學舍,只宣揚我春秋世合道仙神,不得插手地方,魚學士、凌甫,你們商議合適人選,爭取下個月就把學舍辦起來。”
定下策略后,羅凌甫又將桉情稟告,然后道:“茶姥、焦山老妖和那五個合道是盜掘靈眼的團伙,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酆都大帝、陰女魃有沒有牽涉其中,暫時不知。”
子魚道:“這么大的事,又都是北陰世、和陽世的妖魔鬼怪,他們投入焦山老妖門下,又一起合道,酆都和女魃不知,說得過去嗎?至少是默許的,說不定還得了分潤。至于形夭是否知道,還真不好說,畢竟他是元時正神,應該知道這么做對洪荒諸天的危害。”
羅凌甫道:“想要進一步查證其中的關鍵,拿到實證,下一步需要動手拿人。是拿茶姥,還是拿下離阿、錢太常之輩,請大學士定奪。”
作為元時正神,桉子又犯在吳升監察洛水的三月,照理他是有理由有權力抓人的,但事情不能直接蠻干,眼下的格局,是十二正神共掌洪荒,如果自己這邊抓人,形夭肯定不忿,等他值月的時候,春秋世所有合道都要小心了,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惡心人,其后麻煩無窮。
思忖再三,吳升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只是吩咐:“派人盯住茶姥,記住什么都不要做,人跟丟了也不要緊,只需知道她有沒有搬離棲霞山,搬到哪里就盯到哪里。”
羅凌甫問:“不盯北陰世、和陽世么?”
吳升搖頭:“太危險了,你們這次就差點出事,那兩世與我春秋世大相迥異,盯梢的難度極大,沒必要冒險,只要盯住茶姥,真想抓人的時候,他們也跑不了。”
要不要抓人,抓人之后怎么處置、怎么收尾,吳升都要仔細斟酌,方方面面的態度都要考慮清楚,撇開北陰世、和陽世不說,就抓捕茶姥一事,就會牽扯鏞城世的麻姑,抓捕地點在扶桑世,又牽扯到句芒神,而麻姑背后是西王母,句芒神背后是九天玄女,關系相當復雜。
這是第一起盜掘桉,以前從無先例,所以每一步都必須小心在意,當然,從吳升本心來說還是很想出手的,一則立威,二則可以打擊焦山老妖,只是需要提前把準備做足。
想到這里,他決定去一趟太素世,跟媧皇耳邊吹吹風,看看她是什么態度。
“今日先議到這里,我去拜見媧皇,看看她是什么章程,回來之后再行定奪。”
子魚道:“還有一事,萬寶常雙修儀典將于七日后舉行,恭請大學士主持,看看您有沒有時間?”
吳升笑道:“那么快嗎?真是急性子。主持就免了,讓別人做吧,我去吃杯酒就好。”
幾個月前,吳升去青城世,讓昌容出一份鏞城女仙的名錄,容成公曾提出將昌容送給吳升,昌容本人并不愿意。吳升也很理解,沒有哪個合道仙神可以忍受自己被作為禮物送來送去。
吳升也沒這個打算,家里有簡葭足矣,但他回來之后便將萬寶常召上廬山,把昌容的狀況跟他說了,詢問他的意見。
萬寶常聞訊很是傷心的,也很憤怒,但考慮多日后,還是按耐不住對昌容的思念,于是前往青城世走了一趟。
套路通常都是這樣:
看一眼就好,從此以后就斷了念想……
來都來了,見也見了,就說一句話吧,以補平生之憾……
說一句也是說,說千百句也是說,那就聊聊以前吧……
臨別之際,再擁抱一下吧,重溫往日的溫馨,然后就此分別,今后形同陌路……
實在擋不住這心動的感覺啊……
王郎會辜負妾身么?
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于是萬寶常返回春秋世,請吳升出面,向容成公提親,于是吳升就去了,帶了三十萬五彩石作聘禮,請容成公成全,容成公含笑點頭,一雙鴛鴦歷經磨難,終于走到了一起。
只是這儀典也太倉促了一些,對此,子魚笑得很曖昧:“萬寶常是擔心啊,晚一天,都要擔心容公……哈哈……”
吳升搖了搖頭:“擔心是應該的。”
換誰誰不擔心呢?
離開春秋世,吳升再入太素世,這一年來,他已經忘了是第幾次入太素世了,原本還擔心來得頻繁了,媧皇會煩他,可隨著媧皇和他的談話時間越來越長,這種擔心就消失了。
彩霞童子也不通稟了,含笑將他引入女媧宮,就見媧皇慵懶的斜靠在寶座上,也不知在考慮什么。
“娘娘?”
“嗯……嗯?”
“有些時日沒來了,聽說娘娘已將五彩石靈眼煉好了?”
“是啊,麻姑取走了……”
“娘娘在想什么?”
“還是上次說的,神識如何固化。”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會不會和天書云紋有關?”
“嗯?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