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大遼的欽差大人蕭欒在臘月初八取道霸州,在遼國剛從大周手里搶來的四個州府走馬觀花一般的看了一圈,即便沒有坐太多的停留,他進入北漢邊界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三。
北方人有過小年的傳統,自從前些年遼國皇帝耶律阿保機建立了統一草原的大帝國,逐步吞并漢人的土地之后,契丹人也漸漸的適應了漢人的習俗。耶律阿保機更喜歡漢人稱呼自己的名字,也就是耶律雄機。(注1)
遼國的都城在幽州,契丹人生活已經和漢人沒有太大的區別了。繁華的都市,熱鬧的市景,這些草原不具備的東西讓他們癡迷。
幽州,曾經是虎賁大將軍羅藝的駐地。當初羅藝在這里的時候,領麾下五千虎賁,令草原人望而生畏。
長城有隙,虎賁無雙。
這八個字是當時對羅藝麾下虎賁鐵騎最貼切的寫照,當時統治草原的突厥阿史那家族被羅藝打的退避三舍,兇殘狠毒的突厥狼騎在和虎賁鐵騎的無數次交戰中從來沒有取得過勝利。當時羅藝只需派遣三五百虎賁鐵騎北出長城,就會在草原上掀起一股腥風血雨。只是自從石敬瑭將燕云十六州獻給契丹人之后,幽州就再也看不到了漢人騎兵的影子。
蕭欒是遼國南面宮大王耶律極的幕僚,這次好不容易從南苑大王手里討來了這份肥差,自然要在半路上走的慢些。不管他到了遼國屬地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會受到最熱烈的接待。他會用自己那雙保養的很白凈的手,收獲無數的珠寶金銀,撫摸無數的美女佳人。在遼國剛剛得到的定州,他得到了一對三尺高的火紅色的珊瑚樹。在莫州,他得到整整三箱子的金銀財寶。在易州,他得到了一對讓人欲罷不能的姐妹花,在雄州,他得到了三顆足有牛眼大小的東珠。
他一路走的不緊不慢,而且故意兜了一個大圈子。如蛇一樣蜿蜒的爬過四州的土地,然后吞下自己能吞下的一切利益。在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的這一天,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他終于踏上了大遼屬國北漢的土地。
不同于霸州的繁華,北漢的土地上滿目瘡痍,甚至和剛經歷過戰火的定州雄州相比也相差甚遠。蕭欒看著街道上那些面無表情行尸走肉一樣的北漢百姓,他就一陣懊惱。這樣窮困的地方,自己還能有多大的收獲?之所以搶著要擔當這份差事,就是因為眼紅于每一年南下欽差都能摟的盆滿缽滿。可是眼下北漢貧瘠成了這個樣子,自己還能有什么豐厚的收獲?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己是第一個走過易州,雄州這條線路的欽差。這四個州府雖然遭受了戰亂,但是總的來說并沒有遭到致命的破壞。那些漢人的富戶世家的大人物們,總是能給自己很多意外的驚喜。
他一直堅信之所以大遼能在戰爭中保持不敗,就是因為遼國鐵騎依然保持著狼性。而漢人的軍隊之所以一觸即潰,就是因為他們綿軟的好像一群長著肥肥的尾巴的綿羊。矯健靈活的山羊還能在敵人的逼迫下勇敢的頂出自己的犄角,可是綿羊卻只會匍匐在狼的腳下瑟瑟發抖。
到了這四個州,他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對漢人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那就是漢人都有奴性。只要戰勝了他們,他們往往會選擇服從命運的安排。獻出自己最珍愛的珠寶和女人。
而曾經雄踞幽州的虎賁鐵騎,已經自動被蕭欒所忽略了。那是一群還沒有喪失狼性的漢人,不,那是一群比草原人更像蒼狼的敵人。可是,他們已經絕種了。
進入北漢邊界后不久,從太原來迎接他的大臣,禮部尚書候申已經早早的等在高碑店往西一個叫做安來的小縣城里。安來縣很小,步行著從南走到北用不了半個時辰,而從東走到西只怕時間會更短。就是在這樣一個小縣城里,北漢的戶部尚書侯大人帶著十幾個官員上千人的禮儀隊伍躬身站在東城門外。
一路上的荒涼讓蕭欒失望,但是候申率領群臣這樣隆重的接待卻又讓他飄飄然起來。上國天使的身份,在卑微的屬國民眾面前是如此的尊貴。
三十六名樂手吹響了迎賓的號角,十八名鼓手敲響了震天的大鼓。當蕭欒的馬車走入縣城的時候,站在街道兩邊的百姓們開始拋灑花瓣。當然,那花瓣是假的。隆冬臘月,北方偏遠的小城里,到哪兒去找真花啊。
即便是這樣,已經讓蕭欒有些飄飄然了。他了解北漢的國力,又在一路上看多了北漢的荒涼。所以對于北漢方面能有這樣隆重的迎接儀式,已經讓他滿足。畢竟,頂著禮部尚書這四個字的大官要是放在大遼國內,自己見了人家也得點頭哈腰。可是現在情況卻恰恰相反,正二品的大員在給自己行禮!
