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私愚蠢、自以為是的老寡婦;一個色令智昏、不知所謂的老鰥夫。
跟這么兩個貨色,蘇乙沒什么客氣的必要。
尤其是對諾尹,他怎么也算是這女人的恩人了,這女人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要恩將仇報?
雖然她注定成不了事,但這件事就像是癩蛤蟆蹦腳背上,不咬人它膈應人。
蘇乙都不是人了她還膈應蘇乙,這女人多過分?
所以蘇乙要了她的命,都算便宜她了。
蘇乙沒有撤走勾魂鐮,他任由諾尹的魂魄在勾魂鐮上不斷扭曲哀嚎,不知道為什么,這刺耳的慘嚎聲,蘇乙竟越聽越舒服,越聽越快意。
他的目光落在匍匐在自己面前磕頭如搗蒜的老鰥夫身上,又掃了眼不遠處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阿寧,澹澹開口:“你,為何召喚我?”
頓了頓,不等老鰥夫回答,蘇乙就又道:“我要是聽見你說半個字假話,就再噼你一道雷,讓你魂飛魄散。”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老鰥夫哆哆嗦嗦地回答。
“是這毒婦!”他咬牙切齒地指著諾尹的尸體,“都是這毒婦的錯!所有事情都是她搞出來的!小人之所以召喚出大人,完全是被這毒婦害的,小人根本不知道大人尊諱,又豈敢打擾大人清修?是這毒婦拿來了一些東西,小人以招魂之法尋根問底,這才招來了大人……”
老鰥夫話中語氣恨不得把諾尹剝皮抽筋,恨得牙齒咬得嘣嘣響。
“你召喚我,真的是為了幫她?”蘇乙又問。
他想不出什么辦法可以讓修行人的中陰身代替阿寧擋災受死,所以他懷疑這是個騙局。
果然,老鰥夫微微猶豫,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其實是小人需要修行人的中陰身,小人有一法,可以把修行人的中陰身煉成法器,護持自身。我跟這毒婦認識快三十年了,深知她做事狠辣不擇手段,所以才故意騙她,看能不能借她手達成目的……”
結果諾尹還真就上當了,造成現在這種滅頂之災,這女人是真的又毒又蠢。
蘇乙擰了擰勾魂鐮,諾尹發出更刺耳凄厲的哀嚎,這聲音讓蘇乙如聆仙音,癡醉不已。
“你都為她做過什么事情,一五一十道來!”蘇乙又道。
“是,是……”老鰥夫微微整理了下思路,開始講述。
按照他的記憶,這個老鰥夫還真是諾尹這一生的“關鍵先生”。
在諾尹還小的時候,她就認識了老鰥夫。
那時候老鰥夫還是十里八香著名的神漢,只是聲名狼藉,以好色著稱。
當年還很年輕的諾尹送上門來,就像是羊入虎口,毫無意外被老鰥夫吟辱了。
但諾尹也算是半推半就,而且老鰥夫滿足了諾尹的條件,那就是諾尹不想做靈媒的愿望。
請犬神這件事,就是老鰥夫出的主意。
老鰥夫當然是不懷好意,而諾尹也猜到老鰥夫不懷好意,但當時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照做。
后來巴揚神果然放棄了她,選擇了她的妹妹尼姆做靈媒,而諾尹卻飽受犬神摧殘,十分痛苦。
老鰥夫等著諾尹來求他,但他低估了諾尹這個女人的狠辣,這女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她寧可對犬神委曲求全,去完成犬神那稀奇古怪的“神諭”,也不肯來找他。
直到后來,諾尹嫁給了雅桑提亞家族的威洛,她為了不被丈夫厭棄,才決心擺脫犬神,再一次找到老鰥夫頭上來。
老鰥夫如愿以償和諾尹又有了一夕之歡,然后給她出了個開狗肉館的主意。
只要諾尹開狗肉館,每天按照特定的方式殺狗,犬神就會厭棄諾尹,同時也會畏懼諾尹,離開諾尹。
諾尹再一次相信了老鰥夫的話,照他的話去做,果然又一次達成了目的。
但諾尹當時不知道的是,犬神睚眥必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犬神報復不了她,就會報復她的家人。
她的丈夫威洛因為飽受家族詛咒摧殘,信仰了西方教廷,是個十分虔誠的教徒,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諾尹,后來諾尹也被拉入了西方教。
“但諾尹這種女人,不可能信大教的。所有大教的教義都告訴你人要自救,要懂得先付出。但諾尹這種人,怎么可能愿意付出?她也不相信自己可以救自己,所以她裝作虔誠的樣子接近那些牧師,最后發現那些牧師幫不了她,就又找到我這里來了……”
老鰥夫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帶著些許得意,仿佛是得意他看透了諾尹這個人,又仿佛是得意他再一次品嘗到了諾尹這個女人的滋味。
諾尹再一次求到老鰥夫頭上,是為了她的兒子阿克。
犬神的報復落在了阿克頭上,丈夫威洛雖然請了西方教廷施法驅魔,但效果不是很好,阿克因為受到家族詛咒,身體靈魂完全是不設防的狀況,飽受各種邪魔摧殘。
這一次老鰥夫出的餿主意是“請煞”上身。
他告訴諾尹,只要找一個危害不大的煞占據阿克的身體,別的邪魔就不會碰這個有主之物,從而選擇退避。
很有道理有木有?
