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屋子里的人,桑迪并不陌生。
維諾·亞克爾曾經抱著生病的桑迪穿越了整個無盡森林,所以桑迪見到維諾·亞克爾抱著自己,也沒有什么驚奇的。
讓他驚奇的,是地上躺著那個人。
“祖父!”桑德認出了躺在地上的人,拍手叫喊。
事實上,海吉維·亞克爾每年只有一次回到和平小鎮的機會。一個星期的休整時間,不算上耽擱在路上四天時間,他只能在和平小鎮中呆上三天。
每年只有短短三天的時間,然而就是這三天,他就在桑迪的腦海中留下了印象!
在桑迪過目不忘的本領下,這其實沒有什么驚奇的。那位曾經的貴族夫人薇尼·亞克爾,因為鮮花草原上流行的瘟疫而三年沒有見到桑迪,但是當他們相遇之后,桑迪可以瞬間就把自己的外祖母認出來。這才是讓人意想不到的。三年之前,桑迪見到外祖母的時候,只有兩歲。
此時此刻,維諾·亞克爾將桑迪放到地上,使其自由行動。
“外祖父,你睡著了嗎?”桑迪瞪大藍色的眼睛,蹲在地上問。
維諾·亞克爾依舊在沉睡,沒有任何反應,桑迪則是坐在地上默默地看著他。他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似乎是好奇外祖父為什么會在這里。
難道這里就是無盡長城?
桑迪第一個念頭就融進了真相之中,他在心里還想了很多事情——騎兵、爸爸、媽媽、騎士游戲……
桑迪很容易發呆,一發呆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皮克主張讓桑迪自己思考事情,所以在桑迪發呆的時候,從來不會打攪他。因為皮克自己知道,只有將問題打算融進腦子里,才有機會找到問題的答案,當然,這個過程的外在表現就是——發呆。
就在桑迪蹲在地上發呆的時候,門外走進來的一名身穿藍色便服的中年男人。
羅斯·柴爾德。
柴爾德家族聲望享譽大陸,其中的家族子弟不是聲動一時的商界巨亨,就是在王宮中有著深厚背景的低調政客。
幾乎與柴爾德家族接觸的人中都會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柴爾德家族的人中為什么沒有貴族爵位。
按理說,財富與權力并存,財富是無上權力的基礎。只有擁有大量財富的人,才有資格去玩權力的游戲。
但事實既是如此,柴爾德家族沒有一個人擁有貴族爵位!
如果將這個問題拋給維諾·亞克爾,那么這位年輕的九王子一定會給出最標準的答案。
國王不允許!
是的,國王從來不允許柴爾德家族將手伸到王國的權力圈子中,這是所有宮廷子弟都知道的事情,維諾·亞克爾深知這項不成文的規定,但是他依舊愿意與柴爾德家族的人接觸,因為對方總能將最新最準確的消息帶給他。
“九王子殿下,”羅斯·柴爾德對著維諾·亞克爾說道,“所有的光明騎士都已經走出了風堡,他們似乎有著明確的目標。”
維諾·亞克爾坐了整整一天,這時候站起來走了兩步,發現自己的腿有些軟,“我們成功了,”他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為自己斟滿,“無盡長城中的問題也會在今晚得到解決。”
羅斯·柴爾德注意到了九王子的用詞,他開口說的是“我們”,意識到這樣的一件事之后,羅斯·柴爾德才知道自己終于得到了九王子的信任,“必須提醒您的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柴爾德家族其實是把 重注壓在李維斯大人身上的。”
“哦?”維諾·亞克爾的眉毛一挑,他用疑惑的口吻說道,“那你為什么要把賭注壓在我身上呢?很明顯,我大哥是王儲,手里掌控王國中最強大的軍事力量,選擇我完全是一個不明智的舉動。”
羅斯·柴爾德施了一個撫胸禮,然后深深地沉吟了一下,才說道:
“柴爾德家族之所以存在這么多年,就是因為不會把賭注全都壓在一個人的身上。”
維諾·亞克爾聞言,瞬間明白了他意思,沉聲說道:
“看來我是你們家族用來對沖風險的。不過我還是很好奇,我有八個哥哥,你們為什么不找他們?”
