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891、十一年12月22日 晴 此情可待成追憶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你家這小公主,不似凡人。”

  這是晏殊第一次見到家的小女兒后說出的評價,因為這個孩子天生就有一雙閃亮亮的星辰之眼,明亮璀璨,再加上眉心天生一點胎記,看著就像是那畫中走出的仙童托生一般。

  “現在不是討論我女兒的時候了。”

  撐著下巴坐在石桌旁,一臉愁容,遼國已經給宋國發出了通牒,要是再這么胡鬧,他們可就真的要派兵鎮壓了。

  這事吧,能理解,趙性那玩意……真不是個東西。

  只是現在能做的事就是拖,一拖再拖。但韓琦能等,但佛寶奴等不得了,因為大宋前兩個季度整個產量下滑了大概能有十五個點,連帶著遼國也崩了十個點。

  雖然現在已經逐漸恢復了,但這么鬧下去,大宋頂不住大遼也頂不住,趙性的確是在積極組織生產,但問題是從亂到序也需要時間,而現在大家都在爭分奪秒呢……

  “那你說不討論你女兒能討論什么?拖著吧,希望官家能夠想明白,他是個皇帝,他完全可以徐徐圖之。”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旦他成功了會是怎么樣?”

  晏殊搖頭,他的確是沒有想過這一層,因為趙性的胡鬧根本不可能成功,這是他心中早已經確定的事情。

  輕笑起來:“會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想要晏殊明白,其實并不容易,世上兩件事最難,把想法裝進別人的腦子,把別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尤其前者更難上百千倍。

  這個時候也沒什么好解釋的了,只能靜靜的坐在那,悵然一笑。

  第二日,佛寶奴再次討要說法,承諾在接下來的兩個季度里,一定會完成今年初時制定的生產計劃,并且明年一切絕對不會受到影響,如果無法兌現,明年春節之后立刻擁立新皇登基。

  這大概就是最后的妥協了,沒有任何辦法了。如果趙性不能說話算話,那可就要說話算話了。

  他現在執掌金印,成為了一言九鼎的那個人,他心中即便是百般不舍也必然要為天下蒼生負責。

  這個決定下的艱難,的心態其實有些崩盤。

  也許是佛寶奴看出他的無奈和窘迫,晚上時特意去了別苑給他準備了酒菜。

  “你也別怪我,我也得為百姓考量,去年收成不好,今年要是再耽誤了,事情很不好辦。”

  “我知道,沒怪你的意思。”靠在小亭子里,握著酒杯看著天空發呆:“我想退休了,不想干了。退休回家去學校當個老師,教教學生,帶帶孩子,一輩子反正很快就過去了。”

  “莫要說些古怪的話了。”佛寶奴端著酒壺撩起袖子再給斟滿一杯酒:“你說你難,天下誰不難。你說我難不難?你說韓琦難不難?每個人身上的麻煩都不少,怎么唯獨就你喊累呢?”

  “你不知道我當年的夢想。”

  “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你執掌公器,百姓要靠你吃飯了,你走了,誰管他們?你放心將這天下交到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

  長嘆一聲:“可是我真的好累啊。”

  “來,抱抱孩子。”佛寶奴把可愛的女兒從搖籃里抱起放在手上:“你不希望女兒以后被送去和親吧?”

  “敢!”

  “好好干吧。”

  低頭看著正瞪著大眼睛滴溜溜看著他女兒,突然笑了起來:“人生果然處處不如意。”

  之后的日子,的生活完全被公務給占滿了,基本上沒有了一丁點自己的時間。

  直到年底時,生產基本上全部恢復了,一切都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趙性那邊仍然在折騰,但經過了最熱烈最躁動的時期,現在也逐漸平息了下來,許多東西他們也開始往正常的方向摸索前進了。

  這日,剛剛主持完年底工作會議的,發現桌子上有一封辭呈,他展開之后發現竟然是丁相的辭呈。

  他沒有看信的內容,起身就前往了丁相那邊,而過去一看發現丁相已經在打點行李了,顯然是要打算離開了。

  有些迷糊,這突然而來的辭呈讓他有些慌亂:“丁相,您這是玩的哪出?”