蕭欒雖然是契丹的貴族,但卻并不是蕭氏一族的嫡系。就和中原的那些世家一樣,龐大的家族有著無數的細小分支,蔓延至全國上下,而他不過是蕭家十分邊緣的一個人而已。大遼國的蕭皇后有著極尊貴的地位,蕭姓在大遼是尊貴的代名詞。
而蕭欒在遼國內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已,在南面宮大王耶律極手下像他這樣的幕僚不下五十個人。而其中不乏足智多謀之士,比如韓知谷和盧文進這兩個漢人都十分的厲害。就連王爺都曾經說過,這兩個人就好比一對擁有強壯翅膀的白天鵝,早晚有一天會振翅高飛離開南面宮升到更高更廣闊的天空中去。
在南面宮大王耶律極的幕僚中,蕭欒的地位也不高卻得到了耶律極的信任。不是因為他有過人的謀略,也不是因為他有強悍的武藝,而是因為他有一雙比天空中飛翔的獵鷹更銳利的眼睛。不管是最烈的美酒,還是最火辣的美女,他都能滿足耶律極的需求。比如這次在易州得到的那一對才十五歲的姐妹花,她們有著水蛇一樣的腰肢,有筆直而有力的大腿,如果獻給王爺的話那肯定會得到很多的賞賜。
說不定王爺一高興就給自己一份前程,安排到某個郡做一方長官。
正想著,車馬忽然停了下來。
北漢的禮部尚書候申站在車馬前,躬身一揖道:“漢禮部尚書候申奉漢陛下旨,恭迎上國天使。”
上國天使,這詞真不錯。
蕭欒嘴角咧開,很知足。他撩開馬車上厚重的棉布簾子,一股冷冽的風立刻就刮在他的臉上。習慣了寒冷的蕭欒并不在意天氣,反而在他的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燒。這股火叫做欲望,叫做滿足,叫做幸福。
“侯大人不必多禮,這樣寒冷的天氣還勞你在外面站著等我,真是辛苦了。”
蕭欒笑著說道。
“蕭大人客氣了,這是下官應該做的事。大人一路鞍馬勞頓,下官在安來縣衙內準備了一席薄酒給大人接風,請大人移步縣衙。”
候申陪著笑。
“嗯,也好,這一路上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憋悶,既然侯大人已經安排好了,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候申笑著說道:“縣衙離此處并不遠,下官已經命令手下人整理了出來。大人可以在縣衙吃些酒暖暖身子,休息一下,下官陪你一同返回太原府。”
蕭欒嘿嘿笑了笑:“酒是好東西,但是暖身子卻不是最好的選擇。哈哈。”
候申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湊到蕭欒的耳朵邊上低聲說道:“此安來縣偏僻荒涼,尋不到一個能上眼的女子,忠王殿下已經在太原府請來了最能歌善舞的佳人,那可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啊,多少名門望族的公子追求都追不到手,聽說大人遠道而來,已經準備妥當了只等大人到來呢。等到了太原府,酒也有,美人也有,大人就放心吧。”
候申的臉上表情很諂媚,這讓蕭欒的自尊心得到很大的滿足。
他嗯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受大遼陛下的信任南來,還是先談公事,先談公事。”
候申立刻附和道:“下官糊涂,自然是先談“公事”。
蕭欒嘿嘿笑了笑道:“外面風大,侯大人就到我的馬車上來吧。你跟我詳細說說漢國的事情,對了,尤其是漢忠王劉凌擊敗周國大軍的事。我在遼國都聽說了,二十萬周軍被你們忠王打的落花流水。我們契丹人最尊敬英雄,我對忠王也是十分的仰慕啊。”
候申暗道:“我呸,你還不是仰慕王爺請來的歌姬?”
只是嘴里他卻恭敬的說道:“下官從命。”
登上蕭欒的馬車,還沒落座一塊巴掌大小的無暇玉璧已經塞進了蕭欒的手里。于是兩個人之間頓時多了許多話題,一直談到馬車停下來都興趣不減。
在十幾位官員的陪同下,蕭欒笑著落座。一桌豐盛的宴席流水般的送上來,逐漸堆滿了整張桌子。可是還沒等蕭欒率先動筷,一個武將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沖撞了大使,我把你就地問斬!”
候申冷聲呵斥那武將道。
那武將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氣喘吁吁的說道:“大人,城西門突然來了上千的馬賊,屬下的兵馬正在和馬賊激戰。”
候申臉上一變道:“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多馬賊?不是讓你們提前清理了嗎!”
那武將訕訕的說道:“大人,連年的災荒,百姓們吃不少飯只能鋌而走險聚眾為匪,現在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綹子,如何能清理的干凈啊。”
蕭欒神色一變問道:“怎么現在漢國境內已經亂成這樣了嗎?”
候申紅著臉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自從前年大旱至今只下了最近這一場雪。餓死的百姓不計其數,為了搶一口飯吃,那個……確實冒出來不少鋌而走險的悍匪。不過大人放心,忠王殿下這次派了三千精甲武士前來保護大人,幾個馬賊還是鬧不出大風雨來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蕭欒一眼:“只是……”
注1:耶律阿保機建立的國家最初叫做契丹并不是遼,而且在唐朝安史之亂時期耶律阿保機就已經基本上統一草原了,不管是曾經輝煌的突厥,室韋,還是奚族的武士都臣服在了契丹鐵騎的馬蹄下。和本書中相對應的時期耶律阿保機早已死去多年,此時的遼國皇帝應該是遼穆宗耶律璟。只是這個遼穆宗是個貪救嗜殺的糊涂皇帝,遠不如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為了給主角創造出強大的敵人,本書中遼國的建立時間推遲,請行家一笑置之,切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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