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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禍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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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載二年春,“護國寺”一案終于了結,因此案查無實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是流傳此事跟皇后甚有牽連,皇上在案后大幅削減國丈方面的官員,因此朝堂議論紛紛,相反,螢妃的娘家勢力得到鞏固,就這樣此消彼長之下,國丈府風光已經不復如舊。

  “至少皇后宮的禁軍已經撤出,后位也保住了,其他的就不能再奢求了。”纖纖玉指折下剛冒出新芽的柳枝,湊到鼻前,輕輕嗅,果然帶有春意盎然的氣息啊,歸晚露出欣慰的淡笑,放下柳枝,轉首問道:“沒有發生其他事了嗎?”

  管家低著頭,聲音刻板沒有起伏,像是背書似的匯報:“沒有其他事了,這半月來外面議論最多的也就是‘護國寺’的案子。”

  “外面傳多了,傳膩了,也就沒事了。”歸晚笑語,樓澈答應她的事果然做到了,皇后的地位保住了,后宮沒有亂成一團糟。一切隨著春天的到來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想到這,她更感到一種朝氣蓬發的感覺。

  “皇后呢,有什么反應嗎?”

  “沒有,”管家沉穩地說道:“沒有任何反應,后宮已經一切如常了。”

  把柳枝插進花瓶里,隨意撥弄兩下,歸晚放下了心中大石,半個月了,自從和皇后談過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似乎得到了解決,歸晚勾起嘴邊弧度,正想吩咐管家退下,忽然又感到哪里不對勁,細想一下,皇后的性格婉約,但是說到就一定會做到,是標準的外柔內剛,她說過會殺螢妃,難道現在會罷手嗎?

  不會,她一定是在等……等待最好的時機,想到這,皇后凄美的笑容似乎又重顯眼前,不自覺得,手上加緊了力道,柳條應聲而斷,歸晚倏地低頭,看著新折的柳,如此的脆弱啊,眉一蹙,她轉過身:“派人監視國丈府,一有不尋常的動靜就告訴我。”現在異常的平靜隱隱給她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她不能不防備。

  皇后啊,你可千萬別鹵莽……

  管家詫異地一抬頭,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是歸晚頭一次看到他平和的臉上第一個情緒波動,看著他,問:“怎么了?”

  管家重新低下頭,任何的表情都隱去,簡潔有力地答了一聲:“是,我會派人日夜監視國丈府。”奇怪啊,相爺早上吩咐的,和夫人現在吩咐的一模一樣,不知道該不該說,想要張口說,一轉念,終于還是把話含在嘴里。

  注意到管家悄然的離開,歸晚凝視著剛從樹上折下的枝條,伸手拿起,禁不住喃道:“都已經春天了,為何還如此的寒冷?”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一道吟脆的聲音插進來,委婉悠揚,帶著如風如云的淡然和笑意。

  放下筆,轉過身來,果然看到歸晚站在門廊外,管修文揚起笑,招呼道:“夫人,怎么到西廂來了?”

  看到他純真的笑容和真誠無比的話語,歸晚踏進西廂的書房,吟吟笑語:“未來的狀元爺怎么吟起春思了?”每次看到管修文都有種清澈動人的感覺,她忍不住想逗他,想不到這種童心在自己的身上還存在。

  早已被“狀元”兩個字磨出厚顏,管修文自在地繞過書桌,對著歸晚道:“春思本就是好詩,現在正逢春風三月,有點觸景生情罷了。”

  隱約覺得他的解釋有些牽強,春思是寫女子等待丈夫歸來的思念之情,如何能觸景生情,甩開腦子中的雜想,歸晚不以為許,坐在書房的客椅上,側過身,問管修文:“下月就是科舉開考了,你可有準備了?”

  “已經全準備好了,”帶點羞憨地笑了下,管修文謙虛答道:“希望能夠高中。”在這個女子面前,他能把真實的感受講出來,是不是因為她是改變他命運的人的關系呢?

