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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永年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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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老三看上的這閨女,去年冬上,在李家村也狠被人念叨著傳了一陣子閑話。

  一個是這閨女長得好,聽見過的人說,她個子細高細高的,大眼彎眉,皮膚白凈,而且性子也好,說話細聲細氣的,針線廚房里的活兒,甚至地里活兒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她爹娘不行。又懶又愛財。

  當初說給中街六斤時候,她那爹娘讓媒婆帶話來,胭脂水粉衣裳頭面一應不算在內,單禮錢少了十五吊就別想迎娶她閨女。

  六斤娘當時就火了,說莊戶人家娶媳婦兒,頂了天才給五六吊的禮錢,還得是那家境殷實的戶。她娘張口要十五吊錢兒,這不明擺著是賣女兒!又擠兌那閨女的娘,要去賣女兒,也得挑大戶人家賣,沒點家底的小戶人家啊,也買不起!

  那閨女的娘也惱,說六斤娘窮家娶不起媳婦兒還有臉擠兌旁人……

  六斤娘沒娶成媳婦兒,又惹了一肚子氣,氣難消下去,她又有些好說嘴,見誰都說道這事兒,連帶來李家村做小買賣兒的小貨郎、賣豆腐的都知道了。經過這些人的嘴再一傳,這周邊幾個村子倒還真沒有不知道她家的。嚇得有說親心思的都不敢張這個嘴兒。

  有媒婆跟人家小子說親時,剛提到這家,就被堵了回去。

  那閨女的娘也是個潑辣貨,聽說六斤娘四處傳她閨女的閑話兒,帶著兩個妯娌到了李家村,圍著六斤家門口直直罵了大半天,說戳人家媒,壞良心!

  李家老三過年辦年貨時,在集上碰見這閨女,同行的人還特意指給他看,說,瞧瞧,這就是那個值十五吊錢兒的。這人的聲音還大,讓那閨女聽個正著。臉兒刷的紅個透頂,回頭狠狠的瞪他們一眼,尷尬的往人群里鉆,

  那連羞帶怯尷尬又惱怒的模樣惹得同行的幾個小子都嘆,要不是她娘太貪錢,還真想去上門兒提親試試。

  也就是這么一眼,讓李家老三記住了這閨女。

  何氏看著丈夫悶頭不語,也不接她的話兒,半晌,問,“那你想咋辦?”

  李海歆抬頭笑笑,“能咋辦?老三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就是拗得很!”

  何氏知道丈夫一直惦記著老三的親事,不幫著公公婆婆把剩下三個小的事兒辦完,他是心有不安。

  想了想就說,“你要想替老三伸頭去說這門親,也沒啥。可有一點兒,這錢財上咱可是一分也沒有。有錢那也是佟妹子留下給年哥兒,咱不得已已挪用了不少了。”

  李海歆說,他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煩著呢。

  何氏看他面色,象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也不多說,起身出了堂屋,拿出針線籮筐,坐到堂屋屋根子底下做活計。

  李海歆在屋里坐了半晌,出了門,說了聲去前院瞧瞧,何氏應了聲,“有話好好說啊。”

  他一邊兒點頭一邊兒出去了。

  直到天完全黑透時,李海歆才回來。何氏看他面色不好,心知在前院沒說服婆婆。便也不多問,打水讓他洗洗早些睡,說,“年哥兒明日還要拜先生呢。”

  李海歆點點頭,長長嘆了口氣兒,洗洗睡去。

  二月十八一大早,李海歆帶著何氏準備好的拜師禮和柱子爹、大武三人帶著佟永年、大山和柱子去了鄰村,這私塾正好就在前王村。臨去時,李海歆跟何氏商量著,若是有機會尋著知情的人,就先打聽打聽李家老三說的閨女到底怎么樣。何氏想著男人家家的問這種事太招眼。

  又看他一副不把這事兒辦成,或者不給老三出力盡盡心就一副不開懷的架式,便說,改天她有空兒,也去看看年哥兒的學堂,順道問問。

  前王村離李家村倒也不遠,不過三四里的路。幾人商量著也不套牛車,帶著三個孩子走一遭兒,將來上學下學的,也好認認路。

  因剛下過一場春雨,兩路田里的麥苗子青青蔥蔥的,幾個大人一邊兒慢悠悠的在前面兒走著,一邊討論著收成。又論著誰家的地種得好,誰家偷懶,地都沒翻透,麥苗子出的稀等等。

  大山和柱子不時東躥西跳的,又挖泥巴,團成小團兒相互扔擲打鬧,不一會兒新換的衣衫上便是點點泥印子。

  大武和柱子爹都搖頭說,這兩個孩子太野,又夸一直安靜跟在后面兒的佟永年。

  送走孩子爹和年哥兒,何氏又滿院子的轉悠著。春桃奇怪的問:“娘,你干啥咧?”

