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有嘯眾闖宮者,皆為逆賊,立斬無赦!”
右監門將軍魏哲帶著一隊禁軍趕到玄武門城樓上,沖著不安的守門禁軍大喝,喝令中將手中砍下的幾個嘯叫做亂的禁軍首級扔到眾人面前。
火把畢畢剝剝的燃燒著,也把城頭上照的亮同白晝。
當值大將魏哲出現在城樓,還直接連殺數名亂兵,頓時讓城門樓上的局面為之大變。剛才還在驚疑不定的禁軍,此時也大多鎮定下來。
“各守本職,勿得走動騷亂,不許喧嘩,緊守宮門,任何人敢喧嘩嘯叫,奔走騷動者,立斬!”
魏哲也是員戰功赫赫的將領,將門出身。七世祖為前秦的征北大將軍,其祖為隋朝的天水郡丞、丹陽都尉,父親也是大唐的五品官員。魏哲門蔭入仕,左翊衛北門長上,隨圣祖征高句麗,戰后功升游擊將軍。
之后十幾年外鎮遼東、鎮漠北、鎮西域,久在邊疆歷練,雖然這些年四邊臣服,但小的叛亂等還是沒停過,魏哲名下攢了許多鐵勒、突厥、高句麗人的賊頭,積功回朝升右驍衛中郎將。
再轉為右監門將軍,是皇帝賞識并信任的悍將。
當然,魏哲仕途能這么順,還有一點比較重要,他元配娶的是圣祖朝宰相馬周之女,后來馬氏早逝,又續娶了太原王氏女,這兩位妻子的家族都給了他不少助力。
“速去稟報宮中圣人!”魏哲交待。
不久,丘行恭、李崇義、史仁基等匯聚亂兵至玄武門下。
“怎么玄武門沒拿下?”
看到宮門緊閉,城上守衛森嚴,所有人都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此時,玄武門上雖然兵士不多,可玄武門向來險固。
“唯有強突北門,斬關而入了。”
丘行恭是個曾經剖人心肝煎吃的狠人,此時雖然形勢不利,卻也沒有回頭之路,只能強攻。
他大聲吃喝,領兵攻門。
魏哲站在關城下,引弓張弦,連發數箭,連射倒數名亂軍。
這時。
皇帝已經趕到。
一路上,皇帝總算是穿戴整齊,甚至還披上了甲。
提著一把朱漆大弓的皇帝站在玄武門上,沖著下面這些亂哄哄的軍士大吼,“天子在此,誰人叛亂?”
皇帝讓左右都高舉火把,照亮皇帝面目。
火光之下,皇帝立在門樓上,威風凜凜。
身后,無數禁衛齊齊大吼,復誦皇帝之語。
于是乎,久久回響。
“丘行恭、史仁基,爾等并皆朝廷勛臣,何故作逆?李崇義、李崇晦,爾等為朕之宗親,安敢謀反?”
幾聲質問,聲勢奪人。
皇帝又沖著城門下的一眾將士大喝,“爾等皆朕之爪牙,何被這些逆賊蠱惑裹脅?若能歸順,斬殺丘行恭史仁基等諸逆賊,既往不咎,且與汝等富貴!”
“斬丘行恭等逆賊首級者,封侯,賞千金!”
本來今夜鬧騰騰,但真正知曉兵變實情的僅有少數人,這些是蘇瑰聯絡李崇義、丘行恭等人,然后他們各自的姻親朋友子弟心腹等人,主要還是靠假傳圣旨,打的是韋氏謀逆,他們是來救駕勤王的旗號的。
一些不知情的將士,一時被欺騙和裹脅。
可此時皇帝就好生生的站在關城之上,這下誰還不知道事情真相?
禁軍們本就護衛宮禁,侍衛天子,經常能夠看到天子,所以他們一眼就認出玄武門上的那位正是九王至尊,聲音也絕不會錯。
明白自己剛被欺騙干了件多可怕的禁軍們,心中憤怒萬分,既怒且驚。
此時聽到皇帝的旨意,知道這是最后機會。
于是乎,幾乎就在瞬間。
好不容易裹脅拼湊起來的幾千人,瞬間就倒戈了。
丘行恭等這些為首之人,一下子就被洶涌憤怒的禁軍包圍,群起而攻。
皇帝就一直冷冷的站在城頭上,始終沒讓魏哲打開玄武門,就看著那些禁軍互相攻擊。
很快,丘行恭和李崇義等為首諸人,就被亂刃分尸,激動憤怒的禁軍將他們大卸八塊,然后哄搶,搶到的當成寶貝一樣抱著,等著換賞。
騷亂慢慢平定下來。
但皇帝依然沒有下令開門。
魏哲從城上吊下去,喝令北門外所有人放下兵器。
不平靜的一夜過去。
天終于亮了。
昨夜玄武門前的叛亂很快平定,但洛陽城城里城外依然也受到牽連,甚至有些地方持續到了下半夜才平息。
皇帝一直就呆在玄武門。
直到天亮,宮門才被打開。
但禁衛守衛嚴格,東西兩府的宰執們也是經過重重檢查才得以奉旨入宮見圣。
李早已經去除了盔甲,坐在玄武門城樓里。
北門依然緊鎖。
但門外已經沒有了亂兵,只不過還殘留著血腥的味道。
丘行恭等謀逆主首數十人,首級就掛在玄武門城門兩邊的墻頭上。
“臣等死罪!”