他和諾尹一番云雨后,再次出手,給阿克身體請了煞。
這個煞是蘇乙之前接觸過的——九丑。
一種淫邪的煞。
“男人好色一點怕什么?大不了多給他找些女人,總比丟了性命強?”老鰥夫這樣蠱惑諾尹。
其實他有自己的目的,這九丑是他想為自己養的。
但對阿克,也的確有作用。
自從九丑上了阿克的身后,其余的邪魔果然光顧得少了。再加上教廷的庇護,阿克過了幾年平靜日子。
但這是有代價的,他的情欲遠遠高于常人,通常遏制不住自己,做出匪夷所思的丑陋之舉。
這樣的副作用在諾尹的承受范圍內,于是她頻繁為兒子找各種女人瀉火。
她以為只要承受這點代價,一切就可以風平浪靜,但她完全忽視了越來越強大的九丑已經越來越不受控制;她忽視了她的兒子也是個心智正在成長的少年,懂得羞愧和恐懼,承受了很大心理壓力;她更忽視了她的女兒阿寧也長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也飽受邪魔侵擾之苦,身邊還有個九丑煞纏身的兄長虎視眈眈……
悲劇就這么發生了。
阿克和阿寧兩兄妹搞在了一起,被父母當場捉奸在床。
一向低調老實的威洛第一次對夫人發了火,甚至打了諾尹,阿克也羞愧不已,加上長期以來的心理壓力,他竟尋了短見,選擇了自殺。
阿克的自殺不但讓諾尹一家備受打擊,也讓老鰥夫損失慘重。
因為他特意培育的九丑隨著阿克的死,連同阿克的魂被雅桑提雅紡織廠的邪魔們一起收走了。
他的九丑就這么不屬于他了,所以老鰥夫之前說他總是在諾尹這女人面前吃虧,原因就在這兒。
阿克雖然死了,但老鰥夫和諾尹的孽緣卻并未就此結束。
因為隨著阿克一死,阿寧成了雅桑提亞家族這一代最后的血脈。
這個家族的詛咒仿佛發起了最后的總攻,變得愈加瘋狂起來。
諾尹來求過老鰥夫一次,用一次身體交流換了一個主意,就是“剛死的修行人靈魂”這個餿主意。
之后不久,威洛就死了,死于更加瘋狂的邪魔們。
再之后,《靈媒》的劇情就開始了。
諾尹的妹妹尼姆介入了這件事情。
要不說諾尹這個女人是真狠,為了借妹妹的身份把巴揚神也拉下水來,裝作無辜小白羊的樣子,把自己的妹妹也耍得團團轉。
她還真成功了,阿寧是雅桑提亞家族最后的血脈,詛咒這個家族的邪魔們不允許有任何人插手或者阻止他們復仇,尼姆的介入,被它們理所當然視為是巴揚神的意思,所以它們派出了屠夫去對付虛弱的巴揚神。
巴揚神的確被拉下水了,但這個下水,就是陪她一塊兒倒霉,沒有起到她預想中的作用。
而且諾尹對妹妹尼姆也很警惕,總擔心這個妹妹把阿寧拉去做靈媒,她不想讓阿寧做靈媒。
阿寧在清醒的時候,曾經用夢境的方式警告過尼姆,她隱晦提醒尼姆,自己夢到巴揚神被邪魔斬首,但尼姆并未了解其中深意。
隨著阿寧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各種邪魔輪番上她的身,諾尹開啟了病急亂投醫的旅程。
她甚至帶著阿寧去找老鰥夫,但一向色膽包天的老鰥夫,卻連阿寧碰都不敢碰。
老鰥夫總算給諾尹出了個不太餿的主意,他提議諾尹去找真正的大師,很有名氣的大師,他說了幾個名字,其中就包括港島的桑信大師。
諾尹如獲至寶,立刻啟程上路。
但她這一趟如無意外,是注定要一無所獲,失望而歸的。
道理很簡單,有名氣的大師收費也很高,諾尹不一定出得起價錢;再者諾尹這種人謊話張口就來,說謊已經成了她的本能,但她的小聰明很容易被人看破,這是行業大忌,人家一旦識破,就不愿再幫她了。
