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呂義一臉的從容,重新跪坐在柔軟的坐席上,拱手道:“叔父,要退陳登的廣陵軍不難。只要我們從牢中提出一個陳家的人,當著陳登的面殺了,廣陵軍,不戰而自退。”
“荒謬!荒謬之極!”不容呂義把話說話,陳群的背心已經冷汗涔涔,趕忙打斷了呂義的話。
不得不說。呂義的計策,實在是太狠了。
若是呂布真的這樣做了,陳群不敢再想下去。趕忙朝上一拱手,滿臉嚴肅的道:“主公,哀兵必勝啊!下邳能夠撐住,就是廣陵軍沒有全力進攻。若是我們殺了陳家的人,群恐怕陳登一怒之下,會不惜一切代價,對下邳展開瘋狂的進攻,那時候,我們怎么抵擋?”
“這…..”呂布摸著下頷稀疏的胡須,微微有些沉吟。呂義的提議,確實讓他眼前一亮,但陳群的建議,也令他更加擔心。
這些天,廣陵軍的進攻都有些不慍不火。一方面呂布太強,陳登不敢逼迫的太緊,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家人被關押在城中的原因。
若是真的殺了陳家的人,難保陳登不會狗急跳墻,不顧一切的展開瘋狂進攻。權衡了利弊,呂布向陳群輕微頷首。
“子誠之策太險。長文之策,可也。”
“叔父!”呂義大急。
“不須多言。我意已決!”呂布斷然道。又揮了揮手,聲音透出濃濃的疲憊之色,“都下去吧,今日軍議,到此為止。”
說罷,呂布長身而起,帶著親衛,離開了正廳。
“恭送主公!”
一般文武趕忙起身,神態恭敬的道。
陳群長吐了口氣,頗有些忌憚的看了眼呂義,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匆匆離去。侯成等將緊隨其后。
見此,呂義頗有些喪氣。歷史依然按照原本的方向走了下去。他的努力,再一次以失敗告終。
難道,自己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呂布一步步的走向滅亡,然后跟著他陪葬不成?
呂義不甘心,他雙拳緊握,太過用力,一雙拳頭不斷的發出啪啪的脆響。
“小將軍,看開點吧。”
一個略顯粗糙的手掌,輕輕的拍了拍呂義的肩膀,與他擦身而過。那人身穿灰衣,腳踩麻鞋。枯瘦的身體挺拔如松,充滿了一種老而彌堅的韻味。
“陳軍師,且慢走。”呂義振作精神。快走幾步,攔住了一只腳已經跨出大門的陳宮。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智者。并州軍運籌帷幄的謀臣。
只可惜,呂布對于陳宮,很有些芥蒂。言不聽,計不從,以至于落到了如此地步。
但呂義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來到陳宮身邊,很是恭敬行禮道:“小子有一事不明,望先生教我!”
“小將軍嚴重了。老夫不過一朽木,怎能為將軍解惑。”陳宮淡然一笑。眼神之中,卻有一絲說不出的黯然。
“軍師說哪里話。以我觀之,叔父身邊,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人,唯軍師一人,諸如陳群之輩,不過白面書生,不足以謀大事!”
呂義臉色鄭重,再度朝著陳宮長揖。
陳宮趕忙避讓,淡然的臉色也閃過一絲詫異。那番話,竟然是從呂義這樣的武夫口中說出,倒真是一件稀罕事。
但呂義的吹捧,還是令陳宮陰暗的臉色有些一絲陽光。定了定神,僵硬的笑著道。“小將軍是在疑惑,為何主公不殺陳家之人吧?”
“沒錯。請軍師教我!”呂義心中暗贊,不愧是三國的一流謀臣。光是這份洞察力就能夠令人吃驚。
“其實事情很簡單,小將軍計策雖好,但主公心中,恐怕并無死戰的決心。這也是主公把陳家的人囚而不殺的原因。陳家,是一個關鍵。”
陳宮語氣淡淡的道。一雙眸子,卻是閃動著看破玄機的了然。
呂義的心中,頓時就是一抖。他明白了陳宮的意思。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遲疑著道:“軍師是說,叔父的心中,還有著歸順之意?”
“沒錯!”陳宮贊賞的看了一眼呂義。越發覺得這個小將軍的與眾不同。他低頭沉思了一番,沉聲道:“若我所料不差,主公打的主意,恐怕是能戰就戰,若是戰敗,再投降不遲。他恐怕以為,憑借自己天下無雙的武力,曹公一定會以禮相待吧。”
說起天下無雙,陳宮的眼神之中,明顯的露出一絲譏諷之意。他太了解曹操了。這也是一開始,他就拼命勸說呂布堅持抵抗的原因。
只是事與愿違,呂布堅持了不久之后,決心明顯的動搖了起來。從那以后,陳宮明智的閉上了嘴,再不說一句話,靜靜的等待著城破的時刻。
要不是呂義今日的表現引起了他的興趣。陳宮很可能依然會一言不發。
聽了陳宮的分析,呂義只感覺天旋地轉。熟讀史書的他,自然知道投降的后果。不由的大為光火。怒聲道:“叔父糊涂啊,若是投降,他必死無疑!”
“何以見得?”陳宮更是吃驚。忍不住奇怪的問道。他雖然料到呂布投降兇多吉少,那也是五五之數。
也有可能,曹操真的起了愛才之心,接受了呂布投降也說不定。絕沒有呂義如此的篤定。
呂義重重的嘆息。他當然不能說書上那么寫的,只能勉強道:“叔父的名聲,軍師也清楚,曹操素來多疑,更有劉備在彼,他怎么容得下叔父。”
“看天意吧!”陳宮跟著嘆了口氣。隨即,又是露出一絲笑容,朝著呂義拱了拱手,“小將軍不必太過擔心。有一點陳長文說對了。只要撐到隆冬,曹軍必退。時候不早了,在下告辭。”
陳宮說完,灑然而去。
“天意么?”
目送陳宮遠去,呂義的眼中,閃爍一絲強烈的不屈。
“我的命運,只能掌握我自己手中!叔父,既然你無法下定決心,那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冷冷一笑。呂義手按著長劍,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州牧府。一人一馬,很快消失在冬日的黃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