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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為誰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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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新涼  她要出宮,蘇墨果然就讓她出了宮。

  只是雖出了宮,身后明里暗里的卻不知跟了多少人。

  心知肚明,卻也知道那些人的作用無非是阻止她離開京城,如果她只是不肯回宮,那些人定然也拿她沒有辦法。

  北堂府。

  “干奶奶!”長久未踏足此地的一進府,便直奔北堂老夫人所居的園子,還未進門便急喚了一聲,待到跨入房門見到滿面驚喜的北堂老夫人,一下子便仆倒在她腳下,“孫兒給干奶奶請安。嶗”

  北堂老夫人又驚又嘆,霎那間便紅了眼眶,顫巍巍伸出手攙起了:“丫頭,你怎么才來再遲個幾年,只怕干奶奶都瞧不見你了!”

  “孫兒不肖。”不肯起身,跪坐于地,將頭伏于北堂老夫人膝頭,同樣紅了眼眶,卻唇角帶笑,“可是孫兒知道,干奶奶一定會原諒孫兒。”

  “你呀!”北堂老夫人在她頭上輕輕一點,地嘆道,“就是吃準了老身拿你沒辦法。酣”

  輕輕笑起來,又往北堂老夫人膝上埋了埋,心中長久以來的空泛,終于有了些許補足。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為何半分消息也沒有”好不容易終于將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北堂老夫人這才開口問道。

  “我去了那依山中,那依族從前生活過的地方,在那里住了一些日子。”微笑答道,“那里,可真是美極了。”

  北堂老夫人微微一怔:“你獨自去了那荒廢之地從前一直跟你形影不離的綠荷丫頭呢怎么不見她”

  笑意微斂:“綠荷,她不在了。那依山雖是荒廢之地,然而卻自有新的生機,是個極好的去處,我一心想著以后還要回去呢。”

  北堂老夫人萬不料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一時之間只覺驚痛,將抱進了懷中,輕撫她的頭:“我苦命的丫頭……”

  “干奶奶,我沒事。”靠在她懷中,“綠荷雖然走了,說不定也是另一種新生呢”

  北堂老夫人輕輕嘆息了一聲。

  “干奶奶,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你一些事。”重新抬起頭來,看向北堂老夫人,“那次父親出事,幾乎連累了干奶奶,我卻一直沒來得及向干奶奶求證,我一直喚您作干奶奶,其實與您結為干親的并不是我父親,而是母親,是不是”

  北堂老夫人沒想到她還會問起這些事。當初母親身份不明不白,要嫁與宋京濤自然是件難事,因此宋京濤便來求她收母親做了義女,并且也將其身世如實相告。后來二人成親,有了大女錦言,因擔心有朝一日會出變故,連累北堂老夫人,便一直教錦言喚北堂老夫人為干奶奶,以此來淡化宋夫人身世的不清不白。沒想到二十多年后,事情為人揭露,還是將北堂老夫人牽扯了進來。

  “是。”事到如今,自然也沒什么再隱瞞,因此北堂老夫人如實道,“當初的確是你母親結為干親。”

  “那您與我娘親感情可好”忙問道。

  北堂老夫人微笑起來,道:“你娘親模樣生得好,性子也好,哪有不討人喜歡的道理只是卻還是時常因滅族的事情而神傷,雖如此,卻又惹人憐。我疼惜你母親,正如疼惜你一般。”

  記事以來,從未有人如此清晰的在她面前提起過娘親,她心中一時大慟,終究忍不住落下淚來。

  北堂老夫人輕輕為她擦去眼淚,深吸了口氣,又道:“那娘親可曾向干奶奶提起過從前的事情比如,我外公外婆,以及其他親人的下落”

  北堂老夫人微微皺了眉:“你娘親家中親人那依既然被滅了族,她那些親人自然也是遭了橫禍,否則,你娘親又何至于十年郁郁寡歡,終至香消玉殞”

  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睛,仿佛是不敢相信,片刻之后,卻又轉為迷茫。

  “丫頭”北堂老夫人見她怔忡,輕喚了她一聲。

  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笑道:“干奶奶,我沒事。我今天留下來陪你可好吃過晚飯,便像小時候那樣,我們睡一張床,你哄我睡覺。”

  北堂老夫人無奈輕笑了一聲:“真是個長不大的丫頭!”

