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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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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Chapter9(下)

  正文Chapter9(下)

  插pter9(下)

  因為有康熙的許可,這幾日一有時間,我就去要了馬,揀一塊僻靜處,由一位騎術精湛的軍士教騎馬。

  他說不敢讓我對他用任何敬稱,我看他一臉惶恐,也就答應直接喊他的名字——尼滿。看到他,會不禁想到姐姐和那個人。想著那個人恐怕才不會如此恭恭敬敬、惶惶恐恐、拘拘束束的,想著想著就一面看著尼滿,一面忍不住地嘆氣。

  尼滿被我瞅他兩眼,就嘆口氣的舉動搞得更是舉止拘謹,說話都不是很利落,就更不要提他能把我教的如何了。

一個教得如履薄冰,一個學得很是無趣,在百般無聊中,我也終于可以獨自一人騎著馬,慢慢遛了。幾次想要雙腿一夾,馬鞭一揚,就跑一下,可都被尼滿阻止了,嘮叨著,什么我手上力小,馬性還不熟,不能急躁。我就慢慢騎著馬,遛著  其實我很懷疑,尼滿根本沒有打算真正把我給教好了,大概是怕摔了我,擔不起責任,所以只是和我磨時間,等回京日子一到,自然萬事大吉。

  太陽漸漸西落,我還是騎著馬徘徊在草原上,尼滿催了好幾次,見我總是裝沒聽見,也只能由我,稍稍落后半個馬頭,陪在馬側。

  正在閑逛,忽看到遠處兩驥駿馬直奔而來,我看著好象是十三阿哥的那匹大黑馬,忙勒住馬。不大一會,已經奔近,果然是十三阿哥,旁邊的是四阿哥,兩人都穿著緊身騎裝,腰束革帶,馬鞍上懸著箭壺,斜斜插著些白羽箭。只不過四阿哥是一身青藍騎裝,身子修長,看上去冷俊中含著英氣,十三阿哥卻是一身白色滾銀邊騎裝,越發趁得身姿挺拔。

  尼滿看清來人,忙跳下馬請安。我卻實在懶得跳下跳上,只等著他們近了勒住馬后,在馬上俯了俯身子。十三阿哥朝尼滿揮了揮手,讓他起來,趕著問我:“學會了沒?”

  我努了努嘴道:“只學會如何坐在馬上不掉下來。”

  十三阿哥看了眼尼滿道:“你先回去吧”尼滿抬頭看了我一眼,見我沒什么意見,遂又躬身行了個禮后騎著馬慢慢退走。看他遠了,我才抱怨道:“他哪是教我學騎馬呀?完全在哄小孩子呢。”

  十三阿哥笑道:“你可別跟小孩子比,比你騎得好的多著呢。”

  我一想也是,這些蒙人、滿人可是屬于馬背的民族,不會走,就已經隨著父親坐在馬背上了。笑著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十三阿哥想了想,說:“現在餓了,要回去用膳,不過晚上倒是有時間,你若晚上得空,我可以教你。”

  我聽后,一高興,雙手一拍,剛想叫聲好,卻沒想到,我這一鬧,又松了韁繩,馬在原地打起轉來,我驚得閉上眼睛驚呼,直到感覺馬不動了,才睜開眼睛,看見十三阿哥正替我勒著韁繩,他把韁繩還給我,又看了我一眼,對著四阿哥嘆口氣道:“看來我是‘任重而道遠’呀”

  四阿哥嘴角一抿,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不說話,只是同情地看著十三阿哥。

  晚上隨便吃了些東西,急急漱了口,又叮囑了蕓香和玉檀幾句,就忙忙地趕去了約定地點。到了地頭,看見空無一人,才驚覺,自己這么著急地趕過來,竟提前了好久。遂把披風鋪在草地上,躺倒,看著星空,耐心地等起來。

  正等得有些迷糊,覺得有人在看著我,我沒有睜眼睛,隨手拍了拍身邊,笑嘻嘻地說:“躺著看星空真美,你也來看一眼。”

  一個人坐到了我身邊,我嘟囔著說:“我都等困了,不如明天再學吧,今兒晚上咱們就在這里躺著看星星。”身旁的人一直不吭聲,我覺得不大對,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四阿哥,他正坐在我身側,仰頭望著星空。

  我一個激靈,立即就站了起來,一面請安,一面下意識地往周圍看。

  我期期艾艾地問:“十三爺呢?”

