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鵝黃色長裙的柔美女子正在搜集著自己所需的材料,欲要凝聚萬界厚土之力,以成自我大道,遠離了大荒和四海之處,只在這偏僻外海的角落里尋找。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日,即便是她的心性,也覺得有些無趣。
這荒古之年的外海,波濤洶涌,世界生滅,星辰起落,第一次看到自然是會覺得壯闊無邊,但是伴隨著時間的過去,總是覺得看到這神代外海也會覺得越來越乏味,畢竟再如何有趣的風景,看得時間太長都會沒意思。
正當她心情煩悶之時,突然遠遠地聽到了一聲喜不自勝的長嘯聲。
柔美女子微怔,在這枯燥乏味起來的外海邊陲之地,聽到還有其他生靈的聲音,哪怕是她都覺得心中好奇,下意識地朝著那邊過去,卻見到一個被隱藏在空間裂隙里面,幾乎不會有誰發現的小世界。
那長笑聲音正是從里面傳出。
柔美女子按住心情,以自身的真靈敲擊世界外的障壁,道:
“不知道是何方的朋友,在這里修行?”
衛淵正在因為在這該死的幾乎沒多少靈氣的地方種出來的第一塊試驗田大豐收而仰天長嘯,相當愉快地正在把菜收了,把果子藏起來,雖然說靈氣水準上連龍虎山的田地都不如。
但是味道還不錯。
衛淵現在是越來越肯定,伏羲這渣蛇把他扔到了一個沒有多少靈氣的地方,就這么說,這一片天地的規則定死了的,這里靈氣的匱乏程度和世界的上限,無恥到了哪怕是張若素的天賦,也只是會在百年之后,抱憾長終的級別。
雖然說衛淵也明白,當駁雜的東西被去掉,道理的內核才會清晰。
靈氣稀薄,故而法則的流轉則會凸顯出來。
更容易看清楚。
但是這不妨礙他暗地里咒罵伏羲。
正當勞累了一天的衛師傅把剛剛采摘下來的果實收拾起來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了溫柔的聲音,這聲音似乎是直接和內心交流,是那種無論任何族群都能聽得懂其中含義的文字。
“不知道是何妨的朋友,在這里修行?”
這聲音在衛淵的耳畔回蕩不休。
衛淵怔住,而后恍惚了下才反應過來,明白這是有人來了,被關了不知道多少年小黑屋的衛淵幾乎是狂喜,放聲大笑,順勢一指,劍術縱橫,于是那身著長裙的柔美女子微微一怔,便看到了天地被一劍分開。
云氣滾滾散去,青山秀水涌入眼中。
劍氣縱橫入長袖,一身青衫踏波來。
有人放聲長笑:“久居于此,正覺得無趣,難得有客人上門。”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請,請!”
好強的劍氣……
柔美女子訝異,不知道這天地間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物,旋即也意識到,這個世界浩瀚無窮,有這樣的存在在世界的邊緣隱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于是兩人見禮,衛淵多少年沒有見到有客人來,相當熱情地邀請柔美女子坐下,然后準備飯菜,柔美女子夾起食物,略有訝異,看向眼前的衛淵,道:“閣下,似乎在這里修行了,頗多時間。”
何止是頗多時間,簡直是要在這里憋死了的級別。
衛淵心中吐糟。
但是想起伏羲說過的話,道:“閑散不知道年數,只是這天地初開之時候,我就在此了。”這樣的話,直接回避了呆了多久的問題,旋即衛淵都有些悵然,伏羲這家伙把自己扔過來這么久,人間都不知道如何了。
“原來如此……”柔美女子若有所思。
衛淵自己的姓名沒有辦法告訴對面,索性也就不再問對方的名號,用果子釀造的果酒滋味隱隱酸甜,酒過三巡之后,衛淵問道:“還不知道道友你怎么會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的?”
柔美女子疑惑:“道友?”
