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那我聽您的。”蘇乙勉為其難,答應了李新民讓公開摸魚的請求。
“對了,您找我有什么指示?”蘇乙又問道。
“差點都忘了。”李新民一拍腦門,“援朝,晚上有個飯局,跟你介紹個人。”
蘇乙為難道:“這可真不巧了李哥,晚上我請街道辦劉主任和自來水廠的張二牛張隊長,桌子都訂好了。是這么回事兒……”
蘇乙把不小心鏟斷水管的事兒大概說了一遍,說自己求劉桂芬和張二牛幫忙,人家才肯優先給自己大院兒維修,所以得請人吃飯。
“這樣啊……”李新民微微沉吟,“那這樣,我這局也改在八大碗算了。你七點之前來我這兒一趟,喝杯酒就走,該忙忙你的去。”
蘇乙道:“李哥,晚上這頓算我的。”
“你?算了吧,吃你這頓,指不定我得賠出去多少呢。”李新民呵呵擺手,“你不用管,有人請客,這頓輪不到你,你到時候人來就行。”
蘇乙道:“那感情好。李哥,這人有什么講究沒?我要不要準備點兒什么?”
“心放寬就好!”李新民饒有深意拍拍蘇乙肩膀。
又跟李新民寒暄幾句,目送其離開后,蘇乙笑容緩緩收斂。
李新民要給蘇乙介紹個人,用了“介紹”這個詞,說明這個人跟蘇乙不認識,起碼是不熟。
晚上這頓飯就是這個人請客,李新民根本不用問這個人的意見就改了吃飯地點,這說明這個人地位不高。
為什么李新民非要介紹這么個人跟自己認識?而且只要自己去跟這個人喝杯酒就行?
唯一的要求是“心放寬”?
這個人和自己有過節?
還是說李新民和這人要說的事兒會讓自己為難?
蘇乙念頭百轉,腦海里浮現出幾個可能的人來。
細細一琢磨,蘇乙笑了。
要是沒猜錯,應該就是他猜的其中之一了。
雖然得了李新民可以公然摸魚的“尚方寶劍”,但蘇乙沒有急著回家去。
李蘭約好了下午會打電話到廠里,他得等這個電話。
反正沒什么事兒,他打算把學生檔桉都整理出來,一邊翻出那些資料,一邊心里感慨——像是自己這么認真負責的好員工真的是太難得了……
“蘇副主編,您的電話!”綜合辦一個小伙兒敲門進來。
“來咯!”蘇乙立馬把剛拿出來的資料往抽屜里一扔,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電話果然是李蘭打來的。
“你要的東西整個京城的百貨商場都沒有,我幫你打聽了一圈兒,總算是找到了。”李蘭道,“東西在海淀,都是全新的。現在就可以去看貨,但價格人家說了算,估計不便宜。”
“那沒事兒,只要有東西就行。”蘇乙道,“我現在就有時間,怎么去?”
“知道友誼賓館嗎?”李蘭問道。
“知道。”
“東西就在那兒,咱們都往過趕,去那兒匯合。”李蘭道。
“就這么辦!”蘇乙掛了電話,就見梁艷秋笑呵呵站在一邊看著自己。
“梁主任,恭喜恭喜。”蘇乙笑呵呵道。
梁艷秋這個正科已經穩了,就剩下走程序了。
“那還不是托了你的福?”梁艷秋笑道,“聽你話意思你要出去?”
“嗯,有點私事兒,要去海淀一趟。”蘇乙道。
“那我幸虧逮著你了,不然你這一熘煙兒沒影了。”梁艷秋笑呵呵道。
“聽起來您這是要抓壯丁?”蘇乙道。
“抓也不抓你。好事兒!沒好事兒我還不找你呢!”梁艷秋左右看了看,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咱廠里給領導干部批了一批肉,副科十斤,正科二十斤,這事兒之前姓李的管事兒時候就定了,他還多截了一些。肉剛送過來了,別說姐不想著你,我給你留了一整條后腿,你是這會兒直接拿走?還是下班兒了再回來一趟?”
