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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二章 一見鐘情[已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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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絡絡并不回避松贊干布尊敬而又略有意外的眼神,高高昂著頭,緩緩地一路走著,一路微笑著,看向松贊干布。

  走到松贊干布面前時,松贊干布俯首為禮,用漢語生硬問侯道:“公主一路辛苦!”

  絡絡還了一禮,卻瞟著松贊干布身側從人手中牽的馬兒,用吐蕃話道:“好馬兒!贊普什么時候送我一匹吧。”一路無聊時,絡絡常把祿東贊找來,跟他說著吐蕃話拉家常,三個多月下來,絡絡和我的吐蕃話倒也像模像樣了。

  松贊干布濃眉挑了幾挑,疾速道:“公主會騎馬?”這回用的卻也是吐蕃話,聲音渾厚低沉,自有一番威儀,但看著絡絡的眼神,卻有幾分驚愕,更似有幾分驚喜。

  絡絡驕傲道:“不但會騎,還騎得很好呢!”

  松贊干布立刻道:“那我這匹馬就送了公主了,公主何不騎來試試?”

  李道宗才見絡絡行止甚是高貴端莊,忽聽得松贊干布如此提議,正要阻止時,絡絡已然牽過馬兒,縱身而上,在眾人驚呼之中,箭而出。

  松贊干布眉眼俱開,似是大喜過望,立刻牽過另一匹馬來,一躍而上,緊緊追去。

  李道宗大急,正要派人追時,祿東贊已經走來,笑道:“王爺放心!我們贊普五歲練刀,七歲騎馬,十歲上戰場,十三歲繼承汗位,東征西討,久經沙場,這一追去,自會照顧好公主!”

  我忙下了車來,道:“公主騎術高明,原也不用太過擔心。王爺,您就叫幾名侍衛遠遠跟著他們便了。”

  李道宗忙安排人跟著時,絡絡和松贊干布的去路上,只剩兩道黃色煙塵,滾滾漫上天去。

  行宮內自有吐蕃其他官員前來接待,大廳里已將飯菜整整齊齊排好,請西夏王和其他有品階的隨行官員入宴。我和幾名絡絡的貼身侍女一起,在側殿用膳,見除了幾樣用中原方法烹調的米飯和類,已增加了西藏的許多食品,我認識的,有糌粑面、牛羊生切片、烤、酥油茶,甚至還有青稞酒。

  我嘗了一口青稞酒,酒味雖濃,卻另有一種酸甜的滋味。正在品鑒時,一旁侍奉的吐蕃侍女已走了過來,將我碗中酒滿上。我怔了怔,恍惚記得吃青稞酒是有什么規矩來著,遂不動聲色,又喝了一口,果然侍女又來滿上,直滿了三次,那侍女便笑著退下,不再添酒。

  這酒味道不錯,木碗也漂亮,看來像是樺木的,精工細作,厚薄勻稱,用加魚草汁涂成桔黃色,色澤鮮艷,形狀美觀,即便到了現代,也是很出色的工藝品。

  想到現代,我又苦笑,那酸酸甜甜又帶著些說不出澀意的青稞酒,居然平白多了幾分魅力。我權當成米酒,連喝了兩碗,只覺周身熱乎乎的,手腳也軟了起來,飄飄忽忽,只看見母親慈愛的臉,景謙憐愛的笑——是景謙,還是清遙?太相似的笑,離我都太遠了點,我辨不出了。

  我聽到自己申吟似的笑,淚水卻爬滿了臉。

  旁邊絡絡的貼身侍女知道我是絡絡至交,不比別人,忙先將我扶到房中歇息,我昏昏沉沉躺在柔軟的氈毯上,才想起自己可能有些醉了。

  那就睡吧,已經到了吐蕃了。總有一個笑容,會離我越來越近。

  不知過了多久,覺得有燈光晃我的眼。

  我勉強睜開眼,卻見絡絡親自掌了燈,照我面容。見我睜開眼,絡絡立時笑道:“書兒,你居然會喝酒?還喝醉了,這才好玩呢!”

  我想到她和松贊干布兩匹疾沖出去的兩匹馬兒,忙坐了起來,道:“現在什么時候了?你才回來啊?”

  絡絡在燈下卸下簪環,滿臉潮紅,閃著說不出的光澤,目光也是晶瑩閃亮,口中卻有些吃吃道:“啊,我很早就回來了,先來瞧了你。你睡得可好了,所以沒吵你,吃了晚飯又和父親說了好一會話才回來睡呢。”

  我微笑問她:“那位年輕的贊普,你中意吧!”

  絡絡斂著手,低頭格格笑著走來,反問道:“你說呢?”聲音輕輕的,難得地帶了似羞似喜的溫柔,屬于小女人的溫柔。

  我驀地覺出,她那臉上流動的光澤,原來是幸福。

  一切不出我的意料,也許也是不出那位祿東贊大相的意料。英明沉靜的松贊干布,有著山一樣寬廣的懷抱和襟,終于能與同樣襟豪放卻活躍開朗的李絡絡,一見鐘。

  我牽著絡絡的手,嘆道:“我知道你會幸福。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絡絡思忖般道:“嗯,我現在想,大概我會幸福的。書兒,所以你也要幸福。即便你跟我留在吐蕃,我也要讓你幸福。”

  我淡然一笑,側過身子睡覺。

  剩了絡絡,顯然是神不守舍了,理著自己長長的黑發,在頭凝坐,一忽兒面帶微笑,一忽兒又微帶愁意,有時看看屋外的雪山,有時又瞧瞧上的我。

  這丫頭,今天可不容易安穩睡覺了。

  我微笑,睡得卻安穩多了。

  有了第一次的相隨出行,第二次就方便多了。第二天吐蕃的年輕贊普親來招待王爺和公主用了早膳后,提出帶公主去見識見識附近風光時,江夏王李道宗只是苦笑,然后點頭。

  自然,贊普英明神武,武藝高超,與公主出游是不需要帶侍從的。罩著一身火紅披風的李絡絡,與一身異族黃袍的松贊干布,并排立著居然也能顯得十分協調。松贊干布的眸子黑亮,唇角有著淡淡的抿痕,看來是個相當堅毅不茍言笑的人物。在我印象里,松贊干布顯然應該是這樣一個人,那才像一個心志堅定剛毅過人的有為君主。可他現在看著絡絡,嘴角揚起溫和安靜的弧線,笑容溫馨開懷。

  大約他原來必定以為娶回來的是一朵溫室中的花朵,只能呵護遠觀,不可輕褻狎玩,永遠相敬如賓,卻永遠隔著一堵墻。那堵墻,叫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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