  四阿哥望著星空,不吭聲,好一會后,才道:“太子爺有事把十三弟叫住了,他托我過來。”

  我忙說:“那奴婢就回去了,改日再教就可以了。”

  他淡淡道:“你覺得我教不了你嗎?”

  我忙搖頭說:“不是,我這不是有點困嘛”

  “那我們就躺在這里看星星。”

  我差點想用頭撞地,和雍正躺著看星星,不如殺了我,立即說:“我現在不困了。”

  他淡然說:“那就上馬吧”

  我一面心里打著嘀咕,琢磨著四阿哥為何有這閑情逸致,只因為十三阿哥的拜托?一面打量著他帶來的兩匹馬。

  他指了指一匹看著小一些的馬,說道:“這是十三弟專門挑的小馬,很溫順,我待會騎母馬,它自會跟著。”說完就翻身上了那匹大一些的馬。我也趕忙上了小馬,他在前面策馬慢行著,一面說:“我們先慢慢走一圈,你和馬熟悉熟悉,順便我給你講一下待會跑起來時要注意的地方。”我忙說好。

  好不容易熬過一晚上,我回帳篷時,身累心更累,隨意擦洗了幾把,立即撲到榻上。

  不是說四阿哥教得不好,實際上他教的很好,我進步很快,一晚上已經可以騎著小馬隨著母馬慢慢小跑了,可我和他在一起時,總是渾身不自在,一想到他將來是雍正,做事情的霹靂手段,就滿是壓抑。

  這時我才驚覺我已經不是那個張曉了,張曉是喜歡雍正的,欣賞雍正的,她認為在爭奪皇位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敵人手下留情,就是對自己殘忍。而且八阿哥、九阿哥也有置雍正于死地的心思,所以雍正最后監禁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對的。

  可是現在我卻抗拒著那個結局,原來現在我已經真的是馬爾泰.若曦了。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在我茫然不知時,流逝的時光已經改變了我。

  我也曾仔細思量著要不要趁著難得的和未來雍正的獨處機會,和四阿哥進一步拉攏關系,為將來多留幾分機會和保險。可幾次三番,思量好的討好拍馬的話到了嘴邊,看著他喜怒莫辨的臉色就又吞回了肚子。一晚上又要想東想西,又要學騎馬,能不累嗎?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覺得自己還是不行。原以為憑借三年白領的辦公室爭斗經驗,再加上三年宮內生活的嚴格磨礪,自己早已經是人精了,沒有想到遇到真正厲害的主,立馬破功。

  左思右想后,只得安慰自己說,好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不得罪他就行了,至于說討好,看來自己還得多磨練幾年。安慰完后,也決定再不跟四阿哥學騎馬了,一個琢磨不透的定時炸彈放在身邊,太遭罪了。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老天總是以折磨人為樂子。明明十三阿哥滿口保證說,一定不會爽約,可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又是四阿哥。我心里長長地嘆了口氣,決定回頭要找十三阿哥好好談一次話。

  我陪笑看著四阿哥道:“奴婢今日白天剛當完值,有些乏了,所以今晚就不學了。”四阿哥聽完,臉上仍然是冷冷淡淡,只是眼睛看著我。我又鼓了鼓氣,俯下身子行禮,說:“如果四阿哥沒有別的事情,奴婢就先行告退。”說完蹲著身子等了一小會,看他仍然沒什么反應,就直起身子,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提著一口氣,試探著從他身邊走過,等走過他后,覺得他仍然沒什么反應,不禁呼出一口氣,暗自慶幸一聲,忙加快腳步,盡快離去。

