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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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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Chapter13(上)

  正文Chapter13(上)

  外面雖鬧得天翻地覆,可我們的營地卻很是安靜,想來太子雖有疑心,卻也不敢在未有確鑿證據前驚動康熙。十四阿哥算是先擱下了,但想著八阿哥,心里卻更是急,只想快快地跑去看一看,可為了不引人注意,還得臉色如常,壓著步伐,不緊不慢地走著。

  只覺得這路怎么就那么長呢?臉上已經快撐不住了,卻仍然未到。

  看到八阿哥的帳篷前一切如常,門口寶柱和順水守著,臉色倒是平靜,看不出什么。我微笑著上前,他們卻擋在了我身前,一面請安,一面說道:“爺正在洗漱,不方便見客。”

  我正想讓他們叫李福出來答話,李福卻已經出來了,說道:“姑娘請進。”

  寶柱和順水疑惑地對視一眼,忙讓開了路。

  進去后,幷未見到八阿哥。我估摸他應該躺在屏風后的軟榻上,緊走了兩步,忽又覺得不妥,停住了腳步,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過去。

  八阿哥說道:“進來吧。”我這才轉到屏風后。他果然側躺在榻上,上半身幷未穿衣服,想必是因為我來,身上搭著一條薄毯,可膀子胳膊卻還是裸露的。

  我幷不是沒有見過男人的身體,以前讀書時,天氣熱時,男生經常光膀子亂晃,但自打到了古代卻真是從未見過,再加上是他,臉一下子有些燙,忙轉開了視線,可心里又擔心他的傷,只得又移回了視線,覺得臉火辣辣的。

  他低低笑了幾聲,說道:“過來。”我沒有動,只是盯著他左胳膊上殷紅的一片,心中一疼一疼地,眼中不禁有些泛酸。

  李福走來,跪在榻前,說道:“爺,奴才要上藥了。”八阿哥隨意點了下頭,沒有看他,只是仔細端詳著我。

  李福拿走裹著的軟布,一面用棉布吸著血水,一面往傷口上撒藥粉。我不禁上前兩步,仔細看去,還好,傷口不算深,只是血仍然不停地在流,撒上去的藥粉竟好象沒有任何作用,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么爛藥?怎么一點也不管用?”

  李福一面手下不停,一面回道:“這已經是上好的創傷藥了,是九爺花了重金從云南買來的,這次特地帶來備用。”

  八阿哥笑說道:“再好的藥也要時間才能生效。”

  我皺著眉頭想,早知道要回古代,我應該去學醫,現在也不至于只能干看著,腦中的念頭正在胡轉,忽然一驚,特地帶來備用?他究竟還做了什么準備?心中哀慟,為了皇位,流血掉頭都在所不計的。

  正想著,八阿哥問道:“你見過十四弟了?”

  我看李福拿軟布開始包扎傷口,一手要舉著八阿哥的胳膊,另一只手用來包扎顯然不夠用,忙上前幫他扶著八阿哥的胳膊,嘴里一面隨口應道:“嗯。”

  我碰到他時,他胳膊微微一顫,我手心貼著他的肌膚,立即感覺到,也猛地一燙,這才覺得孟浪,可是李福已經松了手,正在專心包扎,我總不能現在松手,只覺得手心越來越燙,竟好象握著的是團火,臉上越來越燒,只怕連脖子都已經紅了,低著頭,動也不敢動。

  八阿哥也是默默躺著,全身紋絲不動。李福卻是神態正常,只是手腳變得格外麻利,很快裹好傷口,收拾好東西,俯身靜靜打了個千,就匆匆退了出去。

  我忙把手收了回來,八阿哥的胳膊猛地落下,他微微哼了一聲。我心嘆,自己這是怎么了?竟象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舉止大為失常。忙問道:“疼嗎?”