兩人之前的合作,梁艷秋得了大好處,這是她投桃報李,給蘇乙謀些福利。
“親大姐也不過如此了吧?”蘇乙笑道,“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肉您讓劉光天下班了給我帶回去,我這會兒要去辦事兒,不方便。”
“成,待會兒我跟他說。”梁艷秋點頭,“這小子老實嗎?別手腳不干不凈扣你點兒。要不行我找人送你家去?”
“那您安排。”蘇乙從善如流。
出了廠子,蘇乙騎車直奔海淀友誼賓館。
李蘭離那邊更近一點,蘇乙到的時候她已經在門口等了,跟她在一起的還有個地中海中年。
蘇乙把車停好后走過來,李蘭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指著中年人給蘇乙介紹:“這是馮主管,是賓館里管庫房的,你要的那些東西他手里都有。”
“馮主管您好。”蘇乙跟這人握手。
這人審視打量著蘇乙,不冷不熱道:“陶瓷洗手池,沖水坐便器,你要的是這兩樣吧?”
“對。”蘇乙點頭。
“二百塊錢,不還價。”馮主管道。“行我就帶你去看貨,不行誰也別耽誤誰的事兒。”
蘇乙微微皺眉,看向李蘭。
二百塊錢對他來說沒什么,但這個價格有些離譜了。
李蘭有些尷尬,訕訕解釋道:“我也是剛知道,對不起啊援朝,這價格的確太高了。”
看李蘭的表情,不像是在跟這個馮主管演雙黃,再說李蘭費這么大勁跟蘇乙緩和關系,也沒必要這么做。
那就是這姓馮的亂要價了。
蘇乙點點頭,看向馮主管道:“您這么要價,是不想賣的意思?”
“我就是誠心要賣,才這么要價。”馮主管似笑非笑,“這些東西本來是要裝在我們的外賓客房里的,但當時從德國定的時候訂多了一套,進來的時候花的可是外匯,你自己說,這東西要你二百貴嗎?”
“就算是外匯,它也值不了這么多。”蘇乙道。
“你嫌貴可以不買。”馮主管無所謂道,“這種洋玩意兒,普通老百姓用不著,能用著的人就不普通。我把話撂這兒,除非你去倒騰舊的,全新的沒用過的,全京城甚至是全國,也就我這兒有。知道什么叫獨家買賣嗎?二百塊……呵呵,這也是有李蘭這層關系,要是沒有,要你三百塊也是它!”
“馮主管,就算是獨家買賣,但您這東西放了這么長時間都沒賣出去,就說明它不好賣!”李蘭道,“這也就趕巧援朝想要,要是錯過了這回,那這些東西還不是放在你庫房里吃虧?誰能花大幾百塊買這玩意兒回家?您說對嗎?”
“那你錯了,京城藏龍臥虎,有錢人多了去了。”馮主管笑呵呵道,“你們不買沒關系,我不急。”
“您再多少便宜點兒,您跟我爸這么多年交情……”李蘭道。
馮主管道:“就因為有交情我才要二百。沒關系,買賣不成,交情也還在。你們自己考慮。”
李蘭無奈道:“那我再跟他商量商量,勞您稍等。”
她說完這話,就把蘇乙拉到一邊去。
“援朝,這事兒都怪我,沒有打聽好價格就給你打電話了,對不住啊,害你白跑一趟。”李蘭滿臉歉意道,“他這是吃準了你不買他的就沒地兒買去,今兒價格肯定是壓不下來了,你要是信我,咱就先回,我再跟他磨一磨,磨他一段時間,就不信磨不下來!”
蘇乙剛要說話,突然收到一條情緒值入賬——
“來自陶春曉的懼意99……”
蘇乙一怔,下意識往院子里看去。
他眼神好,一下看到一樓大門位置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只看那一雙大長腿,就認出那是陶春曉。
這不巧了嗎?
蘇乙愣了半天,忍不住笑了。
陶春曉怎么也在這兒?
“援朝?”對面的李蘭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呢?”
蘇乙擺擺手道:“你覺得得磨多久才能把價格磨下來?”
“說不好。”李蘭搖搖頭,有些沒信心地道:“這姓馮的其實跟我爸關系一般,我爸早就跟我說了,這人太精了,也不好打交道。我怕我越是找他,他越是覺得咱們想要,就越不便宜。最好是咱們晾他十天半個月的再說。”
十天半個月?
