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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節 墨家門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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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面雖然猶豫、忐忑,但丁緩卻沒有什么畏懼之色。

  甚至他根本就不怕眼前這個在長安城里號為‘張蚩尤’的侍中。

  原因很簡單。

  這是游戲規則!

  漢家的士大夫權貴們,自己相互打生打死,那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但誰要敢把爪子伸向底層的平民、商賈,做出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的事情,那就是獲罪于天,無可禱也了。

  劉氏天子是絕不會允許他的臣子之中出現這樣的人的。

  發現一個處理一個,從不含糊。

  當年,魏其候竇嬰,堂堂外戚,三朝元老,尚且因為灌夫一案被拖下水,落得一個腰斬棄市的下場(竇嬰明面上的罪名是‘矯詔’,但在事實上,漢代‘矯詔’分三等,最嚴重的才可能被腰斬,而竇嬰所犯的只是最低級的‘矯詔不害’,既雖然矯詔,但沒有造成害處,充其量也就是罰金削爵,不至于腰斬棄市,而田蚡打擊和攻擊竇嬰的罪名,也從來不是矯詔而是‘縱容灌夫族人,橫行不法,魚肉百姓’,而這才是最致命的,也是竇嬰為什么會被腰斬的緣故)。

  是故,百姓對于公卿們雖然有忌憚,但要說畏懼、害怕,這卻是不可能的。

  而漢季盛行的血親復仇思想,又給平民們一些對抗權貴的底氣。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大不了同歸于盡。

  匹夫之怒,血濺三尺,如是而已。

  攝于國家制度和民間持械盛行的現實,一般也沒有那個傻瓜會蠢到親自下場,去對身份地位低于自己的人動手。

  故而,公卿貴族們畏懼張越,害怕得罪他引來打擊報復。

  但像丁緩這樣的人,卻一點都不怕,甚至很好奇。

  丁緩的幾個兒子,甚至滿臉興奮的瞪著眼睛,觀察著張越這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同齡人,眼中分明帶著崇拜和驚訝之色。

  甚至還有人小聲的議論著:“這就是張蚩尤啊,怎么生得這么好看,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兇惡呢……”

  “噓!小聲點,別被人家聽到,那樣不禮貌……”

  張越聽著,卻只能保持自己的儀態,還得面帶笑容,滿面春風,免得萬一被人傳出去,影響自己的形象,說他沒有胸懷,不能容人。

  “侍中公請恕罪……”丁緩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兒輩胡言亂語,不知輕重,回頭小人一定教訓!”

  “無妨……”張越笑著擺擺手,對丁緩道:“丁公難道不請在下進門喝杯茶?”

  “請……”丁緩連忙對張越拱手再拜,將張越和劉進請進宅邸。

  一進丁府,張越就看到,偌大的院子里,隨處可見各種器械零件與工具。

  顯然,這是丁緩的門徒弟子們在練習手藝。

  而在丁府正廳門口,張越看到了讓丁緩名聲大噪的七輪扇。

  那是一個巨大的立式機械,其主體由七個相互緊密聯系、咬合的巨大木齒相連,一條粗大的繩索,將一個巨大的半開合的木箱與之聯系起來。

  在穿越者眼里,這個器械簡陋非常,甚至可以說有些丑陋。

  但在這個時代,這卻是巧奪天工,發前人所未有的奇思妙想和精湛到極致的工匠精神造物。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這些木齒,怎么精密的咬合在一起,這就需要極為高超的手藝。

  張越見著也是贊嘆不已。

  后世之人常常羨慕什么霓虹、瑞典、德國的工匠精神,覺得他們做事認真、一絲不茍。

  卻不知道,諸夏民族才是真正的工匠民族,才有真正的工匠精神。

  至少在現在這個時代,這個地球上,再沒有比諸夏工匠再強大的匠人了。

  旁的不說,就長樂宮大夏殿門口立著的那十二尊金人,在現在的地球上,除了中國還有誰能鑄造?

  一個也沒有!

  當然……

  張越也明白,現在的強大和先進,只是現在的。

  諸夏民族必須不斷發展和強盛,才能始終確保自己處于世界第一。

  丁緩在旁看著,見到張越盯著自己的杰作發呆,內心也是自豪不已,炫耀著道:“當年為造這七輪扇,吾曾嘗讀監督數十石,采前人之技藝,歷三年方得!”

  “可謂精妙無上,堪稱當世瑰寶也!如今長安公卿,紛紛相求,一扇之價已至百萬錢!”

  劉進在旁邊看著那七輪扇,也為其構造之妙而驚訝,更為其昂貴而咋舌。

  一臺七輪扇一百萬錢,相當于一個食邑五千戶的列侯一歲租稅所得。

  等于十戶中產家庭的全部訾產。

  張越看著丁緩滿臉自豪之色,卻忽然問道:“丁公可曾想過改良此物,使之更加輕便有力?”