“是啊,道友。”
女子性格溫和,沒有追究道這個不明白的文字,環顧周圍,這段時間里,衛淵只顧著催發瑤池氣運,支撐天地,原本的瑤池宮殿早已經在這個過程里面變化的破敗不堪,沒有了原本的模樣,只剩下殘桓斷壁。
這也是她推測衛淵在此的時間不短的原因。
只是看瑤池行宮存在的時間,自然不短,至少已經五千余年的風吹日曬,柔美女子收回視線,道:“只是欲要觀這萬物世界的大地之妙,而后想要尋找自我的道理而已。”
“大地……”
衛淵道:“大地之道?”
他隨口道:“地勢坤,厚德載物。”
只是隨意一言,但是畢竟是后世遵循的對于大地的解讀,那女子微微一怔,口中呢喃這厚德載物這四個字,眼眸微微亮起,而后看向旁邊放著劍,自顧自豪飲的衛淵,道:“敢問,何為厚德載物?”
“嗯?”
衛淵微怔,旋即意識到,這四個字幾乎是神州炎黃,無數思考者對于大地的感悟綜合,畢竟也曾經是道門的真修,曾經跟著夫子修行,衛淵笑著將自己所知道的關于大地的種種思考說出。
只是他幾乎立刻發現。
在大地這一條大道之上,眼前柔美女子的領悟遠遠超過自己。
甚至于是,遠遠凌駕于自己。
與其說,自己是和她論道,倒不如說,這位溫柔柔美女子在大地的道路上走得遠遠超過衛淵理解的高度,積累了無與倫比的經驗和思考,只是她的思考過于多,所思所想也太繁雜,反倒被自己困住了,需要時間才能走出來。
衛淵所說的話,只如一刀劈落,將她的狀態撕開了一條口子。
于是可以見到晴空萬里,長河明月。
一次論道,足足討論了不知道多久。
衛淵恍惚回身,那柔美女子似也怔怔失神,許久后,展顏微笑,道:“多謝朋友解惑了,若非是你,我還不知道要在原地逗留多久,才能夠繼續往前走,委實是有勞了。”
“不,和道友的閑聊,我的收獲,可能更大些。”
衛淵回答。
這是實話,眼前柔美女子對于大道的講解,對于大地地脈的運轉,對于衛淵而言,無異于振聾發聵地提醒和指示,作為執掌不周山撐天拄地,昆侖山地脈核心兩類特性的衛淵,現在腦海里有無數的想法想要嘗試。
那柔美女子看出了衛淵的狀態,衛淵后世數千年輪回轉世的所見所知,無數炎黃的積蓄也給了她觸類旁通的基礎,也有很多想要嘗試,于是含笑道:“看來,道友也有所悟。”
“那么今日就此別過。”
“在下可還能夠再來?”
衛淵拱手道:“這是自然,這里永遠歡迎你的到來。”
他的聲音頓了頓,道:“在下名為淵。”
柔美女子微笑回答:“你可稱呼我為后。”
她的交流是以心印心的法門。
根本不是人間的語言。
衛淵還沒來得及補充,柔美女子已經灑脫離去,當即也不再在意,這個名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有這個名號的部族至少有十個,衛淵這一次閉關之后,只覺得自己對于大地的感悟幾乎是吃了炫邁一樣停不下來。
也不知道是花費了多久,恐怕是十年,亦或者百年,才慢慢平復。
那柔美女子后來時常前來,談天論地。
衛淵對于大地的感悟逐漸變強。
連帶著撐天拄地和昆侖山神的特性也隨之提升。
一日提起厚德載物,后嘆氣道:“哎呀,真是羨慕,媧皇黏土造人之力,創生之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見識到,你說以大地的話,可以創生嗎?”
衛淵下意識回答道:“媽,咳咳,我是說,媧皇以土造人。”
“是以創生為主,以土性為輔,因土最為中正,可以承載各類變化,后你要是有興趣,我們也可以試試看,捏人嘛,很簡單的。”
“是嗎?”