  當夜陪北堂老夫人用過晚膳,又像兒時那般賴在她床榻上度過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告辭,說是要回宮帶小皇帝,其實出了北堂府,她便一直往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剛剛行至城門口,前方驀地便有兩人閃身而出,攔住她的去路:“郡主請留步。王爺吩咐了,為了郡主安全,不得放郡主出城。”

  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淡淡道:“我要去祭拜我姐姐。我給你們時間讓你們回去稟告蘇墨,看他同意還是不同意。”

  前方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無聲的交流之中似是達成了一致,終于還是讓出道來:“郡主請。”

  數年未曾前來祭拜,錦言的陵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幽整潔,倒似時時有人來打掃一般。

  焚了些香燭紙錢,這才靠著錦言的墓碑坐了下來。周圍一個人影也不見,那些暗中跟著她的護衛都躲得不見蹤影,只有風聲自林間刮過,如此的安靜之下,就仿佛只有她和姐姐兩個人,背靠背的坐在一起,可以說說姐妹間的那些知心話。

  “姐姐,我好久沒來看你了,上一回,還是我犯傻的時候,幾乎掘了姐姐的墓,擾了姐姐的安寧,真是太不應該了。”

  緩緩低下頭去,頓了許久,才又道,“昨日我去看了干奶奶,她精神還是很好,看樣子一定會長命百歲。只是夜里她問起我的終身,我真的不曉得怎么回答她……”

  想到昨夜北堂老夫人心疼的問起自己如今和往后的歸屬,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苦笑起來:“姐姐,我昨日終于知道,終于確信蘇黎還活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慶幸……因為當蘇墨問我憑什么確定他還活著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勇氣回答,我以為他死了,我以為我又害死了一個人!我周圍的人,一個個都離去了,我以為他也沒了……可是他竟然還活著,我竟然收到了他的親筆字條!我只感激上蒼,終究還是沒有對我殘忍到極致……”

  “……可是干奶奶竟然問我的終身,我還有終身嗎我的終身在哪里呢”緩緩抱住了自己的雙膝,“我曾與他定下三年之約,許他終身,還他對我之好。可是若許他終身便是害了他,我還哪里敢去找他莫說如今我并不曉得他在何方,即便知道,我也是不敢去尋他的。我不好,只會害了身邊一個又一個的人,如今他已經是厄運連連,我若還執意與他一起,貪戀他對我的好,說不定,老天爺又會不高興,又會讓他也……”她低下頭去,將臉埋進膝蓋,平復許久,才終于再度開了口:“還有一件事,我也想說給姐姐聽,也只能說給姐姐聽。姐姐,你知不知道,原來我們還有親人,原來我們……竟然還有一個外公!”

  兩年多前,洛林郡中,她提了一罐酒去尋梅月恒,在他那里聽到了那依的小調,知道了那依小調的歌詞,同時,也終于知道了他的真正名字與身份。

  梅月恒,梅惜清,原來竟為父女。

  而梅惜清,是母親的名諱。

  “姐姐不知道,那時我幾乎快崩潰——綠荷沒了,然后,綠蘿……接著突然又讓我知道,我們竟然還有外公,一個明明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卻從來都對我們不聞不問的外公!姐姐,我恨他,我那時幾乎恨死了他!我以為自己已經沒了親人了,為什么他明明在,他卻從來不出來我沒法子原諒他,沒法子接受他……”

  “可是這次回到京城,我又曾想過,也許是我太過偏激,他畢竟是外公,這么多年,也許他不是不聞不問,而是有苦衷……可是,可是原來不是!娘親為了族人和親人的滅亡傷神成病,甚至到最后死了,他都不曾現過身!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啊!為什么他可以這么殘忍如果娘親知道他還在,如果娘親知道他原來一直都活著,是不是根本就不會那么早就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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