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人敵一刀斬了蔣永福,蔣永福手下的親兵都被聶人敵剛才所說的事弄的半信半疑,竟然沒有一人上前救他。只是他們從剛才蔣永福的反應上來看,多半這個白衣錦袍的男子所說都是真的。
一個這樣的敗類,確實沒有資格領兵,甚至沒有資格活著。
劉凌臉色平靜的看著聶人敵殺了蔣永福,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他心里對這兩兄弟的好奇,卻是越發的濃重了。
就在這個時候,聶人敵殺死蔣永福的同時。二百里外的應州城外面,兩個嬌小的人互相攙扶著終于走到了應州的城門口。只是天色已經太晚,城門早就關上了。
盧玉珠和熏兒一樣,一雙嬌嫩的玉足,腳心上都是磨出來的水泡,別說走動,就是輕輕一碰都會傳來鉆心的疼痛。她們倆一路步行,被漢軍甩的遠遠的。體力耗盡,幾乎虛脫,鞋子都磨破了,兩個人能互相扶持著走到應州城門外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在那個高坡上,她們倆睡著了的時候。兩匹駿馬都被一個路過的小賊給偷走了,就這樣,兩個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嬌生慣養的女孩子竟然靠著一股毅力走了將近一百里終于到了應州!
此時這兩個人女孩子,身上臟的要命,衣服被樹枝亂草刮破破爛爛。她們原本柔嫩的臉頰,此刻已經黝黑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盧玉珠還稍微好些,熏兒已經到了虛脫的邊緣,若是再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昏迷過去。
此時到了城門下,卻發現城門早就關了。
熏兒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任憑盧玉珠怎么去拉都再也起不來了。其實,此時的盧玉珠也早就沒有了一絲力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她自己的一雙腳早就疼的幾乎忍耐不住了,更何況一路上她還要攙扶著熏兒走。
兩個人狼狽的幾乎已經沒了人形,證明她們還活著的就是那時而急促時而微弱的呼吸。拉不動熏兒,盧玉珠反而被她帶的也栽倒在了地上。盧玉珠是當朝宰相的獨女,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從小盧森就對這個女兒百依百順,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她當玩具。這位為了大漢朝殫精竭慮的老臣打死也不會想到,如今他的寶貝女兒在受著這樣的苦。
南下的漢軍半日前就已經進入了應州城,如今城門緊閉,兩個小姑娘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躺了足足一個時辰,盧玉珠費力的拉起熏兒說道:“熏兒,看來咱們是進不去應州城了,你和我也再也沒有了力氣走回去尋找人家求宿,咱們只能睡在野外了。”
熏兒哪里還在乎這許多,她此時只想好好的睡一覺,睡它三天三夜才好。她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說道:“一切都憑小姐做主,熏兒照辦就是了……”
盧玉珠無奈,攙扶著熏兒站了起來,見遠處有一棵大樹,借著月光看樹下似乎有個亭子,倒是個還像樣子的地方。于是扶著熏兒,兩個人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
這亭子叫做送客亭,每個城市各城門外不遠處都會有這么一個小亭子。送客亭,顧名思義。遠方來了客人,總有離開回家去的時候。這時候主人為了表示自己的情誼,一般都會送出城門。這送客亭就是離別的場所,一般主人送客到了這里也就要回去了。在亭子里飲一杯離別酒,說幾句告別的話,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盧玉珠之前是打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夜宿這簡陋的送客亭的地步。而且,而且靠著柱子一躺下來,竟然立刻就沉沉的睡了過去。難以想象,她們兩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就這么在荒野中睡著了。
收回撫遠軍超乎想象的順利,程義厚帶兵簇擁著忠親王劉凌的車馬王駕,打著忠親王的旗號大模大樣的進了應州城。守城的撫遠軍兩個將軍恭恭敬敬的在城門外候著,結果一回到大營就被程義厚下令捆的結結實實。召集千夫長以上首領到王爺帳前問話,埋伏的親筆一擁而上一個不落的都抓了。
程義厚做事直接,不管這些將領都是不是安恒的同黨,先抓了再說。準備好了囚車一路押著送到玉州,怎么發落那是王爺該管的事,他只管抓人。校場擂鼓升帳,兩萬撫遠軍都被集結了起來,程義厚宣讀圣旨,列舉了安恒的十幾條死罪。然后高聲宣布撫遠軍自即日起重歸忠親王劉凌指揮,即刻南下玉州。
這一通事情做的雷厲風行,撫遠軍還剛明白怎么回事,程義厚已經派人將守城的將領抓的一個不剩了。校場上剩下的最高級別的長官不過都是百夫長,這些人只管服從命令,雖然糊里糊涂,但也沒有什么抗拒心理。再說,忠親王劉凌重新接掌撫遠軍,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一件壞事。
