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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秉公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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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馮珂入場,黃冉立刻就興奮起來。

  他馬上跑上前去,就像見到親人一樣高喊:“馮游徼!馮游徼!吾乃驪山黃冉,甲亭人張毅盜我父之書,又偷吾父之智,曲世以阿名,請馮游徼立刻緝捕此子,押送水衡都尉衙門!”

  王大一家也馬上轉向馮珂,大聲道:“游徼,吾乃甲亭王大,愿為黃公作證!”

  薔夫秦二官,更是一臉微笑,滿臉得意的走上前,對馮珂拱手道:“馮兄,吾亦愿為黃公作證!”

  這正是他們之前就早就準備好的預案,一個保險。

  倘若不能逼迫‘張毅’就戮,那就動用長水鄉的官吏,將‘張毅’抓起來,立刻押往水衡都尉衙門大牢。

  只要進了上林苑地界,那么,除非天子出手,不然誰都無法救這‘張毅’。

  也沒有人敢有那個膽子去水衡都尉衙門要人。

  當年,一代酷吏咸宣,跋扈至極,無人能制。

  但最終,卻因為擅闖上林苑之中的官署,而被處死!

  這些人的話,也讓無數寒門士子,為之心悸。

  他們可以反抗、甚至可以無視公孫柔和他身后的丞相祖父。

  但,沒有人敢反抗漢室官府的威嚴!

  直接對抗官府,等于造反,而造反必定殺全家!

  這是百年來無數鮮血沉淀的真理!

  漢室對地方和百姓、貴族以及豪強士大夫,擁有著遠超后世任何王朝的強大震懾力和威懾力!

  自高帝以來,歷代天子廣遷天下豪強、兩千石、游俠、大賈于其帝陵。

  誰敢反抗?誰又敢不從?

  任你從前如何囂張,勢力又如何龐大,命令一下,就要乖乖從命!

  自吳楚七國之亂被平定后,原本還可與中央對抗的諸侯王勢力,灰飛煙滅。

  于是,連坐擁地方三千里,帶甲十余萬的諸侯王們,也成為了皇權面前瑟瑟發抖的小貓小狗。

  常常,每有諸侯王被問罪,一旦得知罪名被成立。

  諸侯王們,立刻就會選擇自殺!

  元鼎年間,楊可主持告緡,掀起滔天大獄。

  無數豪強、富賈,轉瞬家破人亡。

  但在整個過程之中,那些在后世足可癱瘓地方,讓國家束手無策只能低頭服軟的地方豪強,大商賈們,卻連哼哼一聲都不敢!

  你敢跳?

  老劉家就一定敢殺人!

  只要農民不起來大規模的起義,只要軍隊不亂。

  劉家根本就不怕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人的反對!

  是故,在馮珂手里的銅綬面前,在那十幾名官吏面前。

  數百士子,竟噤若寒蟬。

  連列侯子弟、貴戚之后,也只能閉嘴。

  漢室百年積威,就是如此的恐怖!

  劉進見此,忍不住走出了竹棚。

  正要開口表明身份,制止這些官吏可能的胡作非為。

  卻聽到那馮珂笑道:“本官來此,只是接到舉報,有人在甲亭聚眾飲酒……”

  “既然黃公舉報,又有本亭百姓出首,本鄉薔夫作證,那么身為長水鄉游徼,身負皇命,本官當按律查問此事……”

  說著,他就下馬,對著人群問道:“誰是這甲亭的張毅?”

  張越聞言,走上前去,拜道:“在下便是……”

  他的眼睛余光卻在劉進身上。

  只要劉進在,他就安全。

  所以,他無所顧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這公孫柔耍任何花招,他都不懼。

  馮珂先是打量了一下張越,然后問道:“張毅,驪山黃冉向本官舉報你盜其家書,你有什么話說嗎?”

  他直起身子,一副大公無私,剛正不阿的直吏模樣,正色的說道:“在回答本官的問題前,本官要告知你,按照漢律:凡受告,分公室告、非公室告。今黃冉檢舉、王大出首、本鄉薔夫秦二官作證,是故此案為公室告,公室告者,若罪名坐實,不得贖罪,只許以爵抵罪!”

  “所以,你需如實上報你的爵位,不可隱瞞,若查實虛報高爵,則當按律嚴懲!!”

  “此外,本官還嚴正告知你:如最后查實,黃冉為誣告,王大為陷害,秦二官為栽贓,按律,黃冉當腰斬、王大當流三千里,發九原郡戍邊,剝奪一切爵位,秦二官當斬!”

