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一直覺得自己來感業寺就是度假的。
按照那個親戚的說法,這里事少,而且沒有什么利益糾葛,最適合她這等傻萌的妹紙。
——她們的生死與你無關。
這是那位親戚的原話。
色空也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但現在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無視一個人的離去。
傻白甜的妹紙啊!
所以當賈平安帶著兩個醫官進來時,她傻眼了。
然后就是歡喜。
兩顆虎牙在熠熠生輝,賈平安見了忍不住就想尋榔頭。
“還請二位在前面稍待。”色空安排人帶了醫官去靜室等候,隨即喜滋滋的沖著賈平安福身,“賈文書是個好人。”
好人卡不能濫發啊!
賈平安笑道:“太多人說某是好人了,某哪里好?”
娃娃臉想了想,“賈文書會給我帶吃的。”
這只是小恩小惠,這妹紙看樣子是已經上鉤了。
賈師傅老懷大慰。
“還有。”色空認真的道:“你還會帶我去看金魚,金魚好玩。”
咳咳!
我不是咸濕大叔!
賈平安有些囧。
色空沉吟了一下,背著手,頻頻點頭,“還有,你從不騙我。”
說到這個,娃娃臉顯然內疚了,“你說請醫官來,可她們都說了,醫官不來這里,先前還有人說你在吹噓,想騙我。我……我竟然還信了她們一點點。”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可是……”色空有些羞赧,“你真的帶來了醫官,我聽信了她們的話,真是不該。你說……要怎么補償你?”
“算了吧。”賈平安覺得這妹紙真心太好騙了。
色空抬頭,“不能算了,不然我心中不安。”
“明空來了。”
賈平安正在想著怎么忽悠娃娃臉,武妹妹已經被扶著到了前面。
他微微垂眸,并側身表示回避。
武媚的目光緩緩掃過,看到了賈平安時,微微頷首。
少年意氣,路見不平就要出手,我記住了。
這一眼賈平安感受到了。
這一波算是成了。
他心情愉悅,剛想回去,就見到許多女尼出來。
這些都是先帝的嬪妃,娃娃臉有些慌張,“她們不該出來的。”
有看管的女尼喝道:“造反嗎?都回去!”
數十女尼默然出來,往常被呵斥后她們都會回以討好的微笑,但今日她們卻選擇了無視。
這群曾經金尊玉貴的女人一旦展露當年的氣勢,那些監管的女尼壓根就不是對手。
這一群女尼身著方外人的衣裳,但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群貴人在昂首走來,氣勢逼人,不禁要低頭才能心安。
賈平安覺得不對勁,剛想建議娃娃臉去勸說,這些女尼齊齊轉向對著他福身。
賈平安趕緊再度側身。
這是要鬧哪樣?
前方的女尼抬頭,雖然眼角多了皺紋,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風華,“我等在此與世隔絕,家人與宮中不聞不問,生死由命……近乎于螻蟻。但今日我才知曉,原來……還是有人會為了我等請命,這世間,并非都是冰冷。多謝賈文書。”
眾人齊齊福身,“多謝賈文書!”
賈平安心中一震,默然拱手。
娃娃臉送他出去,眼中有東西在閃光,“她們歷來都是冷冰冰的,或是假笑,賈文書,你好厲害!”
賈平安說道:“盡力而為罷了。”
他只是為了武妹妹出手,沒想到卻讓那些女人多了生存的斗志,也算是無心插柳。
這也算是功德吧。
娃娃臉目送他遠去,身后多了兩個女尼。
“住持,這人的膽子真大。”
“嗯。”娃娃臉捂胸道:“他去請醫官,若是弄不好就會被責罰。但他還是去了。”
“這便是擔當。男兒有此擔當的罕見,可惜我是出家人。”
“那就還俗吧。”娃娃臉笑吟吟的。
女尼嘆道:“這等少年俊美多才,哪里看得上我。”
娃娃臉想了想,“他很俊美嗎?”
女尼點頭,“你原先在宮中多年,見到的都是內侍,不知外面的世間有多大。我出家不過數年,在外面見了許多男人,如賈文書這等俊美的罕有。”
“呀!”娃娃臉驚訝的道:“原來他這般俊美嗎?難怪我說怎么喜歡靠近他。”
賈平安做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愉悅。
下衙后,他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去。
陽光灑在巨大的長安城里,那些坊市看著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棋盤。
就在前方,有個身影比較熟悉,但那人馬速比較快,很快就消失了。
那人是誰呢?
賈平安不解。
前面那人一路進了道德坊,熟門熟路的到了賈平安家。
“楊德利!”