  可走了一會后,聽到后面馬蹄聲,還未來得及回頭看,就覺得四阿哥凌空一躍,從馬上跳下一把拽住了我。我看著離我很近的四阿哥的臉,不禁失聲驚呼。

我叫完后,看他仍然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漠漠然地看著我,好象我們現在緊貼在一起的姿勢根本沒什么不正常。我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反倒被他用力一攬,更是貼在了他身上。我靜了下來,瞪大眼睛看著他,想著,莫非他想調戲我?這可太離譜了  念頭還沒有轉完,就感覺他冰冷的唇壓在了我的唇上。我一面使勁往后仰頭,一面用力推他,但是男女力氣所限,并沒有起什么作用。他嘗試了幾次,發現我緊閉雙唇,根本不讓他進入,遂抬起了頭。

  我立即下意識地做了電視劇里被非禮女子經常做的動作,一個耳光甩了過去,可惜他不是明玉格格,我的手被他截住,被他反剪在背后。他眼里帶著嘲弄,嘴輕貼在我臉上說:“難為你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年工夫,引得我上了心,現在又玩欲擒故縱。”他冰涼的嘴唇在我臉頰上印了一下,道:“恭喜你,計謀成功了。”

  我怒瞪著他,想開口反駁,可一時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只能怒聲道:“放開我”他又往前傾了傾,嘴在我耳邊一面輕柔地逗弄著我,一面輕聲說:“你若想跟我,我自會向皇阿瑪去要了你的。”我覺得我全身無力,四肢發軟,感覺身子越來越熱,心卻越來越冷,強自深吸了口氣,定下心神,輕聲嬌笑起來。

  他聽到我的笑聲,不禁動作慢了下來,我側著頭,嘴貼在他耳邊,輕輕呵了口氣,然后緊挨著他耳朵說道:“四爺是因為沒帶著女人出來,需要泄火嗎?”他身子一僵,我接著輕笑道:“如果四爺喜歡用強的,奴婢沒資格反對,四爺想要在這野地里茍合也遂四爺的愿。”

  他聽完,慢慢直起身子,盯著我臉看了起來,我臉上帶著幾絲冷笑,半挑著下巴,斜睨著他,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他忽地緩緩展開一個笑容,我只覺全身一個激靈,冷笑瞬間被凍在臉上,他一面笑著,一面慢慢俯下頭,又印在了我唇上。我身體后仰,卻無法躲開,只覺得寒意從他沒有溫度的唇上迅速傳到我心里。我慢慢閉上眼睛,全身冰冷地想到,完了真的完了原來以毒攻毒不管用的。

  正全心冰涼,如墜冰窖時,他猛地離開了我的唇,放開了我,自轉身上了馬,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又被他突然放開,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他在馬上冷冷看著我,說道:“上馬。”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已逃過一劫。一面暗自謝謝各路神仙,一面腿腳發軟、歪歪斜斜地爬上了馬。看他反方向而行,并不是回營地,我剛放下的心,又立即提了上來。

  他冷聲道:“放心,你還不是傾國傾城。”我這才又稍稍安心了些。

  他在一側,開始加速,一面指正著我錯誤的姿勢。我再沒有勇氣說半個不字,只得順從地強打起精神學起來。

  第二日再見十三阿哥時,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一個人,十三阿哥現在肯定不死也是重傷。十三阿哥被我看得完全不敢和我的眼睛對視,目光只是游移在別處。我盯著他看了會,忽覺得不對,一看四阿哥正淡淡看著我,心里一慌,忙收回目光,乖乖立在一旁。

  看大家都目注著場中射箭的太子爺,我裝著去換水,經過十三阿哥身邊時,步子依舊,只是低低說道:“今兒晚上我去找你。”說完,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晚上,安排妥當一切后,去見十三阿哥。剛走近十三阿哥帳篷,十三阿哥的貼身小廝三才迎上來,請安說道:“爺正等著呢。”