一眾宰執惶恐不安的出現在皇帝面前。
李端著杯茶。
“朕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欲效仿圣祖,發動玄武門宮變。”
一眾宰執額頭上都在流汗。
天很冷,但冷汗直流。
“朕想不到啊,朕的長子居然要造朕的反!”
“李象現在何處?”
中書令李義府惶恐的回答,“庶人李象現被控制在中書省內。”
“還沒死嗎?”皇帝一句話,冷酷的讓人吃驚。
“召北衙十軍大將軍,南衙十二衛大將軍、將軍、二十府中郎將等前來。”
皇帝冷若冰霜的道。
居然發生兵變,而且是在玄武門,這樣的事情,大唐雖是第二次,可距上一次都隔了三十六年了。
上一次時,皇帝才八歲,當時在秦王府親自感受到了兵變的殘酷,留下的陰影至今還在。
樞密院幾位執政被叫上前。
發生了昨夜這樣的事情,現在皇帝對京師的兵馬,尤其是北門禁軍很不信任,必須要來一次全面清洗。
“左右監門府改隸北衙,改為左右監門軍。”
南衙十二衛四府,先前左右備身府已改為左右千牛,轉北衙,現在左右監門也轉北衙。
那么就將形成南衙十二衛,北衙十二軍的全新格局。
北衙十二軍是由原四府中的左右千牛軍、左右監門軍,加上左右羽林軍、左右神機軍,加上左右金吾軍和左右神策軍。
南衙十二衛,則是左右衛、左右武衛、左右武侯衛、左右驍衛、左右威衛、左衛領軍衛。
一股風暴正在醞釀。
蘇氏等人的兵變太過倉促,雖然也經過了一些時間的謀劃聯絡,甚至居然還能矯詔發動,但就算有丘行恭這樣的大將,有李崇義這樣的宗室,有史仁基等功勛子弟,也有如騰王韓王等親王。
可說到底,這本就是群烏合之眾。
當年李世民兵變,其秦王府可是個征戰天下多年的幕府,手下的一眾文武那都是生死與共一榮共榮一損共損的兄弟。
而且他們其實早就謀劃過數年,制訂了各種各樣的計劃,做了各種各樣的準備,雖然說最后發動時與計劃有出入,有些倉促,但也是上下一心的。
起碼秦王府的八百衛士,都是清楚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的。
而丘行恭這群人,只能說是群膽大的人。
他們連玄武門都沒有控制在手,就敢動手,尤其是到玄武門前時,就已經搞出了那么大的動靜,這使的他們的造反一開始就沒有半點成功的可能。
程處默和牛建武兩個站在一角,也是沒料到這剛授為樞密,還剛上任沒幾天呢,結果就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
樞密使李績也被弄的灰頭土臉的,天子腳下,居然出了這等事情,首逆自然是丘行恭等,但做為執掌戎政的樞密使,那也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現在只能想辦法將功贖罪,盡量彌補了。
李績向皇帝提出,派宰相和執政,兩人一組,再加一位內侍宦官前往諸營,傳旨撫慰諸軍。
待安定軍心后,再整頓軍營,并諸營互換防區。
洛陽城的宿衛制度,是分成三部份的,一是北衙禁軍,北衙禁軍是常備軍,號稱天子元從,這些年不斷擴張,如今已經不僅是宿衛宮禁,屯守北門了,現在還防守西京長安,以及潼關、蒲陰、河陽、武牢等這些京畿外圍重鎮。
甚至也還會輪調邊鎮防守,以及參與作戰任務。
北衙禁軍也是輪調部隊到洛陽,擔任宿衛等任務的,但其中左右監門、左右千牛和左右金吾又稱為內禁軍,因為他們各有專有任務,比如左右監門要守宮門掌門籍這些,左右千牛要負責侍衛隨從,左右金吾要掌長安外城街道治安和外九門的門防。
南衙呢,也分內府兵和外府兵。內府兵就是三衛五府,親勛翊三內衛,其中左右衛各轄親衛府一,勛衛府翊衛府各二,然后其它十衛,則各只轄一個翊衛府,因此實際上是總共有二十個南衙內衛府,皆隸屬各衛中郎將府,由中郎將統領。
而諸衛統領的外府兵,自然就是在京外的諸折沖府,如今全國各地約八百多個折沖府,總折沖府兵約八十萬的規模。
這些外府兵,輪番上京宿衛、到邊疆鎮戍,到軍府值守等。
按貞觀以來的制度,十二衛的外府兵,在京番上保持每衛三千當番的數量,因此實際在京的是三萬六千人。
這三萬六千人到京番上,定期輪換,始終保持這個數量規模,由諸衛的中郎將統領,分駐于京郊各地,每衛三千人,分三營。
因此京畿的常備宿衛警備力量,實際上就是南衙的外府兵三十六營駐京郊,內府的二十府駐四城外,以及部份擔任宮禁宿衛任務。
而北衙的諸軍,外禁軍負責鎮守京畿要地,內禁軍負責宮禁、城防以及宿衛。
其中外禁軍還負責常駐北門,也就是玄武門外,主要有百騎營、千騎營、飛騎營和神機營、羽林郎營等。
總的來說,這套制度已經有近三十年了,運行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南北衙相互平衡,內部諸衛軍又相互牽制監視。
所以才會有三十多年的京畿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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