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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為誰春(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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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新涼往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腦中都反復想著青楚的那句話——這世上,宋恒只對你最好,如果不是你,那難道是個死人  在從前,她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然而經青楚那樣一點,她卻忽然有些被嚇著了。

  若按照兩人不過相識數年的情分看來,宋恒待她,似乎的確是好得有些過分。然而若要說宋恒待她有男女之情,那卻是實實在在的無稽之談。

宋恒不過是將她視作妹妹,可是,他憑什么要將她視作妹妹  不愿深想嶗。

  與此同時,她腦中仍然惦記著蘇黎的下落。

  青楚說蘇墨一定知道蘇黎在哪里,也相信他知道,可是他曾言明他不會告訴她,而也曾經說過,她不會求他。

然而這宮廷之中,太皇太后與青楚已然失勢,她茫然四顧,根本無人可信,又能從哪里得到蘇黎的消息酣  這一日,托人從宮外帶回了一串冰糖葫蘆,哄得小皇帝高興壞了,一拿到就歡天喜地的要拿去給母后看。

  到底冰糖葫蘆是民間吃食,并不怕太后責備自己什么,倒是怕她緊張孩子,回頭小皇帝沒了吃,只怕又會大哭大鬧一番。因此她一路追著小皇帝,哄著讓他別去找太后,一路哄小皇帝一路鬧別扭,沒想到這個情形之下,竟然撞見了蘇墨。

  算算日子,進宮一月,竟然一次也沒有見過他。小皇帝一見了蘇墨,歡天喜地的撲上去叫二叔,身后的宮人齊齊下跪行禮,唯獨一人站在原地,只淡淡看了蘇墨一眼。

  蘇墨也仿似沒有見到她一般,只是微笑著彎身將小皇帝抱了起來:“覓兒因何歡喜”

  小皇帝將胖乎乎的手舉到蘇墨眼前,手中的冰糖葫蘆外面那一層糖已經開始融化,糖漿遍布了他的小手,實在是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二叔吃!”小皇帝毫無察覺,將內里的山楂遞到蘇墨唇邊。

  出乎意料的是,蘇墨竟然真的張口含了一顆,包進嘴里,僅余的糖漿甜味混合著微酸的山楂,兩種融合得恰到好處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他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見她正轉了臉看著旁邊,臉上竟是沒有表情。

  收回視線,蘇墨這才看著小皇帝,笑道:“好吃,覓兒也吃吧。”

  “母后沒吃……”小皇帝始終心心念念著太后,微微嘟起了嘴。

  蘇墨撫了撫他的頭,道:“母后不愛吃這個,覓兒自己吃,不用去找母后。”

  小皇帝這才驀然又歡喜起來,在蘇墨的喂食下,甜甜的吃了起來。

  一串冰糖葫蘆吃完,小皇帝心滿意足了,手和臉卻都已經被糖漿染得不成樣子,于是蘇墨便喚了人來帶他下去清洗擦拭。一時間后面的宮人都忙的跟上前去,頓了頓,也要跟隨前去,卻忽然聽到他喚自己:“。”

  于是便不得不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他:“攝政王有何指教”

  蘇墨眸光微斂,神情認真:“以后不要隨便給覓兒吃東西。”

  他會這樣說,其實并不意外,因此仍舊平靜的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這樣的乖覺,倒真是出人意料。

  蘇墨看了她一眼,又緩緩道:“覓兒的身份不同尋常,你若隨意給他東西吃,他日被有心人利用,害了覓兒,這其間的利害關系,你心里也是有數。”

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這利害關系之中,蘇墨所擔心的,究竟是什么  “攝政王請放心。”垂眸道,“我以后再也不會給皇上胡亂吃東西,皇上出不了事,攝政王的王位也是安然無憂的。不過我倒是不懂,若然皇上出了事,得益的,不也是攝政王么到那時,幼帝被害,攝政王以天下為己任,順理成章登上皇位,豈不,更是如虎添翼”

