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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一章 入蕃[已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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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十五年正月半剛過,文成公主李絡絡從長安起程,由江夏王李道宗為送親使,下嫁吐蕃贊普松贊干布。

  隨行的除了大量婢仆侍從,還有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孤魂,渴望著從吐蕃的香巴拉山回到自己的家鄉,那就是我,唐朝的容書兒,現代的云溪月。

  我本來是混在絡絡眾多的侍婢之中,和她們擠著一輛馬車出長安的,可甫出長安,絡絡就把我拉到她的車上,坐在軟軟的獸皮墊子上,在她寬大的車廂里烤著火,捧著熱茶,沿路相伴相依。

  一路曉行夜宿,沿途經過了鳳翔、秦州、鄯州等地,經日月山拜別了故土家鄉,在吐谷渾略作幾日休整,又走了許多天的荒野之地,前方漸漸有了許多綠色,并有水聲潺潺流過。我們站在車上眺望,立刻見到了一個極大的湖泊,南北走向,澄清近藍,如寶葫蘆一般靜靜臥著。

  我有些麻木的頭惱猛然跳動起來,幾乎失聲大叫道:“是鄂陵湖啊,這是黃河的源頭湖泊呢,我們到吐蕃了!”

  絡絡羨慕地看我,道:“書兒,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事?我聽都沒聽說過這個什么湖呢!”

  我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來。我怎么告訴絡絡,當日我和母親、祖母還有景謙入藏祈福時,他們為給我散心,特地帶我到這黃河的源頭來過!從這里過去,還有個扎陵湖,一個東西向,水色純白,形如貝殼,正是和鄂陵湖并稱為“黃河源頭姊妹湖”的扎陵湖。

  一千三百年的歲月,原只在彈指之間!那湖水,依然該綠的綠,該白的白;那黃河,還在從天際的巴顏喀拉山,流過星宿海和孔雀河,流過扎陵湖和鄂陵湖,一路東行,灌溉撫育著中原萬千畝的土地和萬千年來的生民。

  沿著扎陵湖,一路綠草茵茵,大片的草地上,珍珠般散落著無數黑色的蠔牛和白色的綿羊。

  牧人持著鞭兒,乘著馬,信步慢慢騎著,牛兒羊兒緩緩挪著,一些稀稀落落的帳蓬,覆著黑色牦牛氈毯,四周用牛毛繩牽引著,安靜地座落在湖邊。

  而極目遠眺處,山頂上積雪皚皚,經不化;而到,山下炎熱異常,山頂照樣冰寒刺骨,這就是西藏,就是吐蕃,就是雪域高原,神奇的雪域高原!

  絡絡也頭探出車廂,有些著迷地看著這美麗的綠洲,忽然道:“這地方倒是挺美的。只不知這個贊普,年紀大不大,如果他長了胡子,等他睡著,我一定幫他剪光。想起跟一個滿臉是胡子的老頭睡覺,我都覺得惡心。”

  我本來已坐定下來,正按捺下心頭的激動,隨手翻著一冊唐傳奇,聽她這么一說,笑得連書都掉到了地上,倒把這大半年的抑郁沖淡了許多。她一向大大咧咧,嫁贊普,當王后,對她而言可能還只是個模糊的政治概念,根本沒和她的終身大事扯在一起聯想過。難得她居然想到提起松贊干布的樣子,倒是有些意外。我笑道:“你放心,那個松贊干布,比我們大不了多少。祿東贊大相也說了,他們的贊普年輕英俊,神武極了。就是留胡子,也一定只是為了增加威儀,絕不會是個老頭子。”

  絡絡道:“祿東贊是吐蕃大相,自然什么都幫著他們贊普說話。聽口氣這個松贊干布蠻利害的,在自己國內平定了好幾次叛亂,又跟大唐,跟吐谷渾打過幾次仗,一定是個蠻漢子。聽來有些怕人。”

  我細細回憶著關于松贊干布的歷史,道:“這個贊普,十三歲父親去世,剛繼任王位,就逢著貴族叛亂,不知歷過幾許艱險,才保全了王位,還贏得舉國上下對他如天神般的敬重,想來一定是個雄才偉略的出色人物。他擊敗吐谷渾,挑戰大唐,也只是氣不過大唐對吐谷渾許嫁了公主,才用了些手段。這也沒什么不好,正證明了他對大唐公主的看重啊。你嫁過去,一定很得他的尊重。”

  絡絡有些失望道:“我又要他的尊重做什么?我只想著能騎著馬,天天奔跑在草地上,然后一回頭,就看到你在一旁守著我,對我笑。”

  我不由樂了,笑道:“也不怕人笑話,給人聽見了,還以為我們同戀呢?”

  絡絡瞪大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奇怪道:“同戀?是什么啊?”

  完了,不小心把二十一世紀的話跟她說了。我再跟她說不清,忙嚷著頭痛,躺到軟墊上裝睡。

  絡絡嘆一口氣,綣著身子跟我頭對著頭躺下睡覺。但她的精神素來比我好,卻哪里睡得著。偷偷瞟她時,卻見她正瞪了繡著寶相花紋的車廂頂發呆,一向澄澈靈動的黑眼睛居然有些晶瑩夢幻的色彩,也不知在想她的未來夫婿,還是想讓我守著她,天天看她騎馬。

  一連乘了三個多月的馬車,無聊透了。我打著呵欠,慢慢眼皮沉重下來。

  正朦朧之際,前方一陣動,車隊停了下來。

  絡絡一咕碌爬了起來,掛起水晶簾,撩開描金牡丹的繡簾,探身向前方望去,訝然道:“前面是什么人來了?莫不是盜賊?”

  我忙也步出車廂,向前看去。只見黃塵滾滾,風沙漫天,一隊人馬飛一般從天邊卷來,一直卷到最前面的西夏王李道宗的車駕前方才頓住,一眾人等一齊下馬,井然有序驅向前來,向著李道宗行禮。

  絡絡好奇,正要跑過去詢問時,李道宗那廂已經叫人來通知,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帶人親自來迎接公主,請公主到柏海行宮歇息。

  絡絡臉一紅,將頭伸了一伸,卻只看到為首之人一角淡黃的衣裾在風里擺動,想來必是那松贊干布正和李道宗敘禮。面目卻被車轎擋了,再也看不出來。

  那前來報信的下人想來已經得過吩咐,又悄悄道:“王爺請公主入轎中安坐,并請容三姑娘看顧些。”

  我便知李道宗是怕絡絡行事過于隨便,失了大唐公主的尊貴身份了,忙將絡絡拉進車中,坐到我身邊來。絡絡兩頰通紅,我伸手一摸,卻是滾燙,微笑道:“小妮子心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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