  我笑說:“煩勞你了。”

  他忙陪笑道:“姑娘這說得是哪里話,都是奴才該做的。”

  我笑笑,自進了帳篷。十三阿哥正坐在羊毛毯上,斜靠著軟墊看書,看我進來,扔了手中的書。我瞪了他一眼,隨手拿了兩個軟墊,也把自己舒服地安置好,又從幾案上倒了杯茶給自己。

  十三阿哥挨著坐近了些,陪笑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我冷哼了一聲說:“你一個阿哥若不想教我,做奴婢的不敢有半句怨言,可你犯不著再三戲弄我。”

  他整了整臉色道:“這可是你誤會我了,頭一晚是被太子爺叫住了,雖是閑聊,可不好駁了太子爺的面子,才打發了小廝去找四哥;第二次是被……”他停住沒有繼續說下去,只說道:“的確是有事,絕沒有哄你。”

  我冷哼了一聲道:“除了皇上、太子爺,還能有誰絆住你?”

  他滿臉無奈,尷尬地笑了笑說:“敏敏格格。”

  我一聽,滿肚子的火中也不禁透出幾絲笑意。想著既然這樣,的確不好再說什么,可想著昨晚上的事情,又覺得滿肚子的怒氣怨氣無處可去,只得一仰脖子惡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茶。

  十三阿哥看我信了,復又懶洋洋地靠回軟墊上,帶著笑意說:“不過你應該高興才是呀怎么一肚子火呢?”

  我側頭盯著他,氣聲道:“高興,有什么好高興的?”

  他移前了些,盯著我眼睛說:“你難道心里沒四哥嗎?”

  我聽完此話,怔了一會,氣極反笑,干笑了幾聲后問:“我何時告訴你我心里有四爺了?”

  他笑著一面搖頭,一面道:“自從你在殿前奉茶,我就覺得你一見四哥就怪怪的,你對太子爺都是淡淡的,可對四哥卻極其小心謹慎,當時心里就存了納悶。半年前,你升了領頭女官,又向我打聽四哥的喜好避諱,平時端上的茶具點心一應都是四哥中意的,這三年來你也很是留心四哥的言談舉止。你若沒想著四哥,那我可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也不見你如此待別的阿哥。”

  我越聽,心越靜,只覺得自作孽不可活,我實在沒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十三阿哥見他一席話,說得我只是低垂著頭默默坐著,不禁得意一笑,輕搡了我一下,笑道:“別不好意思了,我看四哥對你也有點子意思,要不然以四哥的心性,斷不會親自去教一個宮女騎馬。回頭記著敬我謝媒酒,我可沒少在四哥面前夸你。”他斂了斂笑意,認真說道:“四哥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你看他對我就知道了。”

  我沒有搭腔,默默坐了半天,忽然站起道:“我要回去了。”然后看著十三阿哥,鄭重地說:“反正我心里絕對沒有四阿哥,你別再瞎摻和。”說完,轉身快步離去。

  一路走著,一路想,其實自己打聽四阿哥的喜好避諱時就擔心引人注意,還特地把別的阿哥的飲茶喜好也順便打聽了一下,可是畢竟一個上了心,別的只是敷衍,一般人倒看不出異樣,十三阿哥卻和四阿哥朝夕相處,又和我要好,我對四阿哥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難怪他會誤會。既然他如此想了,那四阿哥誤會也沒什么可奇怪的了。

  更何況,我只想到在打聽私事上會引人注意,卻不料三年來的時時小心謹慎、處處留心觀察落在十三阿哥眼里全是別有情意了,我該如何去解釋這個長達三年的誤會呢?

