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李煦,終究還是薨逝了。
雖然林昭從頭到尾都在場做見證,但是李煦沒有睜開眼睛看他一眼,更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他帶著一身疲憊,靜靜的離開了人間。
李煦的一生,多少帶了一些悲情色彩。
他在中興的大周長大,骨子里全是身為大周宗室的驕傲,家族榮耀以及皇朝榮耀,貫穿了他的一生。
他因此璀璨生輝,也因此黯然離世。
這是每一個王朝末年,都不得不經歷的過程,總有人沉浸在王朝舊日的余暉之中無法自拔,總有人至死,也是舊時代的殘黨,從未改變過。
對于李煦這種人,林昭心里多少是有些敬佩的。
自己這個師兄,雖然從頭到尾都跟他不是一條心,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做到了全始全終,做到了順心意。
這種人,不管怎么說都是值得敬佩的。
因此,在整個宋王府被長安拋棄的情況下,這位宋王殿下的葬禮還是辦的十分風光,用親王大禮下葬。
而他的王陵,被林昭選在了大周高宗皇帝的皇陵之側。
高宗皇之時,大周慢慢達到極盛,整個高宗朝,大周都處在越來越強的過程中。
把李煦葬在高宗皇帝帝陵之側,這位宋王殿下,說不定就能夢回那個極盛的大周,當一個從生驕傲到死的李家人。
不過,大周的輝煌,總是會慢慢消散的。
隨著林昭正式進入政事堂任事,整個朝廷的文武諸事,都由越王府把持,在林昭以及沈徽等智囊團的操作下,短短兩個月后,也就是弘道五年的二月。
趙甫平從禁軍將軍,升任禁軍大將軍,總領禁軍。
而在這個時候,平盧軍陸續開進關中,整個關中的平盧軍人數,已經到達十萬之眾。
此時,整個關中,幾乎完全在林昭的掌握之中了。
因為即便現在,朝廷的所有人都站在林某人的對立面,關中的平盧軍,也有足夠的力量將整個大周朝廷打碎重來。
更要命的是,在平盧軍進入關中的過程中,一直在與禁軍“相互交流”,此時禁軍之中的平盧軍,最少已經接近禁軍人數的四成。
這種非常明顯的行為,自然不可能瞞天過海,事實上從弘道五年的上元節之后,便有御史臺的御史上書參奏林昭偷天換日,圖謀不軌。
但是很可惜,這位御史的奏書,遞不到天子手里。
即便遞到了天子手中,最終也還是會發還政事堂,再一次送到林某人手中。
很快,這位御史就被調離御史臺,發往嶺南做知縣去了。
整個長安城不知道多少官員,當然不止一個御史發現了這個問題,事實上朝廷軍方的人,早在年前就發現了林昭正在往禁軍之中肆意安插平盧軍人手。
但是這會兒,已經沒有人敢跳出來阻止林昭了。
即便真有忠義之士,這會兒也是螳臂當車。
此時,除非出現第二個范陽軍一路橫推進長安城,將平盧軍趕出長安,才有可能動搖林昭的地位,不然就算是大周的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統統復生,也沒有辦法在長安城里對抗林昭。
在任何勢力都不能阻止林昭在長安城里做任何事情的情況下,身為主角的林某人,并沒有著急邁出那最后一步,而是按照沈徽的建議,老老實實的當著他的大周宰相,每天踏踏實實的上下班。
此時,哪怕是把曾經的王甫放在林昭現在的位置上,王老頭多半也耐不住性子,直接坐在帝位上了。
但是林昭卻是出奇的耐得住性子,不僅規規矩矩的當著周臣,甚至連開府都沒有開府,仍舊去太極宮上班,處理政事。
而因為有強力的軍隊,保證了都城的安全與秩序,長安城也在慢慢恢復,停止的凋敝的態勢。
恍惚間,這位權傾天下的越王爺,似乎成了又一位救時宰相。
但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這位林王爺,與當年那位舊時的鄭相,是全然不同的。
明面上越王府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暗地里,整個越王府正在肆無忌憚的并吞長安城里的所有勢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昭并不是在接收長安城,而是正在把長安轉化為青州,成為整個平盧軍的大本營。
沒有人知道,這位已經權勢無邊的越王爺,明天會做什么,也沒有人知道,他明天會坐在哪里。
而到了弘道五年的三月,這位頗為低調的越王殿下,終于對外宣布的一件大事。
越王府將在三月十五,舉辦定親宴。
定親的主角,是越王府的世子林青,以及京兆尹齊宣的長女齊湄。
消息傳出去之后,整個長安城都為之轟動了。
要知道,京兆尹齊宣,雖然不姓李,但是卻是半個宗室,而且他母親丹陽長公主,這些年在長安城里地位極其尊崇,因此這位齊府君雖然不能算宗室,但是實際上的地位與宗室并沒有什么分別,甚至可能比普通宗室還要高一些。
這位府君大人,與越王府結親,也就意味著,齊家已經正式倒向越王府。
甚至可以推想,那位李家的丹陽長公主,說不定也已經在暗中倒向了越王府!
更為可怕的是,齊家不止一個京兆尹,在朔方還有足足七八萬朔方軍,完全可以說是手握重兵!
這樣一來,齊家與越王府結親,就不得不讓所有人為之深思了。
盡管長安城里的所有人,都在考慮這樁婚事背后的深層原因,但是身為主人公的林昭,卻是樂樂呵呵的在準備這場訂婚宴。
身為此時長安城里的絕對中心人物,林昭舉辦這次婚宴的目的其實很單純,一來是因為要遵守年輕時與齊宣定下來的約定,二來是他家的小子林青,與齊家的長女的確投緣,見了一次面之后就經常在一起玩耍了。
對于這個婚事,世子林青本人是完全沒有意見的。
主角沒有意見,林昭自然樂樂呵呵的應下,把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提前定下來,免得給旁人說了去。
畢竟這個時代成婚的年紀太早,一個不留神,這個兒媳婦說不定就許給別人了。
因為是自己兒子定婚,身為王妃的謝澹然也十分高興,親自在王府準備定婚宴的種種細節。
很快,時間來到了弘道五年的三月十二,距離齊林兩家的定婚宴只剩下三天時間。
這天傍晚,下了班的齊府君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越王府中,與越王殿下坐在一起喝酒。
兩個人乃是至交好友,坐在一起話題自然不少,每過多久,便喝的面酣耳熱。
齊府君端起酒杯,與林昭碰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后,暈乎乎的說道。
“我家二郎,也回長安來…參與這一次定婚宴。”
林昭端著酒杯,愣了愣,隨即微微搖頭,苦笑道:“齊兄太見外了,不必如此。”
齊府君醉眼朦朧。
“什么不必如此,他大侄女定婚,他回來,不是…”
“不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