  蘇墨嘴角極其不明顯的一沉,十分不易察覺,卻注意到了,于是繼續道:“還是說,蘇黎在朝中仍舊是有地位的。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如今蘇黎還活著。若小皇上出了事,又有人會跟攝政王狠斗一番”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蘇墨淡淡重復了一句,忽而勾了勾嘴角,“我還以為朝政中的詭譎,你未必看得懂。”

  “這不就是你們宮廷中人嗎”偏頭反問了一句,“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未達目的不折手段!哪怕是自己的親人,也能狠心算計。這世間,‘情’之一字對于你們來說,只等于無物。”

  “難得你竟有這樣清醒的認識。”蘇墨望著她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執著于蘇黎的下落”

  “那是我與他之間的事。”凝了眉,“攝政王既有心阻攔,也不必問這種話了。”

  “是么”蘇墨緩緩負手,“你就這么確定,他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臉色驟然煞白,望著他平靜的容顏,卻說不出話來。

  蘇墨也淡淡望著她,對于她突如其來的臉色驟變,根本不為所動。

  兩人相視而立許久,夏日的御花園,周圍竟詭異的寂然。

  忽然間,頭上的樹間卻響起一陣翅膀撲棱的聲音,終于驚破了平靜。

  兩人同時抬頭看去,卻見竟是一只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鴿子,大約是受了傷,一陣撲騰之后,還是從樹上掉了下來,就落在腳邊。

  蘇墨眼神微微一變,凝在那鴿子身上。

  低頭看時,只見那鴿子身上染了血跡,果然是受了傷,再定睛看時,才發現那鴿子腳上有腳環,竟是只信鴿!

這信鴿既受傷落在此地,可見此處離它受傷之地也不遠,甚至可以肯定它就是在這宮中受傷。可是既然是信鴿,為何這宮人竟有人要射殺它  腦中驀地閃過什么,抬眸看了蘇墨一眼,果然見他凝眸看著自己腳邊的信鴿,臉色雖仍舊平靜,卻多了一絲陰沉。

  她驀地抓起了那只信鴿,取出那信鴿腳環上染血的紙條,展開來,赫然只見四個小字——安好,勿掛。

  那是,蘇黎的字跡。她的手忽而重重一抖,細致而反復的將那張被血暈染的紙條看了許多遍,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舉著手中的字條看向蘇墨:“這一下,我是不是可以確定,他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蘇墨還未答話,從他身后的遠處忽而有侍衛飛快的跑過來,見到蘇墨在此,又見到腳邊的那只信鴿,臉色赫然大變:“奴才罪該萬死,一時失手,竟讓這只鴿子飛來此處,攪擾了攝政王,求攝政王恕罪。”

  蘇墨沉眸,淡淡負手而立。

  捏著手中的字條,良久,終于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難怪,難怪他絲毫消息也無,甚至連自己的母后都棄之不顧,連半分報平安的消息也無。原來有人存心封絕了他所有的音信,原來,是有人逼他棄之不顧!攝政王真是好能耐,他放了多久的信鴿攝政王又射殺了多少信鴿”

  蘇墨望著她,一顆心悄無聲息的亂了起來。

  他驀地轉頭看到跪在地下的那個侍衛,忽然道:“去把前些日子捉到的信鴿取來。”

  那侍衛本以為自己已經必死,聞言驚疑不定的抬頭,愣了片刻,才忙的磕頭,起身跑回去取了一籠子的信鴿來,呈到蘇墨面前。

  蘇墨接過籠子,抬手便扔到了腳邊。

  她幾乎從沒聽過他如此冰涼的語氣——

  “這些信鴿都是他放飛過來的,你若想與他聯系,盡管寫信讓這些信鴿帶回去給他。”

  緩緩扶正了那個鴿籠,看著里面驚魂未定的幾只信鴿,冷笑起來:“寫信給他為什么呢告訴他我被困在這皇宮之中,他的母后被軟禁在壽康宮中,以此誘他回青州,再一腳踩進攝政王精心為他布置的陷阱,好讓他這條百足之蟲,徹徹底底身死而僵嗎”

  說完,她驀地站起身來,打開鴿籠,將里面關著的幾只鴿子,通通放飛藍天。

  蘇墨抬頭,神情淡漠的看著那些鴿子時,緩步走到了他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要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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