  他笑著沒有說話,轉了轉身子,想要起來,我尋了墊子給他靠好。他身子一動,身上的薄毯滑了下來,我正好俯身在幫他調整墊子,等起身時,觸目所及,只覺臉撲地一下,已經紅透,立即轉過身子,背對他站著,卻更覺尷尬,我應該裝著沒有看見,云淡風輕地才對,怎么能這么反應呢?反倒更是落了行跡。

  嘴里說道:“你既沒有事情,那我走了,十四阿哥你不用掛心,他一切妥當。”一面說著,一面向外走。他一下子抓著我的手,我掙了幾下,他低聲說道:“你再用力,我的傷口要重新包過了。”

  我忙回頭看,卻發現他是用右手拽著我的,左手扶著毯子,雖不妥,但也不至于如他所說,不禁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幫他捏好毯子,讓他靠好,他拖著我坐在他身側,兩人都靜了下來。

  他笑看了我會,說道:“象是在做夢,我一直在想……”

  我忙打斷他的話,沒話找話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見過十四阿哥了?你不擔心他嗎?”

  他笑看著我搖了搖頭,但還是說道:“你看到我受傷,幷沒有驚異,顯然早已經知道,那只能是十四弟告訴你的。至于說到擔心,這里可不全是太子的人,他的人能搜,我的人就不能護?一直沒有人來報信,那就說明一切安好。再說了,你既然見過十四弟,卻面無憂色,可見他肯定已經藏好了。”

  他說的這些我有的已經想到,有的倒是的確沒想到。我又問道:“怎么會被太子爺發現呢?”

  他這次倒是皺著眉頭想了會,慢慢說道:“我出去時很小心,應該沒有人留意到,應該只是恰巧被人看到了,畢竟我和十四弟的身影不熟悉的人只怕不多,更有可能是太子爺這幾日提防著我和京中互通消息,早派了人手在四周巡視。”

  我不禁問道:“京里發生什么事情了?他干嗎要提防?”

  八阿哥笑看著我,耐心地說道:“皇阿瑪不準我和京中聯系,太子爺做這個準備一則是為了抓我痛腳,到時辦我一個抗旨不遵的罪,二則是皇阿瑪近期打算做一次大的官員調動,據十四弟所言,大都是不利于我們的,太子爺自然不想我現在有所應對,等我九月回京后,一切早已成定局。”

  我琢磨了會,說道:“皇上如果已經拿定主意,你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笑道:“這些說起來就話長了,總而言之,即使貴為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就隨心所欲,你若真想知道,我倒是愿意細細講給你聽。”

  我努了努嘴,沒有說話。他笑問道:“十四弟藏哪里了?”

  我笑起來,說道:“你猜猜。”

  他微微笑著,說道:“你既然讓我猜,肯定是一個我不太輕易能想到的人。”

  他思索了會,問道:“是敏敏格格嗎?”

  我不禁有些泄氣,蔫蔫地答道:“是呀。”

  他有些驚異地說道:“還真是她?你怎么說動她的?這可不是件小事。”

  原來他還是不能肯定的,我這才又有些開心,側著腦袋,洋洋得意地說:“不告訴你。”

  他不說話,只是溫柔地笑看著我。我看了看他的胳膊,有些后怕地說:“太子爺怎么膽子那么大,竟然拿箭打你們?”

  他嘴角含著絲笑說道:“用箭射賊,天經地義,借此機會能除掉我們豈不更好?”

  我心里一個寒戰,突然想起最后的結局,再無剛才談笑時的安然心情,心中充滿悲傷,表情開始變得疏離。

  他覺察出我的變化,伸手猛地一拉我,把我拽進懷里,我要起身,他用力摟緊我,頭壓在我腦袋上低低說道:“我不喜歡你剛才的樣子,總讓我感覺你離我很遠,你心里裝著什么呢?害怕嗎?不要怕,一切有我呢,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他正摟著我低語,李福一下子跑進來,猛地看見我們,慌得跪在地上,只是磕頭。八阿哥放開我,如常地問道:“什么事情?”我尷尬地低頭坐著,完全不敢看李福。

  李福忙回道:“有人過來通報,太子爺在蒙古營帳,里里外外搜了三遍,四周也翻了個底朝天,沒有任何結果,這會子正打算搜這邊的營帳。”

  八阿哥笑嘆道:“他可真是豁出去了,也不怕驚動皇阿瑪,不過來得正好,幫我做個見證。”

  我卻是一驚,看著他的胳膊想到這個可不好隱瞞,即使今夜能瞞過,明天、后天也瞞不過,上了馬背,一用力傷口就會出血,怎么可能瞞得過呢?要找什么借口才能不騎馬、不打獵呢?

