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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節 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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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邊緣的一處營帳內,氣氛卻熱火朝天。十余名卸了盔甲的婆雅軍聚集在狹小的帳篷內,他們圍成一圈,緊張地盯著中間的一張桌子。

  張也的衣服解開半邊,袖子捋到肘上,頭發、胡須亂篷篷的,看起來像一個不修邊幅的兵痞。他的手中扣著一只陶碗,在桌上搖得嘩嘩作響;眾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片刻后,張也大喝一聲:“開!”

  看著露出的骰子,眾人發出一陣壓抑的低呼。一名軍士笑逐顏開,連忙把桌上的鉅金收起來。

  張也罵了句粗話,一邊把所余無幾的錢袋拍在桌上,粗聲道:“再來!”

  骰子滾動的聲音再次響起,帳內氣氛愈發熱烈,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有人掀簾進來。

  剛巡營回來的庫魯也看到眼前一幕,不禁皺起眉頭。昨晚一戰他憑著為父報仇的熱血數度登城血戰,最后帶著十余名軍士安然返回。

  斬首十五級的戰果堪稱攻城戰中第一功。普蘭•維薩親自頒令,任命庫魯也為代營長,張也作為副手,主管一個營的兵力。

  營級指揮是婆雅軍序列中的核心單位,到軍一級的指揮就脫離平時的訓練,成為軍方高級將領。

  普蘭•維薩雖然是一軍主帥,卻沒有正式任命的權力,只能暫時加一個“代”字。

  金山后寨都是潰兵,前段日子庫魯也被關押,張也作為王天實際上的副手,已經收攏不少軍士。主帥軍令一下,沒費多少事就湊滿五個隊,任命隊長和副隊長。

  讓庫魯也沒想到的是,張也召夠人手,第一件事是拉著手下聚賭。軍中一入夜連說話、走動都不允許,聚賭更是死罪,如果被人捅出去,麻煩不小。

  庫魯也咳了一聲,眾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賭局,對咳聲充耳不聞。

  張也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回頭。他一把揭開陶碗,接著大罵一聲,卻是五點,這一把連最后的賭注也輸個干凈。

  庫魯也提高聲音,又重重咳了一聲。眾人聽到聲音急忙扔下骰子,跳起來站得筆直,帳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張也拿著輸空的錢袋起身,不等庫魯也開口把得罪人的話說出來,便大笑兩聲:“庫長官!你不是說為大家拿酒嗎?怎么才來?我陪你出去看看!”

  張也搭住庫魯也的肩,笑呵呵把他推到帳外。寒風一吹,兩人都收起笑容。

  沉默片刻,張也首先開口:“剛巡過營,情形怎么樣?”

  庫魯也重重吐口氣。“濠溝、寨墻都沒有建。明天一早我帶人去挖濠溝,再申請一批鐵蒺藜。”

  張也道:“用不著。”

  庫魯也壓住火氣。“這周圍都是平原,無險可守。傷兵加上潰兵有一萬多人聚在這里,要濠溝沒濠溝、要寨墻沒寨墻,賊寇一個沖鋒,這些人就成了他鄉之鬼。”

  “鐵蒺藜申請不到的,中軍不會給任何一顆。”張也道:“你放心,賊寇不會偷襲這里。”

  “為什么?”

  “單是傷員,每天消耗糧就將近一千石,他們怎么會輕易消滅掉這些白吃飯的嘴?”

  庫魯也臉色慢慢變化。“你是說中軍是故意不設濠……”

  “我什么都沒說。”張也打斷他,“只不過今天開始,金山后寨所有潰兵的口糧已經減半。”

  庫魯也一下脹紅臉。“他們都是軍隊精銳!雖然亂了編制,但補到軍中還能打!”

  “他們已經被賊寇嚇破膽,”張也毫不客氣地說道:“弩弓再鋒銳也要人來拉,軍中士氣全無,縱然上戰陣也只會一哄而散。”

  庫魯也道:“為何聚賭?”

  “若不如此,哪里還有士氣?”張也道:“只要能振作士氣,別說是聚賭,我還告訴他們,攻下東鏡鎮可以大掠三日。”

  “張兄,我們是官兵,不是——”

  “他們便是匪嗎?”張也打斷他,壓低聲音道:“濕漢奴大營的軍紀你恐怕比我更清楚。兩軍相爭,爭的是道義嗎?那還打什么,大家選個圣人出來不就完了?刀槍之間、生死之際,道義能替你擋箭,還是能替你多砍對手一刀?”

  庫魯也沉默下來。婆雅軍接連四場慘敗,大批軍官被賊寇擊殺,這些潰兵有的整個將都被打散,將指揮、營指揮,直到隊長、副隊長這些低級指揮官都盡數戰歿。

  幸存的軍士雖然大多沒有受傷,但士氣全無,隨時準備拔腿逃跑。張也把這些隊長頭召來聚賭,庫魯也才從他們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看到神采。

  張也踢開一堆雜物,用手在土中挖了片刻,摸出一口酒甕。庫魯也怔住了:“真的有酒?”