倒也不是不能等,但為了買點衛浴的東西這么費勁,讓蘇乙很是不爽。
要不就算了?
退而求其次,用水泥砌成便池和洗手池算了?
蘇乙皺眉,越想越不愿這么湊活。
兩百塊錢沒什么,但被人當冤大頭,又很不爽。
正糾結著,突然又有情緒值進賬,分別來自張定邦、張安萍兄妹,還有陸勝利。
蘇乙一怔,剛見了陶春曉,這幾個人就貢獻情緒值,不可能這么巧。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四個人都在這兒。
他們怎么都跑賓館來了?
蘇乙往里張望了一圈,這才注意到陶春曉那輛大吉普也停在院子里。
昨天和這些人認識后,蘇乙知道張定邦是在京城電臺工作,他妹妹張安萍是會計,陶春曉雖然沒說自己是做什么的,但她開著軍用吉普招搖過市,而且穿著軍褲,她的工作顯然是和部隊有關。
倒是陸勝利,文慧介紹時只說是表弟,沒說他是做什么的,他自己也沒說。
蘇乙念頭百轉,有了一些猜測。
“蘭姐,先讓他帶咱們去看貨。”蘇乙道。
李蘭以為蘇乙只是想看看,倒也沒多想點點頭道:“是得看看再說。”
馮主管雖然吃定蘇乙,但對于這種要求其實他也沒理由拒絕,只是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帶著蘇乙和李蘭進了院子。
他開倉庫門的時候,蘇乙又收到陸勝利和張安萍的情緒值,并且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順勢看過去,果然看到在一扇窗戶后面,陸勝利和張安萍慌亂藏了起來。
搞什么鬼?
蘇乙有些奇怪。
要說陶春曉躲著自己還能理解,這些人鬼鬼祟祟要干嘛?
總不能他們都信了自己隨口胡謅出來的所謂“考驗”吧?
他們不可能集體失智吧?
“快進來,別在外面站著!”馮主管打開了庫房門,急忙招手讓兩人進去。
再怎么說這也是倒賣公物,馮主管也不能太明目張膽。
蘇乙收回目光邁步進了庫房,很快就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嶄新的馬桶和洗手池。
除此之外,這庫房里還堆著很多賓館客房里的用具和陳設,床、衣柜、茶幾、椅子等等,蘇乙還發現了一個小冰箱和一個嶄新的沒拆封的大浴缸。
“要是再加這兩樣,什么價錢?”蘇乙轉過頭問馮主管。
“那你可買不起。”馮主管譏諷一笑,“就算你敢買,我也不敢賣你。”
蘇乙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買說好的兩樣,這浴缸和冰箱,勞您駕,您也給想想辦法,要是價格合適,我也要。”
這話一出,馮主管和李蘭都愣住了。
“二百塊錢,一分都不能少!”馮主管不可置信再次確認道。
蘇乙也不說話,干脆從口袋里掏錢,點出二十張大團結遞給他。
馮主管借過錢的時候還有些懵,把錢數了一遍,這才個蘇乙貢獻一波滿值喜意,驚喜給蘇乙豎起大拇指:“爺們兒,爽快!”
他忙不迭把錢揣進口袋,喜滋滋道:“今晚八點,你來拉貨,記得準時!”
“電冰箱和這大浴缸是在上面掛了號的。”他想了想又跟蘇乙道,“這倆東西不好往外倒騰,不過我給你個準信兒,你要是真想要也不是沒辦法,但至少得這個數……”
他舉起一根指頭晃了晃。
“一千塊?”李蘭驚叫起來,“你開玩笑呢?”
“呵呵,就這價錢,都不一定能成。”馮主管笑呵呵道。
蘇乙道:“您盡管想想辦法,只要能倒騰出來,什么都好說。”
“好,有你這話,我盡量試試。”馮主管點頭,“你們先走吧,晚上再過來。”
離開的時候蘇乙明顯感覺有人盯著自己,不過他沒再回頭,出了大門,和李蘭兩人一人一輛自行車,騎著便離開了。
路上李蘭迫不及待問道:“援朝,你真買呀?二百塊錢!你是真不拿錢當回事兒,說給就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