  回到自己的營帳,只覺得心里的一股憋悶無處可去,倒茶燙了手,收拾東西卻又撞翻了水盆,弄得地毯全濕了,忍不住扯著嗓子大叫了一聲,嚇得隔壁帳篷的蕓香和晨櫻都沖了過來,看我面色難看,又看到地毯上的水,忙陪笑說道:“姑娘快別生氣了,我們這就幫姑娘把毯子換了。”

  我看著她們,靜了靜心神,強笑道:“真是越急越亂。”話出口,心反倒安定了。

  自那日后,我下定決心,馬是萬萬不能再學了,十三阿哥有時提起話頭,都被我顧左右而言它給支開了。他笑笑地看著我,也就不再提起。

  一日正在康熙大帳里當班,突然一個軍士快步跑來,遞給李德全一個快馬急件,李德全不敢怠慢,立即呈給康熙,我心里暗想,莫非和太子有關,因為知道太子就在這次塞外之行中被廢了,可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讓康熙下定決心廢他卻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

  康熙一面看著急件,一面臉色漸漸凝重,最后猛地站起來,說道:“吩咐快馬每日都來報信。”

  外頭跪著的軍士,高聲應道:“喳”磕完頭,快跑而去。

  康熙慢慢坐下后沉聲說道:“傳旨”李德全忙上前跪倒,凝神聽旨,“十八皇子祄病重,三日后準備回京。朕要見蘇完瓜爾佳。”

  李德全身子一抖,磕完頭領旨后,匆匆而去。

  帳內當班的宮女太監都大氣也不敢喘地靜立著。我也是心里惴惴,雖知道個結果,可事情在細節上怎么發展卻是一點頭緒也無。拼命想了半天都一點也記不起有關十八阿哥的任何事情,只得提醒自己一切小心。

  好不容易熬到換班,才發覺自己竟然一直站著一動沒動,現在走起路來全身還是僵硬的。康熙剛才接見蒙古王爺蘇完瓜爾佳時,已說明要提前回京,蒙古人后日就走,也開始收拾東西。一路上,周圍雖人來人往,忙著準備行囊,卻都壓著聲音,全無前幾日的熱鬧了。我也靜靜地往回走,想著該如何快速把東西都整好。

  又要當班,又要整理東西。但也許因為一再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出任何差錯,所以雖很累,精神卻還好。第二日晚間正在讓幾個太監小心包裹器皿,忽聽到遠處嘈雜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一面留著心,一面繼續忙著手頭的活。

  過了一會,嘈雜的聲音沒了,又恢復了先前的安靜,我也沒再理,直到把所有器皿都包裹好后,又放置妥當,這才回了帳篷。

  一進帳篷,玉檀就面色嚴肅地迎了上來,拉著我坐好,小聲說:“看樣子,姐姐還不知道。”我怔了一下,忙凝神細聽,她續說道:“太子爺騎了蒙古王爺進獻的御馬,引得蒙古人鬧了起來,說是獻給皇上的御用之馬,卻被太子拿來玩耍,大不敬,瞧不起他們。”

  我啊的一聲,忙問道:“皇上怎么說?”

  玉檀悄聲道:“還能怎么說?為了平息蒙古人的怒火,當著所有蒙古人的面斥責了太子爺。”停了下,她又小聲說道:“不過我看皇上除了怒,還很是傷心,畢竟因為十八阿哥的事情,現在人人都面帶悲傷,太子爺這個時候卻騎馬取樂。”她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我聽完后,默默發起呆來,想來這就是一廢太子的引子了。想了會,認真叮囑玉檀道:“這幾日不管多累,一定要打起精神,否則一個不留神,只怕就是大禍。”

  我特意加重了“大禍”的口氣,玉檀忙點頭,說道:“姐姐放心,我也這么想的。”

  兩人又默坐了一小會,遂洗漱歇息。可心里擔著事情,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會對現在的幾個阿哥有什么影響,雖然大致結果知道,可具體的過程卻無從而知,所以睡得不安穩。