  “到年限了。”丁相臉上都是疲憊:“過了一月,我便是個花甲之人,該歇歇了。”

  “可是你這一走,我這邊怎么辦?”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老丁撫須長笑:“宋大人尚年輕,老夫還盼望有生之年能見宋大人所言之中華盛世。”

  說完,丁相起身長揖到底:“中華之未來,拜托了。”

  咬了咬牙:“真的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老朽思維愚鈍,政治之事已是跟不上時代了。”丁相堅定的說道:“剩下的便是看宋相與晏相了,還望宋相首肯。”

  握緊了拳頭,剛想說些什么,然后卻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只是拱手抱拳:“丁相注意身體。”

  丁相輕輕笑著回禮,然后瀟灑的轉身離去。

  外頭此刻已是彩霞滿天,一人坐在冷風嗖嗖的院子里,悵然若失。

  又一個見證了時代的老人離開了,不知道這一別是否還能再見,而他甚至不知道怎樣開口挽留。

  “原來你在這啊。”

  不知道什么時候晏殊走了進來,他臉上有些許焦急,看到之后長出了一口氣:“長安傳來消息,定國公病重,應是舊傷復發……這次可能……”

  聽到這個消息,突然就頹然的坐在了旁邊,好半天沒有能緩過神來。

  “怎么說,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唔?你說什么?”

  “我說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現在已經不能輕易的下決策了,現在整個朝堂本來就是依靠在三個相國在維持運轉,如今丁相告老,三巨頭一下子殘缺了。如果再離開,朝堂可能要大亂。

  “我知道你的意思,丁相走的事我也知道了,不過他的工作都已經安排好了,很快也會有新人提拔上來。我……大概還能頂得住,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

  長嘆一聲,卻仍是半晌沒有開口,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晏殊:“你真頂得住?”

  “天下唯有生死是大事,難不成我還能不讓你回去看定國公最后一面嗎?你去吧。”

  長嘆一聲:“最終反倒落得不自由。”

  “人生在世,難覓自由。生如你,更是癡心妄想。”

  第二天一早打點好行裝就朝長安進發了,他這一年的時間,真的覺得自己蒼老了不少,雖然好消息也不是沒有,但終究是痛苦更多。

  在返回長安的路上,他看到了鐵路正在建設,宋遼兩國傾盡全力建設的鐵路如今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只需要交給時間便是了。

  當然,這算一個好消息。另外一個好消息就是第一個試運行的全蒸汽動力內河運輸船在連云港投入試驗了。只不過電力發展遇到了阻礙,沒有辦法進行遠距離輸電,但突破可能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因為第一批艦隊返程之后,已經和那邊形成了貿易網,而且新大陸那邊的土人也在接收到信號后開始大規模割膠來換取工業品了。

  橡膠帶來的進步速度超過了的想象,但現在他真的無暇顧及這些,甚至他一直心心念念兵工廠那邊都無瑕照顧。

  而如今他又經常處在來回奔波的路上,現在想來他這輩子回來很可能是來還趙性一條命的,他也終于知道為什么諸葛亮會病死五丈原了,太他娘的累了,勞心勞力。

  現在路程因為有了好路,速度快了許多,但仍是用了七八天才趕到長安。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休息就趕到了定國公的住處,他此刻正躺在床上,氣色很糟糕。

  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當年他就跟左柔說過,定國公的身體因為戰場上的創傷一天不如一天,現在終于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怎么樣?”

  福王妃焦急的問從屋里走出來的,而卻只能輕輕搖頭道:“左國公的身體……早年間受的傷一直沒有養好,平時看著還算正常,可是一旦除了問題,身體一下子就垮了。”

  旁邊的福王爺臉色陰沉,坐在那長吁短嘆一陣后抬頭看著:“你怎的也憔悴成這副樣子?”