  八阿哥吩咐李福:“泡杯熱茶,記得要滾燙的。”李福應了聲,快速而去。我仍然暗自琢磨著,八阿哥卻坐直了身子,說道:“幫我拿一下衣服。”

  我應了聲,起身拿了衣服遞給他,他站起要自己穿。我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一面臉燙著,一面服侍他穿衣服。他靜靜地站著任由我幫他套衣服。系扣子時,手指不免和他的胸膛接觸,我的手指滾燙,他的體溫卻也是不低。穿好衣服后,又拿了腰帶給他系,待一切弄好,我仔細打量了一下,看并無破綻,才向他點點頭,示意沒有問題了,他可以出去了。

  他卻只是盯著我,伸出了手,緩緩地把我拽進他懷里,我想掙脫他,他輕聲叫:“若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沒了力氣,軟軟地靠在了他懷中。

  李福在屏風外說道:“爺,茶泡好了。”我想離開,他卻沒有理會,仍緊抱著我,李福等了一會,試探地又叫:“爺?”

  我扭了幾下身子,都沒能讓他松手,不禁紅了臉,又急又怒地低聲叫:“八爺”聲音軟中帶顫,聽來倒是撒嬌的意味遠大過警告。

  他輕笑著,放開了我,朝我低聲說道:“你先回去吧。”說完不等我回話,就一面吩咐:“讓寶柱進來。”一面去了外間,我也隨著跟了過去。想走,可又有點擔心待會太子來他怎么應對,一時頗為躊躇。

  他在桌前坐好,隨手拿了本書,瞟了眼我,看我立著不動,他也沒吭聲,端起茶試了下溫度,吩咐道:“不夠燙,我說的是滾燙。”

  李福臉色一緊,忙端起杯子出去了。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疑惑地看著八阿哥。

  八阿哥微笑地看著寶柱,說道:“今次要委屈一下你了,聽好了。”

  寶柱忙跪在地上,他繼續說道:“過會子太子爺進來時,你要不小心把茶傾倒在我右胳膊上,一定要燙傷我,至于說怎么做得自自然然,天衣無縫,你自個琢磨琢磨吧”

  寶柱愣在當地。八阿哥肅聲問道:“聽明白了嗎?”

  寶柱忙點頭,應道:“奴才明白。”

  八阿哥笑道:“下去吧。”

  我卻心中一驚,一整杯滾燙的茶?可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是拿眼瞅著他,他此時幷不看我一眼,神態怡然地看著書。我咬了咬唇,轉身出了帳篷。

  剛掀開簾子,就碰到太子領了四個人迎面而來,四周雖有人在搜查,卻很是安靜。我心想,看來他只是心中懷疑,幷不能確信看到的人就是十四阿哥,也不敢在未有真憑實據之前把事情鬧大,既然不能大張旗鼓地四處搜查,只能來試探八阿哥了。

  我忙俯下身子請安,他眉頭微蹙著,笑說道:“姑娘竟在這里,不過你姐姐是八弟的福晉,倒是的確比別人要親近一些。”

  我笑回道:“未入宮前,曾經在八爺府里住過大半年,知道八爺那里化淤傷的膏藥不錯,特地來要些膏藥。”我一面想著,你既然如此說,我也沒有必要撇清,反正關系早擺在那里了,索性大大方方攤給你看。一面伸手給他看。

  他一看我手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眉頭一展,忙關切地詢問原因,我簡單說道:“下午騎馬的時候勒的。”

  他說道:“我那邊也有些不錯的淤傷藥,回頭派人給姑娘送過去。”太子爺的恩典豈容人拒絕?我忙俯下身子謝恩。他又問道:“姑娘來了多久了?”

  我笑回道:“因為陪八爺閑聊了幾句,也有好一會功夫了。”

  他聽后沉吟著還想說話,八阿哥已經迎了出來,一面請安,一面笑說道:“不知二哥要來,臣弟接駕遲了。”

  太子爺笑著讓他起來,一面仔細打量他的神色,一面說道:“我也是一時興起,到你這里逛逛,不用那么多禮。”

  八阿哥側身,恭請太子爺先走。他隨后跟進去時,眼光從我臉上一掃,腳步未緩,神色不變,笑容依舊地進了帳篷。

  我走了兩步,看到寶柱端著兩盅茶匆匆進了帳篷,不禁腳步慢了下來。不一會,忽聽得當啷一聲,杯子落地的聲音。緊接著聽到仆人驚惶地叫八爺,寶柱說奴才該死,太子爺呵斥奴才,李福吩咐叫太醫……