  何氏不好意思的笑笑,“年哥兒一離家,我這心里頭空落落的。”

  春柳小眉眼一挑,“娘,我們幾個才是親生的!”話音剛落,一直安靜坐著繡花的春蘭,放下繡撐子,朝著她后背給了一下子。

  聲音落下去,清清脆脆的響兒。疼得春柳直咧嘴,臉上涌上怒色,“二姐,你干嘛。打得疼死了。”

  春蘭看了她一眼,又拿起繡花撐子,繼續繡花,“打得疼才記得住!”

  春柳氣得臉兒漲紅,一扭身跑了。

  何氏和春桃兩人對視,都捂嘴扭頭去笑。

  李薇一向對深沉的二姐敬畏有加。她總是有出其不意的舉動,而且說一不二。

  春桃笑了會兒,走過去點她的頭,“有話你不會好好說?疼了吧?”

  春蘭頭一扭,躲開她的手指,“不疼!”

  何氏在院中捂嘴笑得一抽一抽的,好半天才抹了眼角笑出的淚兒,叫春杏去找春柳回來,又叫春桃春蘭,“咱們今兒趁地不干,咱們再把那片空地翻翻,好種些菜。”

  轉眼見李薇乖乖坐在炕上,翻著年哥兒的舊字貼,逗她,“梨花來跟娘種菜了。”

  李薇頭也不抬,干脆的回了句,“不要!”雖然她無比的想發揮她的小特長,可是現在的小身子不行啊……

  何氏又逗她,“那你要干啥?”

  “看書!”

  把何氏母女幾個又惹得哈哈大笑。找春柳回來的小春杏聽見了,也大聲嚷著,“我也要看書!”

  快中午的時候,李海歆帶著佟永年滿臉帶笑的回來。說私塾的先生很夸年哥兒底子好,聰慧,字寫得也好。

  何氏高興得合不攏嘴兒,樂呵呵洗手,準備去做午飯,又要殺雞。

  李海歆掃了眼雞舍,臉上似笑非笑的,“二十多只公雞就剩下那兩只了,還殺?”

  春桃幾個也偷笑。何氏怔了怔,瞪幾個女兒,又瞪丈夫,扭身往廚房走,“那去買肉!”

  佟永年嘴角含著笑,沖著何氏的背影叫,“娘,不用買。”抱著懷里的幾本書往東屋走,叫著,“梨花,哥哥有新書了。”

  李薇躺在炕上正郁悶著,翻白眼,心說,新書有什么用,又不是農書。

  “你看,這是《三字經》、這是《百家姓》、這是《千字文》……”也許是今日他很高興,幽清的眸子發亮,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一股腦兒的把新買的書擺到她面兒,一一介紹著。

  李薇一咕嚕爬起來,抓起那本《千字文》。佟永年笑著把她抱在懷里,說,“這個就是千字文,哥哥原先也學過……”

  說到這兒他頓住了,李薇覺察到身后的小胸膛一僵,忙不迭的用小手把書吃力的往頭頂一舉,清脆響亮的喊了聲:“念!”

  過了片刻,身后才伸過一只手,把書接過,微帶顫音的嗓音響起,“好,哥哥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那聲音盡管是強控制著,還是能聽出些不尋常來。李薇心中嘆了口氣,這個家里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他對她娘的死,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慢慢遺忘。盡管自從住到這兒之后,他沒再回去看過村西的那個小院兒,面兒上也顯得開朗了許多。

  佟永年入學的當天早上,何氏起了個大早兒,煮了雞蛋裝了兩個白面卷子給他帶上,雖然李海歆一再說,私塾里的飯菜也不錯,讓她不要擔心,可這孩子才七歲,來李家么久了,又是第一次獨自外出,何氏怎么能放心得下。

  佟永年穿著她娘做的新衣,大姐做的新鞋,烏黑輕軟的頭發被三姐春柳梳了又拆拆了又梳,直折騰了半個早上,才算梳了一個滿意的發髻,又給他戴上何氏新裁的頭巾子。剛打扮停當,大武和大武媳婦兒帶著大山扛著新制的柳藤書箱子過來。

  春柳一眼瞧見,朝她爹撇嘴兒,“爹,你咋不給年哥兒也弄個書箱子。”

  李海歆笑了,說,今天閑了就編,保管讓年哥兒明天就用新書箱。

  不多時柱子一家子也過來。柱子娘一進院便指著佟永年笑,“我們柱子呀,從學里回家之后好一陣埋怨,說不該把他的頭剃成那樣。學里的小娃兒都是跟年哥兒一樣梳著發髻,戴著頭巾子呢。”

  大武媳婦兒也指著大山,“這個在家里也嘟噥了。”

  兩人都笑了,說男娃兒還沒開始識字,可就知道好歹了,這錢花得也算值。

  因孩子們剛開始上學,怕路上走不慣,三家大人就商量著,前幾天送送,每人輪一天。今兒是大武去。

  送走這幾人之后,柱子娘說家里頭沒人,不放心,略說了幾句閑話就家去了。

  李薇被竹林子里的筍子勾得心里癢癢,反正家里這會兒也不忙,就纏著春柳讓帶著去竹林子里挖筍子。小春杏自然是積極響應。

  春柳去找了兩把鏟子,拎著小竹樓子帶著兩個妹妹去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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