楊德利在里面開門,見到黑不溜秋的來人,笑道:“許公是來尋平安的嗎?他還沒回來。”
許敬宗從懷里拿出個油紙包,“昨日吃了你家的,老夫從不占人便宜,拿去廚房做了。”
楊德利歡喜的接過油紙包,“多謝許公。”
許公這人有來有往,人品真是杠杠的。
他陪著許敬宗說話,晚些賈平安回來了。
“平安,許公送了一只烤雞來。”
楊德利看著很是歡喜。
賈平安回身道:“把東西弄進來。”
一個男子挑著兩個籠子進來了。
“是家禽吶!”
籠子里有幾只小雞鴨,賈平安買來給阿福作伴。
阿福四仰八叉的躺在邊上酣睡,對此毫無知覺。
等到了開飯時間,許敬宗訝然道:“哎呀!家里還等著老夫吃飯呢!”
賈平安笑道:“都做好了,那就吃了再回去。”
許敬宗勉為其難的道:“那便隨便吃一頓,簡單,弄簡單些。”
楊德利:“……”
大魚大肉端了出來。
許敬宗深吸一口氣,嘆息一聲。
“請。”
賈平安和表兄都能吃,可老許也不差,吃的不比他們少,三人下筷如飛……
“回頭你們兄弟都去家里吃飯,記得啊!”
老許打著飽嗝走了,楊德利站在門外,良久不動。
秋風涼快,可楊德利的心更涼。
第二天起床,賈平安和表兄練刀。
木棍子來回劈砍,楊德利卻越來越力不從心。
“老夫刀法大進,一統江湖,哇哈哈哈!”
大清早,賈平安那猖獗的笑聲讓讓隔壁的趙賢惠分外的不滿,喊道:“大清早就嚎,有完沒完了?”
“阿娘!”
“阿娘你別這樣。”
王大錘兄妹有些難為情,晚些墻頭上冒出個腦袋,卻是王大錘。
“大錘啊!”賈平安笑吟吟的拱手。
這時候王家都起了,趙賢惠咆哮不過是因為楊德利糾纏王大娘罷了。
王大錘拱手,“家母沒有壞心,安北見諒。”
“好說。”
趙賢惠就是個碎嘴子,但沒啥壞心思,賈平安就是逗她玩。
王大錘撓撓頭,“他們都說你是百騎之虎,好兇,萬萬沒想到你這般平和。”
呵呵!
“那些都是誹謗。”
“咦!阿福在做什么?”王大錘指著后面。
賈平安回身,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阿福毫無羞恥心的躺在地上,昨日剛買的幾只雞鴨正在啄著它的身體,看它那愜意的模樣,分明很是酸爽。
有大寶劍的熊生就是這般爽。
許敬宗到了州衙,廖全帶著幾本賬冊過來,愁眉苦臉的道:“使君,今年收的糧食還沒算出來。”
“廢物!”許敬宗板著臉,接著默念‘百姓是老夫的父母’,連續默誦三遍,這才正色道:“告訴他們,三日,三日出不來,痛責!”
廖全點頭,晚些再度回來,面帶怒色。
“使君,那些算賬的小吏說差了兩人,再怎么熬三日也熬不出來。”
老許抬頭,黑臉再黑,“看看去!”
他和廖全一路到了值房。
“見過使君。”
還未開口,幾個小吏就開始訴苦。
“使君,我等這里前日有兩個老吏年紀到了歸家,如今少了他們,算不過來呀!”
“這每日都在熬,蠟燭點了不少,眼睛都要熬瞎了……”
老許轉身而去。
小吏很相對一笑,有人低聲道:“咱們樂咱們的。”
所謂任你官清似水,難敵吏滑如油,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許敬宗回去后越想越郁悶。
“三日后就該交上去了,雖說遲幾日不算什么,但使君,就怕那些人作妖。”廖全擔心的是老許和小圈子是對頭,到時候被人借機發作。
許敬宗點頭,“先帝托夢老夫,那些人定然在背后恨毒了老夫說的話,不過老夫卻無懼,三日定然能出來。”
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廖全的眼中全是誠懇的崇拜。
頭號狂粉絲上路了。
許敬宗悄然出了州衙。
晚些他去了百騎。
“小賈,許使君來尋你。”
百騎正在操練,賈師傅跟著有模有樣的揮刀。
稍后他去了前面。
許敬宗嘆道:“平安,老夫有麻煩了。”
“何事?”賈平安被老許蹭飯兩次,覺得有必要趁機要挾一下。
“三日后雍州各地今年的收成要匯總算出來,可那些小吏卻滑如油,老夫……難吶!”
許敬宗愁眉苦臉的道:“若是被那些賤狗奴抓到把柄,回頭老夫怕是就得再度被趕出長安城,平安,老夫上次仿佛聽到你說了一句,說是在百騎里算過賬?”
賈平安伸出一根手指頭,“平康坊最好的酒樓。”
老許的面色本就黑,此刻卻多了紅,“在家吃多好,在外面吃貴不說,還不干凈。”
賈平安轉身就進去。
“好好好,回頭就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