原劇情中諾尹便是徒勞無功而返,最終求助了當地的一個法師,結果對方好心辦了壞事,反而把阿寧直接搞去了雅桑提雅紡織廠——邪魔的大本營,讓這個女孩徹底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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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劇情最后的慘劇是這個法師自知釀成大錯想要補救一番,但最終徒勞,害人害己,他和他的十多個徒弟全部因此慘死。
至于尼姆,則是神隱了。
巴揚神被屠夫滅了,尼姆作為靈媒,也受到牽連死去。
原劇情中,諾尹后來想要替代阿寧配合法師們驅邪,下場也很凄慘,被彼時已經萬邪附體的阿寧活活燒死。臨死前諾尹從巴揚神求到上帝,又求到佛祖,但沒有任何神能保佑她了。
隨著老鰥夫的講述,這個故事的大部分脈絡就已經清楚呈現在蘇乙面前了。
這是個并不復雜的故事,雖然阿寧是最大受害者,但諾尹這個母親,才應該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雖然可悲可憐,卻一點也不值得同情的主角。
這就是個害人精,走到哪兒,害到哪兒。
她自始至終都知道女兒身上面臨的是什么問題,犬神是她搞出來的,九丑也是她搞出來的,好多事情都是她搞出來的。
但在港島靈渡寺的時候,她連蘇乙都騙了,裝得很無辜的樣子,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想把別人都拉下水,好讓自己脫身。
她不是想找人幫她,她其實是就是想找墊背的。
想清楚這些,蘇乙手中勾魂鐮再次擰了一個圈。
諾尹痛苦的哀嚎簡直死去活來,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蘇乙看向眼前哆哆嗦嗦等待審判的老鰥夫,揚手就是一記陰雷。
當場魂飛魄散!
只剩下空殼子的老鰥夫無力倒在地上,結束了罪惡且卑劣的一生。
這玩意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抓人魂魄煉法,給諾尹出的那幾個主意全都是歹毒用心,其心可誅。
房間里就只剩下蘇乙、阿寧和哀嚎不止的諾尹靈魂。
“阿寧,還認得我嗎?”蘇乙澹澹問道。
“真的是你?黃先生?”阿寧壯著膽子抬頭,鼓起勇氣看了眼蘇乙的青骷髏頭,又嚇得急忙低下腦袋去。
“我答應過幫你,所以我來了。”蘇乙道,“但是你的母親膽敢謀害我,所以,她得死!”
阿寧啜泣著,卻不回話:“我恨她,哥哥也恨她,但她是我的媽媽……求求你,能不能放過她?”
蘇乙深深看著她:“如果你想獲得新生,我的承諾依然有效,天亮之前,來巴揚神這里!”
他身形一閃,出現在阿寧面前,留下自己的一縷氣息,封印在阿寧的身體里,身形再一閃,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連帶著哀嚎不止的諾尹。
房間里就只剩下啜泣的阿寧,和兩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媽媽,媽媽……”阿寧終于遏制不住恐懼和悲傷,手腳并用趴在母親尸體上痛哭起來。
良久,幾縷邪惡氣息去而復返,環伺在阿寧周邊,卻又不敢接近。
阿寧很快覺察到它們的存在。
她驚恐看著它們,卻發現這些以往將自己視為玩物的邪惡氣息也驚恐盯著自己,卻不敢靠近。
阿寧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她壯著膽子出了屋子,但很快又返回來,在屋子里一通翻找,找出一把車鑰匙來,用沖了出去。
片刻后,停在院子里原本屬于老鰥夫的皮卡車被發動了,阿寧駕駛著車子離開了這里,向仁愛鄉極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