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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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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穿著靚藍色錦鍛棉直裰,正沖著她滿臉驚喜的,正是半個月前飛竹鎮上的那個“小賊”!原來他是鎮寧侯家的公子!

  “你們認識?”徐玉有些詫異地看著兩人。

  顏秉君也有些狐疑地看向自家阿姐。

  “那個……哈哈!”岳雷頗為尷尬地笑了兩聲,“就是前些時候……那個時候……”

  眾人滿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什么時候啊?”徐沖問道。

  “啊!我知道了!”岳霆突然叫了起來,“是二哥你逃家的時候!”

  岳雷瞪了他一眼。

  徐玉就來了興致:“霆弟你甭理他,繼續說。”

  岳雷就有些訥訥的,“玉姐你……”

  岳霆得了徐玉的發話,立馬站起身手舞足蹈地將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是岳雷剛過十三歲的生日,羨慕大哥12歲就從軍,被鎮寧侯編入旗下的岳家軍中,16歲跟著鎮寧侯出征,立了不少功,如今已是大宋朝最年輕的大將軍了。便吵著也要從軍,被鎮寧侯一句“你不如應祥遠矣!”就打發了,岳雷氣不過,決定要闖蕩江湖闖出個名堂來,便偷偷地跑出府了。

  “……走了一個多月,大伯才找到他。身上錢全花光啦!臟的和叫花子似的!”岳霆嘻嘻笑道。“爹爹氣急啦!來信讓他立馬回京,還是祖母發了話,要他和姨父先念個幾天書,光莽撞怎么做得好將軍!”

  徐玉捂著嘴巴咯咯直笑,顏秉君也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岳雷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顏秉初,卻見她正滿臉驚訝地死死盯著自己,仿佛不認識了似的,岳雷被她盯的面上發熱,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

  “你大哥叫岳應祥?”顏秉初喃喃發問,“是不是名云,字應祥?”

  岳雷盡管有些疑惑,但仍是點點頭。

  顏秉初心里咯噔一下,待要繼續追問你父親是不是名飛,字鵬舉。可是轉念一想,畢竟是長輩,實在不好直接問。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是不是有個姐姐閨名叫做銀瓶?”

  岳雷剛要發話,就被岳霆搶了先:“你怎么知道我二姐的名字?”

  還真是啊,顏秉初腦子一片空白,有些呆怔:“……聽別人說的。”

  “母親早就說二姐頑劣了,成天舞槍弄棒的,祖母還說那是有乃父之風!”雷霆拍了拍額頭,“名聲都從京里傳到臨安來了!”

  顏秉君連忙擺手澄清:“我可沒聽說過。”

  顏秉初沒管他們在說什么,心里仔細琢磨起來。

  岳云,岳飛長子。岳銀瓶,岳飛次女。是了,岳飛的三子叫岳雷,四子名岳霆。她眼前的這兩個鎮寧侯家的公子是岳飛的兒子!

  鎮寧侯,岳飛。

  果然宋太宗的蝴蝶翅膀扇動了歷史,岳飛一身壯志盡酬,封侯拜將。她終于接觸到史書上存在的人!

  是了!說岳傳里的《岳雷掃北》不就是眼前這個俊秀少年嗎!

  那什么,自己還買了包子送給他呢!

  “哈哈哈……”顏秉初彎起眼睛,不禁笑出聲來。

  自娛自樂一陣,突然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古怪,她才猛然覺得不好,連忙閉緊了嘴巴。

  眾人表情皆有些怪異,徐沖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嘴巴里的果子都忘了嚼。

  顏秉君一張小臉滿是詫異,結結巴巴地道:“阿……阿姐……你你……怎么啦?”

  “哦,那個……”顏秉初訕笑,一眼瞥見岳雷正拿著一雙眼不停地瞅她,像要看她笑話似的,就立刻將槍頭對準他,“我是想起那回岳家哥哥爬墻的事情好笑來著。”

  岳雷滿臉無辜地看著眾人好奇的眼光又移向他,只得嘆了一口氣,將那回餓極了爬客棧院墻的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你們是那時認識的啊!”徐玉笑道。

  徐玉的脾氣爽朗,為人大方,顏秉初對她頗有好感。而徐玉見這個表妹年紀雖小,一團嬌憨,可說話行事卻甚和她脾氣,加上大姐已然出嫁,家中只她一個女兒,心里便同顏秉初親近起來。

  兩人湊在一起唧唧咕咕地說著話,從桌上的點心,衣服上的繡花,到看過的話本子,再到各個地方的風土人情,談性越來越濃。

  徐玉原本就是個閑不住的,跟著徐晉安游過幾次山水,卻仍是在江南的范圍之內,而顏秉初最愛的消遣之一就是看大宋朝的游記打發時間,再加上前世的游歷,說起來自然是頭頭是道,再加上大約她年紀小,什么話兒從她嘴里說出來,都感覺分外有趣些。