  我這個半吊子的先知用處實在不大,哀怨地想如果早知道要回清朝,一定把清史一字不拉地全背住,可轉念一想,只怕背住也沒有用,清朝的歷史為了避尊者諱,多有粉飾篡改,到最后只怕也是誤導,說不定反倒害了我。聽玉檀也是不停地翻身,看來她也不好過。

  浩浩蕩蕩的大營總算開拔,因為快報傳來十八阿哥的病情又加重了,康熙的表情很是神傷,我們御前侍奉的人都提著一顆心,小心伺候著。眾位阿哥也都面帶憂色,太子爺的表情最是復雜,憤怒、恨意、不甘、夾雜著不知是真是假的憂傷。康熙一直對他極其冷淡,令他臉上更多幾絲懼怕。

  一日清晨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聽得蕓香在帳篷外的聲音,我和玉檀忙坐了起來,讓她進來。她進來后,安也顧不上請,只是快步走到我身邊,玉檀也忙隨手披了件衣服,湊了過來。

  蕓香面有余驚地說道:“昨日夜里萬歲爺大怒。”我和玉檀都輕輕啊了一聲。她接著說道:“太子爺昨夜竟在帳外扒裂縫隙偷窺萬歲爺,被萬歲爺給察覺了,又驚又怒,當場就把桌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李諳達趕著增調了侍衛守護在帳外。”

  我和玉檀聽完,都是一臉不敢置信,太子爺瘋了?竟敢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蕓香又匆匆說道:“李諳達說了,今日雖不該姑娘當值,但姑娘還是去御前伺候著。”我聽完,忙起身穿衣,梳頭洗漱,蕓香在一旁幫忙伺候,都知道事情緊急,我也沒和她客氣。

  急趕了幾日路,終于到了布爾哈蘇臺行宮,大家正松了口氣,想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我卻心神越發繃緊,因為記得好象康熙就是在塞外行宮第一次宣布廢太子的,說話行動都加倍留了心。

  晚間李德全正準備伺候康熙歇息,快報送到。康熙看完后,低垂著頭,靜靜地把手中的紙張一寸一寸地揉成了一團,緊緊捏著紙團的手上青筋繃起。我心里唉嘆了一聲,想著看來十八阿哥夭折了,才八歲。

  李德全跪在地上,不敢說話驚動,四周站立的宮女太監也人人沉寂地站著,康熙一直以同一個姿勢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往日因天子威嚴所懾,看不出來他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今夜默坐于龍椅上的康熙,卻讓人無比真實地覺得他已經五十五了。

  坐了好一會子,康熙低聲對李德全說道:“都退下。”我們安靜卻快速地退了出來,只留李德全在內伺候著。

  出了門,看見各位阿哥都已得了消息在外頭候著,神色擔心焦急中夾雜著憂傷,看我們出來,都拿眼睛瞅著我們。我回身對玉檀等宮女吩咐道:“萬歲爺雖說讓我們退了,但晚間還是要有人在近旁聽吩咐,今日晚上我和玉檀就在外面守著,其余人都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來聽差。”她們立即齊齊低聲應是,安靜地退下。

  王喜也只留了自己和另一個太監在外面聽候差遣,剩下的也都打發回去歇著。我和王喜默默對看了幾眼,他立在我身邊小聲問道:“這些阿哥們怎么說?總不能在這里站一夜吧?若傷了身子,就是死十個我都不能抵罪。”

  我想了想,說道:“現在進去請示,只怕是不可能的,不如讓他們先散了吧,若有事情,再打發人去叫,不過你讓手下的太監們都暗中給他們個消息,讓他們晚上警醒點,以防皇上隨時召見。”

  王喜琢磨了會子,點點頭,上前幾步,躬身說道:“太子爺,貝勒爺,各位阿哥,皇上已歇下了,各位這就先回吧若有事情,奴才自會通報。”

  各位阿哥彼此互相看了幾眼,一時好象都有些拿不定注意。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朝我探詢地看過來,我避開四阿哥的視線,只朝十三阿哥微微頷了一下首,十三阿哥遂看著太子爺,說道:“我們還是回去歇著吧,明日皇阿瑪跟前還要人伴駕呢。”四阿哥點點頭,正要舉步而行。