當夜,程義厚和手下將領商議了一下,隨即決定明日一早就率領大軍開拔。只是辛苦了城里現請來的木匠師傅,連夜造了二三十輛簡陋的囚車。其實被程義厚抓了將領并不都是安恒的親信,只是這個時候程義厚才沒有時間去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休整了一晚,次日一早,程義厚留下五千精兵守護應州,帶著南下的兩萬多漢軍和一萬多撫遠軍打開城門直奔玉州。老程也是個會享受的人,找來了一輛寬敞的馬車,和幾個漢軍將領坐著車趕路倒也十分的舒服。其實這也不能說他太懶,畢竟他也是年事以高的人了。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那種堅韌,長途跋涉對于他來說也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
只是,他也不曾想到,才出了城門,他屁股還沒坐熱的馬車就轉手送給了別人。
大軍出城那動靜是不會小的,人喊馬嘶,睡在路邊送客亭里的盧玉珠和熏兒又怎么會聽不到。兩個人見漢軍出城,就好像看見了久違的親人一樣。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哭著喊著攔在道路中間。
要不是程義厚認識這個宰相大人視若明珠的獨女,只怕兩個人還免不了被亂棍趕走的命運。即便是盧玉珠高喊三江候的名字,三江候程大人愣是很久都沒有認出來面前這個臟兮兮的要飯花子是誰。
盧玉珠解開一頭長發,連哭帶求的才算讓程義厚認出了她是誰。這下可把三江候嚇了老大一跳,他就是想破了頭皮也想不到宰相大人的愛女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還是這樣一副落魄的樣子。
程義厚命人取來清水,盧玉珠和熏兒兩個人洗了臉才算像個女孩子,只是身上臟的簡直沒法看,真不知道她們倆是走來的還是爬來的。程義厚下令大軍繼續前進,他交代人回城買了幾套女子的衣服。
兩個人在那輛大馬車里換了衣服,喝了一些熱茶,總算恢復了點人氣。
三江候聽盧玉珠簡短的述說了一遍經過,不由得搖頭苦笑起來。他是真想派人把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女孩子送回太原城去,只是挨不住盧玉珠的哭求他只得妥協。他老程無兒無女,對這晚輩還真是沒有辦法。既是生氣又是心疼。寫了一封報平安的書信,交給應州的驛站讓他們快馬加鞭送到太原城盧森大人府上,程義厚這才放下了心。
應州留守的軍馬,讓程義厚最感到興奮的就是,這兩萬人居然有一半是騎兵!他沒指揮過撫遠軍自然不知道,劉凌當初為了把撫遠軍打造成一支雄獅可以說是用盡了手段,嘔心瀝血。
為了裝備這支軍隊,劉凌幾乎愁白了頭發。耗時五年,終于將七萬人的撫遠軍建設成了北漢最精銳,裝備最精良的一支部隊。撫遠軍共七萬六千人,騎兵兩萬四千,步卒五萬二千。除了安恒控制的這六萬多人之外,還有一支一萬人的撫遠軍第四營駐守在嚴州。
從太原到應州,盧玉珠和熏兒兩個人總算是熬出來頭,苦盡甘來。最起碼能吃上一口飽飯,不用再靠兩只腳走路了。忍著身上的痛楚,盧玉珠一想到不日就能和劉凌相見,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忐忑。
她怕劉凌不要她,怕劉凌派人把她送回太原,那樣一來自己的一切辛苦豈不都白費了?
就這么患得患失的走了一路,盧玉珠愁的幾乎想要抓頭發了。說到底她才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就因為對一個男人的愛慕千里迢迢的私自跑出來,已經算是驚世駭俗了。別說她是當朝宰相的女兒,就是普通百姓人家的閨女又有幾個能有這份勇氣?
在那個時代,女孩子做出這種事來,是會被稱作敗壞門風的。
她有勇氣跑出來追求自己的真愛,可是到了節骨眼上,那份勇氣卻十分不爭氣的藏了起來。
她一路上就在想,自己見了忠親王劉凌該怎么說?
“嗨,你好,我來找你了,咱倆成親吧。”
這話就是放在現代也沒幾個女孩子說的出口吧。
越想越是煩躁,越想越是害羞,把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折磨的是日漸憔悴,愁腸百轉。她越想就會越怕,可是偏偏越怕還忍不住要去想。坐在馬車里的這兩天,她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從太原剛出來的那會,是心急如焚。她也沒有考慮過這么多的事情,只想著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自此和他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開了。可是現在即將見到他了,原本沒有想到的事情都從心里冒了出來。
如此一廂情愿的跑出來找他,會不會被他看輕?
若是他對自己冷言冷語,甚至根本就不搭理自己,那該怎么辦?
要是他派人強行把自己送回太原去,見了父親大人該怎么解釋?
就算他把自己留下,兩個人名不正言不順何以相處?
若是傳揚出去,自己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如此不顧臉面的跑出來找男人,父親身為堂堂宰相,將有何臉面再面對同僚?
還有還有,最主要的是,他心里到底有我沒有?
只是連盧玉珠都不曾想到,這些難題,有個人已經幫她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