  “這是我從犒賞的大車上偷的,足足五斤。”

  說著張也揭開泥封,飲了一口,然后遞過去。庫魯也的腦中亂紛紛的,捧著這甕偷來的酒不知所措。

  “你是營長,上了戰場要靠他們沖鋒陷陣,撤退的時候要靠他們拼性命為你斷后。”張也道:“想用這些軍士,軍規軍紀都是屁,能讓他們覺得你夠義氣,信得過你才是真的。有功你替他們記著,有事你給他們罩著。一口酒兩個人喝,一口肉大家分著吃,還能帶著他們吃香喝辣,他們才會為你賣命。”

  庫魯也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用力一抹嘴,捧著酒甕回到帳內。

  張也堆起笑容,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粗聲大氣地說道:“哥兒幾個!庫營長給大伙送酒來了!”

  看到庫魯也真的抱著酒甕進來,那些軍士眼里都放出光來。

  張也把擲骰子的陶碗拿來,用袖子一抹,“嘩嘩”的倒上酒,一邊道:“這趟來東鏡鎮,大伙流血流汗、擔驚受怕,一點好處沒都撈著。來!一人一碗,都解解乏!”

  轉眼那只陶碗在幾十只手里傳過,張也也不在乎,接過來一碗酒下肚,抹著嘴巴道:“等打下東鏡鎮,好歹也不能讓兄弟們空著手回去。”

  說到攻下東鏡鎮可以大掠三天,眾人都有些興奮。有軍士道:“張副營,東鏡鎮石頭到底是啥東西?為什么輕重可以隨意控制?”

  “就是普通的石頭,輕石符倒是見過,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在消耗完元氣之前將它寫完。”張也一邊斟酒,一邊道:“管他什么石頭!就是鐵城,咱們這么多人也把它踩扁了!嘿,你們聽說了嗎?東鏡鎮單是商戶就有幾百家,有的是錢糧!只要進城,多的不敢說,一人幾百鉅金的財,我這會兒敢給大伙寫保票!”

  眾人都抽口涼氣,營里的隊頭每月軍餉不過一個鉅金,打下東鏡鎮就能發好幾年的財,不由得都為之心動。

  “錢算什么,”張也露出一絲淫笑,“東鏡鎮的女匪,咱們庫指揮親眼見過的。只要落到咱們手里,少不了兄弟們的好處!”

  軍士們一碗酒下肚,這會兒聽了張也的話,臉都脹得通紅。有軍士道:“庫營長,真有女匪?”

  一名軍士道:“昨晚我跟著庫營長登城,親眼見的!嘿,活生生一個大美人兒!”

  “有多好看?”

  “比你見過的女人加起來都好看!”

  “修羅界可沒有丑的!難道比她們還好看?”

  “這個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修羅界都是美女也沒有她水靈。”

  軍士們哄笑中,忽然有人道:“張指揮,咱們還見過一個女匪,在鳩山的時候……”

  “可不是!”有人接口道:“說是新娶的媳婦,臉蛋那么標致,跟仙女一樣。”

  “是妖女吧?從匪的都是妖女。”

  張也獰笑一聲。“從逆女匪,抓住了不是殺頭就是發配軍坊,咱們就是玩了,誰能說個‘不’字!”

  帳中的氣氛頓時熾熱起來,庫魯也想說什么又閉上嘴。

  張也暗中踩了他一腳,庫魯也一咬牙,拿過酒碗喝個干凈,粗著嗓子道:“當兵打仗,求的就是立功受賞!跟著我!不會讓兄弟們吃虧!干了!”

  帳內眾人興致不減,這些隊長有的昨晚跟著庫魯也登過城,還有在鳩山見過那隊可疑的車馬;這會兒不知詳情的人拉著打聽,見過的興致高昂,三三兩兩說得熱鬧非凡。

  “啊啾!”

  東鏡鎮城中,龍女小小打個噴嚏,渾然不知有人正在談論自己。

  夜色如墨,東城的方向隱隱傳來喊殺聲。婆雅軍大規模的攻城戰雖然停止,小股襲擾仍持續不斷。

  第五軍大營的反擊針鋒相對,派出十人左右的小股隊伍從堡壘背面躍下,趁夜色偷襲婆雅軍的營地。

  自從權彬杉被詐降的賊寇刺殺,婆雅軍不再收留任何俘虜。第五軍大營的反擊多是以擊傷為主,留著傷員消耗婆雅軍的糧食。

  雙方都在想盡辦法擾亂對手,看誰先堅持不住。

  靠近南門一帶的房屋有些被投石機砸毀,東城因為獸人突破城墻,也有地方受損。

  相比之下,臨江的一面始終風平浪靜。

  木巖一路想著心事,沒有理會周圍的動靜。忽然混沌之氣一陣波動讓他緩過神來。客棧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息,空氣中也沒有任何異常,木巖微微瞇眼一股死氣越來越淡融入上空的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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