  連一旁的岳雷三人都忍不住湊過來聽著。岳雷還不時提供點他一個月的“闖蕩經歷”。

  直到有小丫頭來喚吃飯,眾人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暖亭。

  徐玉道:“我們十五結伴去看燈好不好?今年,我可要好好看上一回。”

  徐玉今年十四,早就定了親,出了年,就得好好呆在屋里繡嫁妝,倒真沒功夫玩了。

  顏秉君在福州的時候因年紀小,還沒看過一次燈呢,忙不迭地答應,回頭又央著顏秉初一同去求徐氏。

  岳雷兄弟倆自然是沒有二話的。

  眾人就這么約好了。

  向顏老夫人請了安,顏秉初剛回到西偏院,就見綴幽笑著迎上來,向她使了個眼色。

  顏秉初知道是前幾天讓她打聽的事有結果了,便進了屋,瞅了個空子,揮退屋里的小丫頭。

  綴幽幫著她倒了一杯水,笑道:“姑娘倒是想岔了,這柳姨娘倒沒多大來頭,家世普通,只不過聽甘草說,是老祖宗的一極遠的遠房侄女。”

  甘草是顏老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這種消息自然不能找蟬蛻打聽,要不然和直接問老夫人有什么區別。

  不過,和老祖宗扯上了關系?

  顏秉初仔細想了想:“倒沒見得祖母待她有何不同啊?”

  顏秉初去顏老夫人那請安的時候只見過一次柳姨娘,倒沒有萬枝園里的那副得意姿態,極是恭順地行了禮。顏老夫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倒是孔氏極為和顏悅色地讓她起來,添了座,還讓她多加小心肚子里的子嗣。

  綴幽目光里閃過一絲不以為然:“……說是柳姨娘二年前跟著她母親來府里打秋風,因為眼界高,拖拖拉拉到十九了都沒定親,她母親急得狠,就想托老夫人在臨安給說個人家,看中的幾個人家不是嫌人家家里窮,要不就是歲數大,甘草說,最離譜的是有一家嫌人家娘有些兇悍!到后來,老祖宗也不理她了……后來大老爺就納了。”

  顏秉初自言自語道:“納了?就這個樣子的人,祖母最后將她處理給自己兒子了?”

  綴幽就有些尷尬,微微紅著臉支支吾吾:“那些話姑娘聽不得,那些婆子們嚼得舌根罷了。”

  顏秉初就微微笑起來,心下了然,無非是用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恐怕母女兩人一早進府打的主意就是這個呢!

  柳姨娘用的一招“生米煮成熟飯”,不高明卻有效。連老夫人都沒奈何,只得給她臉色看罷了。

  顏秉初慢慢想著。

  左防右防,防不住蒼蠅蚊子。遇見個連臉面都不要的,君子之道就敗潰下來。孔氏出身名門之后,自然不會同小人計較,只得有苦自己咽,說不得從小受《女誡》之訓,以“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為旨。

  顏秉初哼了一聲,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顏氏家訓教導下的大伯父骨子里也是個愛色的。

  內宅人多了,麻煩事情就多。過日子,當然是麻煩越少越好。

  顏秉初左手托著下巴,仔細尋思,五個手指頭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

  綴幽就笑:“這事兒也算過去了,有什么好想的!姑娘什么時候也這么愛打聽故事了。”

  顏秉初放下手,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綴幽姐姐,你今年也十五了,尋常人家的女孩子早就定親了。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綴幽先是愕然,隨即失笑:“這話哪是姑娘說得的!”

  顏秉初擺擺手,滿不在乎:“你我之間有什么說不得的!況且這屋子里也沒旁人。”

  綴幽眼里就流露出一絲茫然:“能有什么想法……過過日子罷了。”

  顏秉初道:“過日子也分好幾種過法,柳姨娘的也算一種。”

  綴幽陡然一驚,有些怔松地看向顏秉初。

  顏秉初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她。平日的嬌憨底下,透露出一絲沉靜來。

  姑娘到底是長大了,綴幽心里就感慨。

  “奴婢沒有那個爭富貴的心,做妾還沒有做個丫鬟自在。況且,哪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這么早就放出去的,長亭是個例外,奴婢還能伺候姑娘兩年呢!”綴幽低聲道,“奴婢只希望出嫁后還能在姑娘房里做個管事媽媽,要是實在不行,就學著老祖宗身邊的蟬蛻自梳,一輩子不嫁人,只伺候姑娘。”

  顏秉初就嘆了一口氣,笑道:“嫁個人哪有這么難!這陣子,家里的事情有些多了,母親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托母親仔細給你找個好的,屋里的管事媽媽就給你留個位!”

  在心底,她也不愿綴幽有什么做妾的想法的。

  綴幽也笑了開來:“那奴婢就先謝謝姑娘了!”

  主仆兩人對望了一會兒,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綴幽繼續動手收拾桌子:“和姑娘悶在屋里,說了這么半天沒臉沒皮的話兒,都快去正屋用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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