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恰巧謝祿萍挑簾進屋,聽得周皇后所言,笑著接語道:“哎喲,這是誰敢笑話咱們戚大總管哪,說出來,看我不擰他的嘴。”
周皇后聞言,越發笑不可抑,面上再無愁色,顯是心情好多了。
戚良忙又打蛇隨棍上,一個勁兒地在旁湊趣,直將周皇后說得歡喜起來,方才退下。
他走之后,皇后娘娘便命心腹守好門戶,將謝祿萍喚至近前,蹙眉問:“祿萍,你算一算日子,那最后一只錦囊可能揭了?”
不待對言回話,她仰頭便灌下了一大口溫茶,全無從前細品之風儀,擱盞之時,面上已然溢滿了焦灼:“三丫頭這事兒鬧的,本宮這心里就跟火燎的一樣,偏那樁樁件件沒個定數。想要瞧瞧錦囊里頭如何寫的,只上頭定了日子,不好提前看。”
謝祿萍忙勸她:“主子如今一則要照看小殿下,二則保重身子要緊,這些事兒交予奴婢便是,何苦勞神。”
“成,往后都交予你,本宮不管了。只你先告訴我,可到了日子沒有?那錦囊可能瞧了么?”周皇后迭聲問,神情頗為急切。
徐玠臨行前,曾偷偷送過來三只錦囊。
這第一只錦囊,指定了要在小寒之后打開,周皇后自是依言而行。
而打開錦囊之后,卻見里頭是兩頁紙,寫的盡是些似是而非之言,極是難解,唯最末處有一句注解:
此事次日,即可啟第二只錦囊。再七日,三計盡出。
卻是將后兩個錦囊的開啟之日給都定下了。
周皇后先還不明所以,直到噦鸞宮事發、紅菱投井,她才發現,那第一只錦囊上半部分影射的,竟正是紅菱之事,而其后半部分的內容,則對應了宮正司十余女官之姓名。
緊接著,周皇后便按照末尾注解所示,打開了第二個錦囊。
這一回她理解起就容易多了,因那上頭影射的也是人名,其中有好些還曾在去年的二條胡同呆過,而結合兩枚錦囊開啟的日子來看,徐玠之意很明顯:
新人換舊人。
于是,才有了宮正司的罷黜與任命。
而第三枚錦囊尚未啟封,周皇后又急欲知其內容,這才問起了謝祿萍。
謝祿萍倒還一直記著日子,此時便抿嘴兒笑起來,道:“主子問得可真巧,今兒就是正日子,主子便不問,奴婢也要說的。”
周皇后心中大定,而后方覺此前有些失儀,遂掩袖笑道:“罷了,本宮也是一時情急,既這么著,那你就快去把錦囊取出來吧。”
謝祿萍應聲是,快步轉去里間,不一時便又走了出來,手里捧著一只薔薇錦匣。
“快過來。”周皇后沖她招了招手,親手啟開匣蓋,那里頭放著三只錦囊,分紅、綠、藍三色,料子做工都很一般,其中紅、綠二色的已經打開了,唯那銀藍色的還拿線縫著。
“主子,奴婢來吧。”謝祿萍早拿過一只小銀剪,剪開了其上縫線,周皇后探手從中取出一張紙,展開看了看。
而后,神情一怔。
那紙上竟畫著一幅畫兒。
畫上是個穿紅衣裳的小姑娘,孤單單坐在山石子旁。那山石子畫得高大,幾乎占了半幅紙頁,越顯得小姑娘寂寥可憐。
在畫的上方,還寫了著幾個字:
藥到、病除、現歡顏 “這是……”喃喃說了兩個字,周皇后便閉上了嘴,若有所思的視線掃向謝祿萍,眸光游離,顯是神思不屬。
謝祿萍見狀,柔聲說道:“主子,若是太費神就先緩一緩吧,多思多慮總傷身的。”
而其實,這話連謝祿萍自個都不信。
噦鸞宮之事,在她看來不算什么,如今宮里真正的大事,還是那一溜排的大肚婆,那可是關乎皇嗣的。想周皇后乃六宮之主,舉凡這些皇嗣有事,無論大小,她總要擔上干系的。
這等情形下,皇后娘娘又怎能不多思多慮?
相較而言,魘勝之事委實提不上筷子。
她這廂正自憂心忡忡,一旁的周皇后卻忽地笑了一聲,隨手將紙朝她跟前一遞,笑道:“祿萍,你也瞧瞧吧。”
謝祿萍忙依言接過,捧著字紙如捧寶物,仔仔細細瞧了好一會兒,抬起頭陪笑道:“請主子恕奴婢愚笨,奴婢沒瞧明白。”
“這上頭的小姑娘,你不覺著眼熟么?”周皇后笑吟吟地,神情頗是輕松。
她確實不那么著急了。
她原先還有些擔心,怕徐玠的錦囊再影射什么膈應人之事,如今看來,她顯是過慮了。
徐玠這最后一卦,挺貼心。
太后娘娘那里,想必會更歡喜罷。畢竟,她老人家一直挺疼三公主的。
見她眉眼含笑,顯是心情很好,謝祿萍自亦歡喜,繼續捧場道:“奴婢請娘娘明示。”
周皇后微頷首,卻并不曾言聲,只盯著她手中的畫兒又瞧了半晌,輕輕一嘆:“唉,這孩子也是可憐見的,多少人為她犯愁,沒成想……”
她忽地截斷語聲,再嘆了一口氣,便將紙頁折進了錦囊,淡聲吩咐:“拿去炭爐子燒了罷,燒干凈些。”
謝祿萍肅容應是,捧著匣子便走去了一旁的金狻猊大炭爐前,當著皇后娘娘的面兒,將錦囊挨個兒投入其中。
未幾時,暖閣中便漫起了一股焦糊之味,窗外北風拂來,又將這味道吹散了些。
“主子,那風口還挺涼的,要不您挪進來坐些吧?”謝祿萍輕聲地道。
周皇后一直憑窗坐著,那窗戶雖只開了手掌寬的縫,到底風寒雨疾,她怕皇后娘娘凍出病來。
“不礙的,柳夫人的藥很管用,本宮如今并不畏寒。”周皇后漫聲語道,兩眼盯著畢剝作響的炭火,良久后,方問:“那幾位都沒事兒罷?”
這話正中謝祿萍所思,她立時回道:“回主子,幾位娘娘都還好,陛下送的丸藥她們都吃著呢,也沒見誰有點兒什么。再,坤寧宮的那些女衛,那幾處也都有。”
停了停,由衷地贊了一句:“柳夫人的藥是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