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
康主任的聲音低沉而虛弱，像是只發高燒的豬凌晨沒睡醒就被送到了屠宰場一樣。
“我這邊截取大隱靜脈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凌然向康主任強調一句。
同時，凌然也撤出了位置，兩手彎曲的來到了康主任身側。
“真的不用了……”康主任堅持著，像是高燒到了40度的樣子。
“好。”凌然并不堅持，略帶考究的站到了康主任身側。
這里一般是學習技術的醫生喜歡站的位置，能夠較好的看到主刀醫生的手法，而且，不像是一助總是站到對面，看到的是鏡像式的操作。站在主刀醫生身側看手術，給大腦的感覺是更直觀的，自然也就更好學習和記憶了。
對凌然來說，掌握了完美級的心臟搭橋技術是一回事，觀看和參考其他醫生的心臟搭橋技術又是另一回事。
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不能強求身邊人總是擁有適宜的教學意愿和能力。事實上，兩者能得其一就很不錯了。
凌然覺得能夠觀看幾場心臟搭橋手術也是挺好的，畢竟是較高難度的手術，尤其是它的容錯率較低，又應用到了苛求時間的體外循環，因此，看看康主任的操作，從他的錯誤中提取一些“營養”，也是很不錯的。
康主任并不覺得自己適合播散“營養”，他頑固的抵抗著：“凌醫生，你是急診中心的醫生，把時間耗在我們心臟外科，不合適吧。”
“沒關系的。”凌然道：“我現在的主要目標就是心臟外科。”
康主任氣得渾身發抖，恒溫手術室里全身冷汗手腳冰涼，這個社會還能不能好了，我們這樣的小天才要怎么做才能令人滿意……
左慈典清咳兩聲，在身后補充道：“凌醫生的意思是，他的主要目標是心臟外科的心臟搭橋方面的技術了解，畢竟霍主任的身體……”
“老霍只要別一天到晚的想著什么大急診，他的心臟壞不了。”康主任的氣不順，又是站在主刀位上，膽囊都大了三倍。
凌然在旁微微搖頭：“相比大急診的追求，霍主任喜歡辯論的問題更嚴重。”
康主任露出“你也知道”的表情：“你們就該勸勸你家霍主任。尤其是你，凌然，霍主任說不定聽你的。讓他別一天到晚的找地方罵仗了，我們云醫的出去，都要被人家別的醫院說……”
如果霍從軍自此以后不噴人了，那不止對康主任，對云華醫院非急診中心的全體員工，不，是對云華醫院非凌然的全體員工，都大有好處吧。
康主任滿懷希望的用眼睛的余光瞥了眼凌然，長的帥的家伙，通常都很少受到社會的毒打，對于自己的忽悠，說不定就會上當，到時候，再想辦法敲敲邊鼓……
“康主任，冠脈還沒修完吧？”凌然的提醒打斷了康主任的遐想。
這要是自己科室的醫生，康主任肯定是要發火的。這算是什么，這相當于領導講了好一會笑話的前奏，到笑點了，你哈哈的給喊了出來。
換成李良，康主任能將他的冠狀動脈給罵出來。
甭管對不對的，沒有按照主刀的節奏說話，那就該挨罵。
然鵝，凌然并不能罵。
康主任只能低頭仔細看了一會，道：“移植的靜脈截面很大？”
“因為帶著周圍組織，所以會比單純的靜脈移植截面積大一點。”凌然道。
康主任愣了愣神，這就超出他熟悉的范圍了，畢竟是全新的技術。
對此，康主任自嘲的一笑：“忘記了，你用的這個notouch技術，對移植過程也有影響啊，你看看，這個就叫實踐出真知，要不是親手配合了這個手術，誰能想得到。”
“不如我來修吧。”凌然站在旁邊無聊，立即提出了要求。
康主任想都沒想，連忙搖頭，道：“不用，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了，不用太忙。”
“我沒有事做，一點都不忙。”凌然露出一個笑容來。
旁邊的護士心下一顫，不由嘟嘟嘴，半開玩笑的道：“主任，您剛才還夸凌醫生的新技術好呢，這會兒又不讓人家用。”
“你懂什么！”康主任這會兒不給小護士說話的機會了，甩了臉色以后，自顧自的做起了手術。
凌然也不著急，就在旁邊看著，一邊看，還一邊模擬康主任的動作。
外科醫生都有類似的習慣，在做大手術之前，做一些模擬的動作，尤其是難度較高的固定動作，完全可以在非手術時間進行練習。
凌然現在看著康主任做手術，自己徒手做練習，也算是一次再熟悉的過程。
康主任此時決定心無旁騖的做手術，絕不再看凌然一眼。
但他手下的主治李良同志，目光卻是不自覺的飄向凌然。
作為一名主要任務是拉鉤的主治，李良的手術壓力不大，心理壓力卻在節節攀升。可是，看著凌然在旁邊，好似模擬康主任的動作的樣子，李良又莫名的覺得好笑。
因為真正需要心理壓力巨大的，應當是康主任啊。
別的不說，光是凌然的動作之標準，就令人嘖嘖稱奇。很多時候，凌然的動作甚至比康主任的動作還要漂亮的多……如果再自信一點的話，李良可以說，凌然的動作始終都比康主任的動作漂亮。
李良都有些不敢想象，回頭等大家重看今天的手術錄像的時候，康主任會是怎樣的表情……
李良突然覺得好期待。
“行了，給紗布記數。”康主任總算是做完了手術的主要部分，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紗布記數。”兩名護士一起，開始數了起來。
康主任則從病人的胸腔空隙中取出吸滿血的紗布，當場用手捏出血水來，滴回到病人的胸內，直接回收。
李良低眉順眼的，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現在就怕有存在感，免得康主任想回去以后，想起他來就生氣。
“凌醫生想收尾嗎？”康主任心情極好的給出了獎勵品。
“好。”凌然才不在乎手術大小。
李良恨不得將頭低到胸腔里，心道，再讓主任膨脹幾分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