  我心中緊緊地抽痛著,忙快步走了幾步,隱到帳篷后,看見有人匆匆出了帳篷去叫太醫,寶柱被人拖了出來,垂頭跪在帳外。看來無論如何是免不了幾十板子了。正想著,李福已經指揮著兩個人堵住寶柱的嘴,放在刑凳上,打了起來,一板一板,很快血就涔了出來,殷紅一片。

  我立即轉身,快步跑向自己的帳篷。他們的游戲,我不想再參與了,我不要見到那么多的血。我的生活已經很不快樂了,不要鮮血讓它變得更凄慘。

  怎么這么黑?天上一顆星星也無,四周只有風刮過的聲音,無邊的壓力緊裹著我,心中正害怕,忽看見前方一點隱隱的燈光,來不及多想,就向燈光跑去,一路踉踉蹌蹌,卻也顧不上,只想趕緊抓住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溫暖。

  跑近了才看清,原來是八阿哥打著一盞燈籠正在慢步而行,一身竹青長袍,隨風獵獵而舞。他見是我,停了腳步,朝我溫柔一笑。看到他溫潤如玉的臉和謙謙笑容,我的恐懼、驚惶、茫然一下子消散。

  心中一安,喜悅地叫道:“八爺。”正要走過去,忽地一只箭疾飛而來,打在燈籠上,在燭光滅去的瞬間,八阿哥臉上的笑容竟帶著凄厲絕望,他無限哀凄地目注著我,緩緩消失在黑暗中。

  我只覺撕心裂肺的痛,大叫一聲“不要”猛地坐起,睡在屏風外面的玉檀忙沖了進來:“姐姐,做噩夢了嗎?”

  我只覺心不停地顫抖,身子也在不停地顫抖,玉檀摟著我柔聲叫道:“姐姐,姐姐。”

  那個笑容,那種目光我猛地抱著玉檀,我好冷玉檀什么也沒有再問,只是安靜地回抱著我。

  過了好一會,我才慢慢緩過來,強笑著對玉檀說道:“我沒事了,你去睡吧。”

  玉檀柔聲問道:“要不我陪姐姐一塊睡吧?”我向她搖了搖頭,躺了下來。她替我蓋好被子,靜靜退了出去。

  我在黑暗中大睜著雙眼,再不敢閉上眼睛。凄厲絕望的笑容,無限哀凄的目光……

  拼命地想驅散這副畫面,卻越發清晰,我在被中縮成一團,思緒翻騰。在姐姐屋中初次相見時,他談笑款款;秋葉飄舞中,他逼我答應時的冷酷;漫天白雪中,他一身墨色斗篷,陪我沉默地慢行;他讓我答應帶著鐲子時,盛滿哀傷希冀的眸子;桂花樹下,他溫暖如春陽的笑容;散發著百合清香的簽紙……

  十四阿哥雖沒有細說八阿哥在暗里為我所做的事情,可我并非傻子,初進宮中時,教導我的老嬤嬤對我的寬容,掌事的太監和宮女對我不露痕跡的照顧,我怎么可能沒有察覺?只怕還有很多是我所不知道的。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降落在四阿哥府中。因為早知道結果,我一直希望自己能疏離,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不可能在明知道結局的情況下還義無返顧地湊上去。可四年的時間,點點滴滴,就如同腕上的鐲子,早就如影隨形,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即使為自己鑄造了銅墻鐵壁,也禁不起天長日久、水滴石穿。

  一夜無眠,聽到外面玉檀的響動知道她起來了。我心中已拿定注意,掀被而起。玉檀看見我,臉色震驚地說道:“姐姐,怎么看上去一夜之間竟瘦了好多。”

  我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淡淡笑道:“大概是沒有睡好,臉色有些憔悴,令人生出一種錯覺罷了。”

  細細描好黛眉,涂勻胭脂,戴好耳墜。臉色是胭脂都無法掩蓋的份外蒼白,眼睛卻是格外的亮,黑瀅瀅的瞳孔中象是兩團小小的火焰在其中燃燒。對著鏡中的臉孔嫵媚一笑,喃喃說道:“能不能改變歷史,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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