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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將軍雖死名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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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將冢,敬梁家軍隕落于此十二萬八千余將士,敬梁家軍死戰不退。將軍雖死名不死!

  上了臺階迎面便是一座巨墳,當年那一仗慘不忍睹,戰死的將士幾乎均馬踏成泥,與這遍地黃土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武國將士打掃戰場時,根本無法從泥土里摳出一個完整的人,連梁家六子的尸骨都已經徹底與他們平日里疼愛的下屬、疼愛的將士融為一體,那幾座墳下埋的只是沾滿血肉的銀甲。

  世間善惡哪有這么簡單,非善即惡。在淞人眼中,當年的武軍便是大惡人;在武人眼中,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大家只是立場不同,軍人本就惺惺相惜,若是同朝為官,大家可能還是兄弟。

  那些血肉,微微收斂后,直接混著泥土被一股腦地埋在了這巨墳下,黃泉之下,依舊是不分彼此,流著同樣的血的袍澤。跟當年誓死護衛的土地徹底融在了一起。

  梁晨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個響頭,邊瀟和王玄策在梁晨身后也一齊跪下。

  梁晨從身后取出兩壇子酒,往地上倒著,嘴里說著:“叔叔伯伯們,聽說軍中就屬這燒刀子最受歡迎,侄兒特意尋了上好的汾河燒刀子!此行路遠,侄兒懇求叔叔伯伯們助我爹娘、叔叔嬸嬸,酆都再舉梁家槍,旌旗十萬斬閻羅!侄兒,拜謝了!”

  梁晨又叩首,拿起還剩一個底的酒壇子,往嘴里灌了一口,卻是被這烈酒嗆得猛地一咳嗽,鼻涕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梁晨抬起頭,努力將眼淚憋了回去。梁晨苦笑著:“還請叔叔伯伯們見諒!侄兒不勝酒力,還得去看我爹娘叔叔嬸嬸呢!這口酒先欠下,日后有機會,再陪各位叔伯喝個痛快。”

  微風輕拂,樹梢嘩嘩作響,似乎在應和這梁晨,梁晨會心一笑,拎起酒壇子就欲往墳前倒去。

  卻突然覺得手中一空,扭頭望去,酒壇已經到了邊瀟手中。

  “干嘛呢?”梁晨不滿地微微皺了皺眉頭。

  邊瀟仰頭灌了一口,縱使被那辛辣的酒液刺地腸道一陣痛,但還是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就許你敬酒,不許我喝酒了?趕緊上去看叔叔嬸嬸吧!我陪這些叔伯們喝上幾口。”

  說著,邊瀟直接坐到了墳邊,不耐煩地朝著梁晨揮了揮手。王玄策見狀,直接坐到了邊瀟身邊,唯唯諾諾道:“我就在這陪著蕭哥哥了,陳哥你自己去吧!”

  邊瀟給了王玄策一個贊賞的眼神。就是嘛,人家一家子談話,自己兩個外人上去湊什么熱鬧?

  “好了,婆婆媽媽的。趕緊上去吧!”邊瀟朝著梁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看著梁晨的背影,邊瀟又喝了一口酒,剩下的倒在了墳前。

  “叔伯們,你們在那頭可要保佑梁家邊家安安穩穩,我們倆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大良。這么多年,沒來看各位叔伯,小子可求叔伯們別怪罪,這酒就當賠罪了好不好?”邊瀟摸著那被酒澆濕的土地,喃喃道。

  看著這巨墳,王玄策的眼神逐漸堅定,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定。

  過了巨冢,迎面便是七匹鐵鑄的鐵馬,與真馬一般無二。七匹馬神態各異,但眼神都齊齊望向一面,那是整整齊齊七座墳墓,其中正中三座墳墓比其他的都要大上幾分,那是夫妻合葬之墓。

  雖然梁家七子仍有一人存活,但這塊卻是連梁思孝的墳墓也一并做了出來。在武人看來,梁家七子本就是一體,若是梁思孝落了個囫圇個回去還好,一個殘廢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只是出于對生者的尊重,那塊碑上沒有刻名字罷了。

  說實話,來之前,梁晨其實還是有點懼怕的。不是怕其他的,而是怕自己的良心,占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又堂而皇之地來拜祭人家的父母,這叫什么事?

  人在做,天在看!這些日子,梁晨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什么地方看著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拷問著梁晨的良心。

  梁晨!你真的是梁晨嗎?

  但在到了驚魂崖,見了這絕世無雙的英雄冢,梁晨卻仿佛突然看開了,什么人家自己的,這身子是梁家給的,自己流的是梁家的骨血,那自己就是梁晨,就是那個大良城的梁家世子梁晨。

  世間再無獸醫梁晨!那只不過是莫須有的上一世。從此以后,只有手持梁家槍的世子梁晨!

  走到梁思禮和孟一顧的墳前,梁晨直直跪倒在地,抱著墓碑就哭了起來。碑上沒有墓志銘,沒有生平,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梁思禮元帥、孟一顧將軍伉儷之墓。

  “爹!娘!晨兒想你們了!”梁晨嚎啕大哭,不能自己。上輩子做了一輩子的孤兒,這輩子又是孤兒。兩輩子的哀怨一股腦的全發泄了出來。

  也許真的是在天有靈,又是一陣微風拂過,輕輕吹動著梁晨的發梢,似乎是母親在安慰著痛哭的孩子。

  梁晨抱著墓碑,感覺觸手處坑坑洼洼地,擦了擦眼淚,往墓碑后看去,娟秀的字體刻著當年孟一顧給亡夫寫的信。

  吾夫絕故土,吾失鳶鸞。

  兒郎齊落淚。

  梁孟之情。生生世世,與君綣繾!日日伴月,夜夜苦寒。

  晨旦只思夫顏色。

  莫道不消魂,纏繞不斷,永為并蒂,卓然而立。

  哭矣!

  要平九幽,誓見夫顏。

  笑舞云斷處,愿夫體泰安,愿夫憐吾情,與吾惜惺惺,衣袂飄舉,儒雅萬般。

  只盼夢中得一顧。

  吾將提槍入西,血戰驚魂崖,勢不墮夫志。

  “娘啊!”梁晨不禁又是痛哭,喃喃道:“不墮夫志,夢中一顧……那娘要孩兒怎么辦?娘要爺爺怎么辦?”

  右手顫抖著在碑上一寸寸摸過去,似乎是孩兒在貪婪地摸著母親的臉。

  這是這些年來,梁晨見過的唯一跟娘親有關的東西。他也問過爺爺,為什么母親的東西一樣也沒有留下來。

  梁德只是淡淡道:“燒了!你母親出征前,她便都燒了!可能是怕你睹物思人,不想見你難過吧!”

  不想見孩兒難過,你走了,孩兒怎能不難過。

  梁晨呆呆地看著墓碑,只覺得心疼,揪著疼。

  看著看著,梁晨猛地一震。

  開篇幾句話,頭個字連起來也能讀的通。

  吾兒梁晨,莫哭!要笑!

  為娘的,怎能不想著自己的兒子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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