  啞然失笑,他總不能說讓福王爺去質問他親侄子吧?

  說話間,正見左柔牽著女兒和左芳一起走了進來,他們看到后,左柔直接上前問道:“我爹身體怎么樣?”

  沒回答她,只是抱起女兒:“我盡量。”

  左柔不依不饒的在旁邊追問,而左芳卻聽出了話中的弦外之音,只是長嘆一聲,眼眶卻是紅了起來,抬頭對福王爺說:“沒想到這么突然……”

  福王能說什么呢,定國公是從十幾歲就與他在戰場上一起拼殺的伙伴,是上下級也是戰友是兄弟,兩人無數次面對生死是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兄弟,可如今……

  真正心如刀割的恰恰就是福王爺。

  的盡量終究是沒能讓奇跡發生,定國公還在新年的前一天離開了人間。

  葬禮很風光,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只是這些人都不過是沖著的面子來的罷了,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真正痛苦的只有至親之人。

  左柔好像在這一天突然長大了,原來蠻橫不講理的她,一夜之間變得安靜了下來,跪坐在棺木旁邊,雖然沒有眼淚但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悲傷和憔悴。

  那日守夜,正靠在那發愣時,左柔突然走了進來,抱著他嚎啕大哭了起來,用認識了近二十年都沒有出現過的悲切語調說“從今往后我便無父無母了”。

  聽得讓人肝腸寸斷。

  因為定國公是頂級勛貴,知會禮部讓他們按照親王之禮安葬定國公,追封義勇定安王。

  陵寢應他本人臨終前的要求,安置在了左柔藍軍的鍋盔山上,下葬當日三軍以最高禮節送行至此,設置禮炮二十一響,明搶八十一響。

  辦完定國公的后事,也便到了年關,今年過年稍早,所以他也不著急趕回金陵了,畢竟難得能與家人一道過年。

  閑暇時,他總是會與金鈴兒說起自己想要不干的打算,但金鈴兒的話與佛寶奴的話如出一轍,久而久之也便再也沒說過什么了。

  如果說今年與往年的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今年的氣氛有些壓抑吧,因為家中最大的開心果再也開心不起來了。惹得好一陣心疼。

  但心疼歸心疼,人總歸是要長大的,人生無外乎就是做一程減法,最后光溜溜的來光溜溜的走,這種事情外人不足道。

  “一個人喝酒?”

  大年三十,全家都在屋中圍坐守歲時,一人來到院子里,抱著酒壺看著漫天星斗,半夢半醒。

  聽到有人說話,他微微睜開眼,看到正是瘦了一大圈的左柔。

  “嗯。”

  “我陪你喝。”左柔劈手奪過酒壺仰頭將所剩差不多一半一飲而盡,然后一屁股坐了下來,扶著的膝蓋:“我好悔啊……”

  “悔什么?”

  “悔啊……悔不該在我爹在世的時候跟他鬧。他走的那天,我突然發現我的天快塌了。以后再有人欺負我,我再也沒有爹爹可以告狀了。”左柔說著說著便是哭了出來,模樣凄婉:“我好悔啊……”

  拍著他的后背,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任由左柔第二次哭了個痛快。

  而從那天開始,左柔不知道怎么的就收斂了起來,不再胡鬧也不再胡說八道,開始變得像一個賢妻良母的模樣,雖然在戰陣上她仍然勇猛,仍然是那個提到名字還能讓北海軍一哆嗦的左柔,但終究是變了。

  昨天一章被封啦,之前還有一章也被封了,等完本之后我找機會發去公眾號或者別的地方。主要是之前封的那一章跟這一章是呼應的,趙總不是突然覺醒的……反正這兩章被關禁閉也不影響總體進程,以后再發吧。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