“每一名王子的身邊都有柴爾德家族的人,”羅斯·柴爾德如實說道,“這件事情國王陛下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有管。”
聽到這里,維諾·亞克爾忽然沉默下來,他在心里暗嘆柴爾德家族的能量之強的同時,還存有一個疑惑,在心里暗暗想了幾秒鐘,他自己找不到答案,“我還是不明白,”他說,“父王為什么會允許你們參與到權力之中來,從小我就受到王室教育,其中最大的忌諱就是與柴爾德家族的人深交。”維諾·亞克爾毫無避諱的說了出來。
“可您還是愿意相信我,”羅斯·柴爾德盡量不讓自己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他平靜說道,“國王是愛大王子的,試想,哪個父親不愛自己的大兒子呢?如果大王子能老老實實的等待自己的父親壽終正寢……哦,九王子殿下,請原諒我的用詞……”
“……沒關系,你繼續說。”
“如果大王子殿下能老老實實地等待幾十年,他會毫不意外地繼承王位,任何人都無法與之抗衡。但是大王子殿下急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少年步入青年,又從青年步入壯年,再從壯年步入老年……他等不起了,大王子殿下在心里一定會有猜測,父王是不是不喜歡他了,是不是有易儲的想法。然后,他暴露出了地自己的急躁。這是大王子犯下的第一個錯誤,他的表現在告訴那位老國王,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可是呢!老國王還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當十年或者二十年國王,矛盾因此爆發。當然,如果大王子只是把自己的急躁表現出來,國王并不會多想什么,大王子錯就錯在和柴爾德家族走得過近了。
老國王早在二十年前,已經開始忌憚大王子,因為他與軍方的大人物走得過近,還在暗中拉攏光明騎士。最重要的是,柴爾德家族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將賭注壓在了大王子的身上,雖然這并不被允許,但這是誰都會默認的潛規則。
我們柴爾德家族會無條件的支持每一任王儲,當今國王曾經也受到過柴爾德家族的恩惠!當然,這不是為了以后爭奪權力,我們只是想著等大王子登基之后,不會一時興起對柴爾德家族舉起屠刀罷了。
然而,大王子就犯下了第二個錯誤,他竟然開始收斂財富,利用柴爾德家族的優勢,在短短的幾年之內就收斂了巨額的財富!
身為國王,他自然知道金錢的魅力。金錢可以使人瘋狂,更能收買人心,具體點來說,金錢可以直接轉化為軍費!!!
當然,柴爾德家族的態度是曖昧的,我們既不想得罪未來最有可能成為國王的大王子,也不想觸碰當今國王陛下的逆鱗,所以我們在財富方面,已經對大王子施加了很大的節制了。這是一份良苦用心啊,如果柴爾德家族表現出鼎力相助大王子的態度,那么就勢必 會……害死大王子。
柴爾德不愿意讓自己最大的賭注賠光,更不想觸動老國王的逆鱗,所以柴爾德家族下了一招險棋,我們決定將賭注擴大,壓到所有的王子的身上!
這給了老國王一個態度,那就是我們柴爾德家族愿意頂著家族分裂的風險,去幫助老國王制約大王子。
所以,在二十年前,才有七名王子聯名,逼著大王子走出王都的局面!如果當時大王子再果斷點,他完全有實力逼宮,直接坐在王位上!可是他還是心軟了,如果他逼宮成功,就意味著自己要殺死所有親人,包括他父親,以及七名親弟弟!
當然,柴爾德家族不希望亂世的出現,所以在勸說大王子遠走無盡長城的陣營中,柴爾德家族打了頭陣,我們家族明確表示要站在國王一方,如果大王子敢動用武力反叛,那么他將失去所有的金錢援助。
最后,大王子妥協,他遭受到了所有親人的排擠,最后來到了無盡長城。”
羅斯·柴爾德將這一大篇話敘述下來,整整過去了半個小時。維諾·亞克爾在心里飛速地吸收著大量信息,“我懂了,”他說,“所以,柴爾德家族已經分裂了嗎?”
當今大陸有很多強大勢力,其中擁有無上權力的有兩個——光明神教以及王室,這兩個龐然大物動上一動,都會使整片大陸顫上那么幾下。隨后,脫離權力的領域的,勢力最大的當屬柴爾德家族!這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是的,只有分裂的柴爾德家族才不會受到國王的忌憚,”羅斯·柴爾德嘆了口氣說道,“王有九子,我們家族則分成了九股勢力。九位王子相互制約,我們家族的九股勢力也在相互制約著。只有國王陛下一天不宣布王位的分屬,那么這種尬尷局面就一天不會得到終結。”
“原來如此,”維諾·亞克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想起來二十年前,自己五歲的時候,看著那些親哥哥當眾大吵的畫面。那時候他還不懂大家為什么見面就會發生爭執,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一切,“最后一個問題,”他用那淡金色的眼瞳注視羅斯·柴爾德,“你,為什么選擇了我?”
因為您是最年輕的九王子!
因為國王陛下擔心您的安危,派出五百光明騎士護送您游走大陸。
因為我看到了您身上的英明品質。
因為其他所有的王子都已經擁有了立足的勢力。
因為我在家族中只能算是一個實力微弱的旁支。
因為您最需要我的幫助。
因為……
因為……
因為……
時間在這一刻沉默了下來,羅斯·柴爾德在這短短的瞬間里想到了十余種理由,但是很快,他將那些所謂的理由全部摒棄,最后,他說出了內心真正想說的話:
“因為,我覺得您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的國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