柔美女子笑意溫柔。
而下一次就找來了好多的靈材。
衛淵自己是沒法出門的,但是她可不受到這樣的影響。
很快兩人就嘗試創生之法,衛淵之前已經點化過神獸青鳥,這一次滿心覺得自己一定能夠成功,可惜,始終失敗,而后也一直沒能成功,但是她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厚德載物,人也是萬物之一,自然可以。
衛淵聽得咂舌。
這是打算以厚土為核心,承載萬物。
大有涉及萬千大道的大氣魄。
衛淵可沒有她這樣的雄心,作為打算種田,然后盡快頓悟回老家的衛館主,現在只是覺得頭痛,因為和眼前柔美女子的相識,他在大地之道的領悟速度,那完全可以說是被祖師爺扛著往前飛奔的級別。
而也是因為過去那幾千年不斷轉世的所見所知,才能勉強跟上眼前柔美女子的節奏,后者性格溫柔,每次都會照顧到衛淵的節奏,而衛淵也很坦然,將自己的劍術精要,全部告訴了這位柔美女子。
那是絕對巔峰的技,和推演至極限的勢。
后知道這一本劍術精要的價值,面容微怔,旋即推辭。
“這,這太貴重了。”
“你這樣就太見外了啊。”
“我相信,你的力量一定可以模仿媧皇創生之力。”
青衫白發的道人笑著說道:“所以,不必拒絕。”
“這樣,若是你往后真的創造出了某個存在,以厚土之力,創生為靈,這樣了不起的事情,那你就將我的劍術精要,全部送給他吧,當做劍術的啟蒙,作為你我友情的見證。”
“你所創造的靈,走我領悟的劍道。”
“而我也期待著,祂會不會在這一條道路上,走得更遠,走出屬于他的方向,如此,才有萬千的可能和足夠精彩的變化,也算是不負你我,相交一場。”
后面容微怔,這才緩緩點頭,收了下來。
“你心情不好,可是修行遇到了瓶頸?”
衛淵嘆息,道:“我在嘗試修行的道路上,需要天地的概念,現在大地的領悟,倒是厲害了,可惜啊,對于天的認知,還差了太多……”
“這樣么……”
后認真點了點頭,道:“我會幫你的,你等著,我去問一位前輩,祂應該能解答你的困惑。”
衛淵沒有放在心里,點了點頭,一邊努力修行,一邊種田。
順便還得慢慢修理瑤池行宮。
以前自己的話,根本不在意,可是現在朋友常來的話,還是這么馬馬虎虎,就實在是太丟人了,神州禮義之邦,這樣的待客之禮都沒有的話,夫子會抽死自己的。
在那之后很久很久,柔美女子都沒有再來。
衛淵只覺得悵然,卻又無法離開這里去尋找。
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女子卻已經不辭辛苦,以最快的速度嘗試跨越了漫長的水域,歷經了一處處危險,此刻她大道未成,雖然已經是十大巔峰之下的最強,但是終究還是有威脅到她的存在。
最終她終于抵達了目的地,靠著一個人情見到了自己想要見的存在。
聲音溫和無奈,似乎是天地共振發出的,帶著一種難言的蒼茫:“小家伙,你來這里,消耗掉當年我對你的承諾,居然是為了旁人?你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這是我的朋友。”
“好吧好吧,你說說看,他想要問什么問題?”
神色溫柔的柔美女子回答:“天道。”
“十大巔峰當中,伏羲掌握的是天機,而帝俊通曉的是命數星空,都不是純粹的天,混沌未分,天地不化,是所謂鴻蒙初始。南海是顯明之方,北海是幽暗之域。在這三界八荒,四海昆侖之中,唯獨您才有資格談論天的道理。”
“混沌前輩。”
那天地共振的聲音無奈:“后土啊,你總是欠下這樣那樣的情分。”
聲音頓了頓,嘆道:
“罷了罷了,這一次就再幫你一次。”
“嗯,那家伙叫做什么?”
“他的名字叫……”
神色溫柔的柔美女子思考,回憶之前那白發道人自稱的名字.
之前可以用那種直接傳遞意思的方式交流,這一次卻不能如此地冒昧。
于是她回憶音節的變化,回答道: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