  “明白了嗎?”

  張越聞言,幾乎都愣住了。

  黃冉、王大、秦二官,更是張大了嘴巴。

  劇本不是這樣的啊!

  不是說好的,一旦事有不逮,江公子就會遣官吏來此,強行逮捕這‘張毅’,立刻送去水衡都尉衙門的嗎?

  但現在,這是什么回事?

  這個一臉秉公執法模樣的游徼是怎么回事?

  公孫柔聽了,眼前一黑,腳步都有些踉蹌了。

  他就算是個白癡,現在也知道了。

  自己被人挖坑了!

  這是一個陷阱!

  目的就是讓自己跳進來,然后,順理成章的將事情從私人恩怨,變成陷害、誣陷。

  誣陷在漢律之中是重罪!

  一旦被坐實,就算他爹是太仆,也救不了他!

  張越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眼前這游徼看上去似乎想要秉公辦事?

  那也好。

  他微微恭身拜道:“多謝游徼相告,在下如正告游徼:在下張毅,字子重,先父張范,曾用為長水校尉文書,爵在官大夫,亡兄張安,按律繼業為大夫,在下次之,以為不更之爵……”

  這是秦漢兩代國家體制最鮮明的特征——身份爵位遞降制度。

  除諸侯王、列侯以外,其他所有人的爵位,將世代遞降。

  父親是六級,長子就會變成五級,其他兒子統統四級,如此代代遞減,直至庶民為止。

  就連諸侯王、列侯們的庶子,也不得不面臨爵位世代遞降的局面。

  一個最為明顯的證據,就是漢光武劉秀的家族。

  阿秀哥的曾太祖父就是長沙定王劉發的兒子春陵節候劉買,從劉買開始遞降,到了秀哥兒,就變成了農民。

  從皇室成員,到普通編戶齊民的庶民,五代人的時間就完成了這個轉變。

  正是這個制度的存在,使得漢室的貴族、勛臣階級的替換速度非常快。

  從元光至今,國家的權貴統治集團就換了好幾次血了。

  能留在那個舞臺上的人,不是劉家的親戚,就一定是有手腕,有能力的人才。

  報完自己的爵位,張越就再拜道:“至于黃冉、王大、秦二官等人的舉報,確實是誣告無疑,在下有著充分的證據和人證,并且完全不懼任何對質!”

  馮珂聽完,轉身看向黃冉等人,問道:“爾等可愿與之對質?”

  “作為游徼,本官依律,嚴正告知爾等:若坐實誣告、陷害,按律,首犯當腰斬,脅從當處死刑、流放、徒刑等不等刑罰!”

  “若爾等現在撤回檢舉,可以從寬,爾等當想明白,然后回答本官的問題!”

  從頭到尾,這位游徼都嚴格遵循了朝廷的制度,國家的法律。

  哪怕廷尉卿至此,也挑不出半分錯。

  但正因為如此,才讓人生疑。

  什么時候,基層官員的素質,能有這么高了?

  不止是黃冉等人,就連張越也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但無所謂,對嗎?

  張越才懶得去關心,這背后到底是誰在操縱,他只要這個人是在幫自己就可以了。

  你還管他打著的主意是什么嗎?

  黃冉等人,卻都是瑟瑟發抖,紛紛望向公孫柔。

  “難道這人不是江寄派來的?”公孫柔陰沉著臉,走了出來,對馮珂道:“吾乃丞相之孫,太仆之子,馮游徼,吾公孫柔愿給黃冉等人作證、擔保,請游徼立刻逮捕此人,押送水衡都尉衙門受審!”

  對方聞言,卻忽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只見他拱手道:“公孫公子,在下乃是太常卿下屬南陵縣長水鄉游徼,吃的是朝廷俸祿,受的是天子恩澤,縱然公子乃丞相孫,下官卻也不得不秉公執法……”

  “這樣吧……”馮珂回過頭去,對自己的下屬揮手說道:“統統帶走,帶去鄉中官邑,馬上派人去告知南陵縣,通知長安太常卿,丞相府,告知此事!”

  說完這句話,他就對公孫柔、黃冉、王大、秦二官以及張越等人頗為紳士的拱手道:“諸君,下官人微言輕,才疏學淺,不能斷此案,請諸君隨我往鄉官邑一行,等待上面派人來審理……”

  “諸君請放心,三尺法之下,自有公正,六木之下,從來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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