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安安靜靜的完成了收尾工作。
他做的自然是相當漂亮的，但康主任等人都能保持表情鎮定。
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凌然做手術漂亮已是公認的事實，并不需要像個外地來的沙雕似的，哎呦哎呦的叫喚。
康主任還能用看歌劇似的眼神，看著凌然，且笑瞇瞇的的評價道：“凌醫生這個縫合，水平是真的高。”
李良配合：“是吧。”
“恩，這邊用細線縫就很講究了，你仔細看，學習學習，能夠讓林醫生做這些收尾部分的操作，可是很難得的。”康主任的眼睛小瞇瞇的，神態相對來說放松了一些。
再怎么說，凌然也是在給自己做助手么。
“是。”李良哼哧哼哧的笑兩聲，他甚至都猜得到康主任的心路歷程。主任這種東西，心情是最好猜的，就像是老板的壞心思，總是躲不過員工的猜度一樣，只是猜到了也沒什么用罷了，有時候還會影響拍馬屁的專注度。
康主任倒是有些羨慕凌然的專注度。
捫心自問，康主任本人是不可能到了凌然的水平，還給人做助手收尾的，就算能占了人家的科室，他也做不來這種事……大不了硬來就是了，反正技術水平到了就碾壓，也是外科醫生的正常思維——
呸！康主任忙在心里默念一聲阿彌陀佛，如果凌然真的要強上的話，他小小的心臟外科，真的是抵抗不能的。
“你給凌醫生理線的時候也認真點，別讓人說咱們心臟外科水平不行。”康主任掩飾著自己的得意，又將李良派出去緩和一下氣氛。
他讓凌然收尾的時候覺得還好，現在站到一邊，看凌然認認真真的收尾，康主任竟是有點心慌。
康主任覺得自己沒膨脹，但事情這么順溜順溜的下來了，他覺得自己還是膨脹了。
主要是凌然太順從了，讓做啥就做啥，這要是換成霍從軍，別說技術碾壓自己的狀態了，技術夠不到自己的腳毛，人家照樣能罵的自己鼻毛生火，眼睫毛跳樓。
想到驚惶處，康主任的心情又平靜下來了。
事已至此，徒悲無益，覆水難收，木已成舟，反正，科室的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自己憂愁憂慮就能解決的，看賀遠征就知道了，肝膽外科雖然早就沒有科室的樣了，但肝膽外科的名氣反而提升了，病人的數量和手術量也都提升了，甚至普通醫生們的收入都提高了。
當然，賀遠征就略慘，堂堂大主任在科室里都做不到言出法隨，指哪打哪，對某些人來說，真的是生不如死。好在凌然沒有涉及到科室內的多少經濟，卻是讓賀遠征想走又舍不得。
云醫這樣的頂級地區三甲醫院的科室主任，不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經濟地位，都是相當舒服的。
類似的職位，也不是想找到就能找到的。理論上，同類的三甲醫院就那么幾十所，同類型的科室撐死了就是百十個，這百十個大主任不死，等閑是得不到位置的。
康主任想的多了，甚至有點高興。現在的場景，至少也相當于一名業余鋼琴10級的觀眾，坐在漂亮的音樂大廳里，聽著世界級的鋼琴演奏家彈奏。
等等，世界級的？
康主任定了定神，瞅瞅凌然的操作，內心安慰自己：還看不出來的，就算是世界級的，收尾也收不出名貴尾巴來。
“凌醫生的這個態度也是沒說的。你看看，手法好不說，收尾就從尾收到尾，”康主任又低聲評價了一句，順便教育李良。
主治李良心道，我的態度難道還不夠端正的？
表面上，李良同志自然是唯唯諾諾的像是只名貴主治似的，陪著主任說完話，再乖巧的問候凌然道：“凌醫生，這個病案我整理好了，打印一份給您？”
康主任不由瞄了手下一眼。
本科室的病案固然是不值錢，但直接拿來做人情似乎也是略略有些不太合適的吧。
不過，這臺手術是有凌然參與的，李良說要拿給凌然看的話，似乎也是說得過去的。
康主任于是沒說話，默默的想著無數的心事。
凌然道了一聲謝，道：“病案不用著急送過來，等你把今明兩天的病案都整理了，一并交給左醫生。”
“今明兩天的一并？”康主任念叨了一句，頓時呆不住了，道：“這個似乎不是太方便的，凌醫生您也理解一下，病案算是我們科室內的信息，不是可以隨便外借之類的……”
左慈典這時候果斷站出來，道：“康主任，凌醫生的意思，是等明天過了，您把今明兩天，凡是有凌醫生參與的病案，都拿過來一起會診研判一下。因為是凌醫生參與過的病案，我們也能提出一些意見，對三方都有益，對吧？”
康主任沉默了四秒零7分，待情緒從怒發沖冠降到怒氣沖沖，又沉默了三秒半，方才用緩和的語氣問：“凌醫生還準備參加幾例病案？”
“我們后天說不定還要出去做手術，所以也就是兩天的時間。”左慈典搶先說話，虛虛實實的道：“康主任這邊如果不愿意合作的話，我既只能明后天再問問其他人了。那就有點遺憾了……”
左慈典用眼神鎖定康主任。
康主任的目光從不忿，到釋然，再到平靜。
“那就……有點遺憾了……”康主任嘆口氣，卻道：“其實，就算我同意又怎么樣呢，凌醫生并不是心臟外科的醫生，心臟外科的手術也不是那么好學的。再者，凌醫生肝切除做的那么好，再學心外科的手術又有什么必要……”
“霍主任。”左慈典提醒康主任。
“就算老霍心臟不好了，請合適的人來做手術不就行了，哪里有身邊人要做手術，自己現學的？”康主任的聲調再次揚起。
左慈典撇撇嘴，道：“具體該怎么做，凌醫生應該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總之，天才的世界，我是不懂的。”
康主任想說“我也當過天才”，轉瞬，他還是把這種中二的話給咽進去了，順口吐出另一句不合時宜的大實話：“老霍得個病，都不讓人安生。”
手術室里同時有好幾個腦袋瓜點了點。
左慈典暗嘆一聲，心道：還是年輕啊，今天的手術可是全程錄像的。而且，十有七八，是霍主任會拿過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