  張越此話一出,立刻就引發了無數人質疑。

  “改良?”丁緩的門徒子侄紛紛道:“如何再改良啊!老師(父親)之作,已是盡善盡美,縱然魯班在此,怕不能再非其一木!”

  他們都是親自參與過七輪扇制造的。

  深知此物的制造要求之高——為了讓其能順利運轉和長久使用,不僅僅每一木齒都需要千挑萬選,精選最好的木料,木齒的齒輪大小,甚至每一個齒的長度、寬度,都必須保持一致。

  一個不慎就要毀掉十幾日的辛苦!

  更緊要的是,目前這個設計,幾乎是最佳的完美設計了。

  再大一些,則人力轉不動七輪,再小一些則扇力不夠!

  唯有丁緩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張越,道:“不瞞侍中公,這數年來小人一直在私底下尋思和考慮改進之事……”

  他望著這七輪扇,他的得意之作,也是他的遺憾之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只是……小人嘗試了數百種方法,甚至用精鐵、銅料,做了許多小型的七輪扇,然而卻無一能滿足……”

  “侍中公難道有辦法?”丁緩忽然抬頭看著張越,如同美人一般,拱手拜道:“若侍中愿教我改進之法,緩愿以全部身家相換……”

  張越聽著,呵呵笑著扶起丁緩:“丁公言重了……”

  “倒不需要如此……”

  “只要丁公能答應本官一事!”

  “何事?”丁緩鄭重的問道:“還請侍中吩咐!”

  對于熱愛技術的人而言,技術就是生命。

  而對于丁緩來說,技術不僅僅是他的生命,也是他的財富之源。

  錢,不算什么!

  技術才能擁有一切!

  “請丁公出山,為新豐匠作魯班,主全縣工匠之事,作魯班之訓!”張越看著丁緩,正色道:“若丁公答允,莫說改進七輪扇了……”

  張越豪氣沖天的道:“便是飛天之器,也能授公!”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飛天之器?

  丁緩更是呼吸急促,難以自抑。

  飛天之器,所有諸夏匠人的夢想!

  自魯班輸開始,歷代大匠皆孜孜以求!

  而匠人們誰沒有做過制造出一臺可以翱翔天際,代表自己一生技巧最高水平的器械呢?

  若是換一個人,在丁緩面前這么夸夸其談,丁緩早就趕人了。

  飛天之器,那怎么可能?

  祖師爺魯班輸究其一生,做出來的木鵲能翱翔三日三夜而不落下,卻被墨子批評說:此物不能利天下,不可以稱巧也。

  但眼前這個人,卻是發明了張氏車的張子重!

  張氏車的精妙和實用,丁緩早已經領略過了。

  他看著張越,用力的咽下一口口水,遲疑道:“即使有能飛天之器,又能如何?”

  他看著自己的門徒與子侄們,苦笑著搖頭:“子墨子曾曰:利于人謂之巧,不利于人謂之拙,魯班造木鵲,尚且曰拙……”

  這話一出口,張越的眼睛就亮了。

  墨家門徒?

  或者說,已經放棄了墨家理想,轉而開始擺弄器械的墨家門徒嗎?

  這可真是來的太好了!

  現在張越下屬,有儒家的俊杰,有法家的英杰,加上他自己出生黃老學派。

  就已經湊齊了戰國諸子里最強的四個學派之三。

  若再加上一個墨家之人,這樣就齊全了。

  哪怕是出于集郵的考慮,也得拿下此人啊!

  更何況……

  墨家就這么消亡,太可惜了!

  張越一直想要給墨家續一下,看看能不能搶救搶救。

  只是這種事情不好明目張膽的去做,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去辦。

  畢竟,在表面上來說,儒墨那是死敵啊!

  想當年,孟子和墨家對噴。

  孟子說——墨家無君,楊朱無父,無父無君,禽獸也。

  墨家就回噴——儒生豬狗是也!

  墨翟先生生前,專門搜集孔子的黑材料,寫了一篇《非儒》,洋洋灑灑數千字,極盡輕蔑和鄙視之意(這在戰國初年的那個時代,幾乎就等于今天有人不爽某人寫了五百萬字的來黑他一樣)。

  只是,如今儒家鼎盛,罷黷百家,唯我獨尊。

  墨家則早已經式微,消失在主流視線之外,到了后代,甚至連個余波也不存在。

  張越一直很惋惜,有心想要復活墨家。

  但又礙于身份地位,不好光明正大的去操作。

  如今遇到丁緩,內心的沖動再次活躍起來。

  當然了,這個事情,得小心翼翼,得低調低調再低調。

  至少在現在,這事情得小心操作。

  最好套個馬甲……

  嗯,反正董仲舒已經干過一回,援墨入儒了。

  身為弟子,再做一次,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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