  太子爺卻盯著王喜詰問道:“李德全呢?讓李德全出來回話。”

  我一驚,覺得太子爺真是越來越沉不住氣,李德全為人公正寬厚,一直近身服侍康熙,深得康熙信賴,有時他一個眼色,就能救人躲過一劫,這宮里宮外的人,不管是妃嬪阿哥還是文武官員,都對李德全十二分的客氣,“李公公”“李諳達”的叫著,今日太子爺竟然當這么多人的面直呼其名。

  王喜也是一呆,想了想,陪笑回道:“我師傅正在伺候皇上,恐怕不得空。”

  太子爺冷哼了一聲說道:“不是說皇阿瑪已經歇下了嗎?既然已經安歇了,他出來說兩句話又有什么打緊?”

  王喜愣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回話,轉頭看我,我向后縮了縮身子,朝他皺了皺眉頭,表示無可奈何。我可不想現在和太子爺扯上任何關系。

  王喜只得轉回頭,想再勸幾句,話未出口,太子爺就一面向前走著,一面說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幫奴才倒底在搞什么鬼?”兩邊的侍衛忙把他攔在了門外,他呵斥道:“讓開瞎了你們的狗眼了,也不看看我是誰?”侍衛卻絕不肯讓路,眾位阿哥都有些動容,忙上前半真半假地勸太子爺。

  正在喧鬧,李德全拉開了門,康熙神情憔悴地看著眾位迅速地跪倒在地上的阿哥,疲憊地說道:“命隨行文武官員都過來。”

  王喜忙應喳,匆匆跑去傳旨。

  康熙神色死寂地定定瞅著太子爺,太子被看得滿臉驚惶,低垂著頭,伏在地上,紋絲不動。

  不大一會的工夫,此次隨行的文武官員已都到齊,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康熙慢慢巡視了一圈,眼光仍落在了太子爺身上,他痛心憤怒哀傷地盯了太子半晌,最后一字一頓地沉聲說道:“礽不聽教誨,目無法度,朕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實難承祖宗的宏業”話未完,淚已流了下來。

  底下的大臣只知道磕頭,再三奏請:“皇上請三思”

  康熙開始語速緩慢地歷數礽的罪狀:

  “二十九年,朕在親征噶爾丹的歸途中生了病,十分想念皇太子礽,特召他至行宮。礽在行宮侍疾時毫無憂色;朕已看出皇太子無忠君愛父之念,實屬不孝。

  礽對十八皇子祄之死,無憂痛之色,毫無兄弟友愛之情。

  礽平時對臣民百姓,稍有不從便任意毆打,其侍從肆意敲詐勒索,仗勢欺人,激起公憤。

  康熙一面落淚,一面痛述著。一時氣急攻心,再加上幾日來的傷心昏厥了過去。全場又是一片忙亂,請太醫的,叫皇上的。最后,康熙緩緩醒了過來,卻再無精力說什么,只是吩咐讓大阿哥領人先把礽看管起來,然后揮手,讓大家全部退下去。

  李德全服侍著康熙進去歇息,可看康熙哀傷的樣子,只怕難以入眠。我默默立在外面,心里也是一片哀傷,這個結局我早已經知道,這在當年對我而言,只是打發閑余時間的一個故事而已。甚至當時我覺得康熙在太子事件上處理得很是不明智,明知道礽不堪大用,卻總是舉棋不定、反反復復。如果他能早日下定決心,也不至于出現九龍奪嫡的慘烈情景。

  如今親眼目睹,不知是因為在康熙身邊服侍久了已有感情,還是感受到康熙心中作為父親對礽的偏愛,以及現在的心痛無奈憤恨,只覺得康熙的落淚深深震撼了我,作為一個皇上,他也許沒有處理妥當,可作為一個父親,他無可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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