  從樓澈那早就知道他是狀元之才,一點都不驚訝的歸晚笑意不改:“我是問你準備好進入官場了嗎?”聲音如此悠閑,像是談論家常一般。

  管修文怔住,一時答不出話,凝眸看著歸晚,啟唇答道:“我已經準備好進入官場了,但是,我還沒有找到要守護的東西。”聲音輕輕的,帶著遺憾和不知名的寂寞情緒。

  這個少年和自己是如此相似,歸晚飛快轉過這個念頭,沒有堅定的信念,以后的路會多難走啊。清澈如水,有一天會被染成墨池嗎?有點擔憂得看向管修文,歸晚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感情和皇權有沖突,你會選什么舍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她問他這個問題,這個她也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這個少年沒有任何背景,沒有政治利益,在機緣巧合下,他又得知了某些事情的真相,所以這些話她可以問他,沒有負擔,不必擔心后果。

  聞言,管修文依然呆楞,不知如何作答,三個月前所見,現在記憶猶新,除了歸晚,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也是改變他命運的鑰匙,數次在夢中回想這個鏡頭,在黑暗中,那個女子看著他,問他,你愿意離開戲班跟我走嗎?自己一定是著了魔了,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在背光中,連對方的樣貌都看不清楚,他就回答愿意。

  幾次回想起那時的事,他就非常納悶,當時的自己為什么會答應呢,是怕死嗎?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已。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到現在還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

  看到歸晚笑意盈盈地等他回答,他心念一動,不后悔當初那個決定,如果再讓他選一次,他仍然這么選,如果能常對著這樣的笑顏,心一定,他答:“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選。”兩個答案都不是對的,也不是錯的,這樣的情況下,沒有選擇的價值。

  略有些失望,歸晚不語,明知這道題如此難選,她還是希望別人給她一個答案,這答案至少能給她啟示,讓她面對未來更多的事態。輕搖兩下頭,側過臉,看向窗外,輕吟:“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管修文聞詩一悸,這是春思的最后兩句,在歸晚嘴里念來,竟帶了幾分悠遠和迷茫,難道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忍不住問道:“夫人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嗎?”

  “……是啊,”歸晚朗然答道,“煩心事很多。”又過了半月,皇后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她都有點焦躁不安了。

  管修文輕皺眉,溫和地問:“什么事能讓你煩心呢?”難道是為了樓相的事,三個月前的那一幕突兀地竄進他的腦海,暗暗有些排斥。

  有心要考考他對朝堂的認識,歸晚提醒道:“你知道‘護國寺’事件嗎?”

  管修文納悶不已,對著歸晚隱含笑意地說道:“護國寺,是指這次螢妃和皇后去敬香的事嗎?”

  “什么?”

  歸晚啞言,以為自己聽錯了,蹙起眉,聲音都有些低沉:“什么時候的事,螢妃和皇后去敬香?”話音里滿是不確定,為什么?為什么她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誤會,還是……

  管修文見她反應有些奇怪,徐徐解釋:“三天前,螢妃和皇后去敬香,還愿,平息‘護國寺’事件的余波。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家還有些好奇,怎么這兩個死對頭會一起去敬香呢。”

  歸晚徹底楞住,一股寒意往上冒,已經完全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皇后一定是想動手了,所以才會和螢妃一起離開京城去上香,因為只有那個時候,可以下手。這一切,樓澈全知道了吧,所以管家隱瞞了事實,每天的匯報都是哄騙她的。問題嚴重的是,樓澈既然知道了皇后的打算,那皇后豈不是必輸無疑。越想越嚴重,兩方必有一方會失敗,而且極有可能是皇后,從古至今,皇權斗爭失敗者通常只有一條路……想到這,歸晚心都涼了。

  身子倏地站起,聲音冷冷的,失去平時那種動人的悠閑:“她們去了幾天了?是三天前去的?”

  管修文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一了跳,慌忙答道:“是的,三天前去的,預計明天清晨會回來。”不明白歸晚突然間臉色蒼白的原因,但是也聞出了其中事態嚴重的味道。

  不行……歸晚一個轉身向門外跑去,這種事決不能發生。

  一把抓住歸晚的手,管修文也有點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剛才想也沒想就抓了,沒有想過這個動作多么唐突,只是自己決不能這么看她倉皇跑出去,他帶了些焦急得問她:“怎么了?”

  被猛然抓住的手臂有略微的疼痛,讓她頓時清醒不少,聽到少年這么問,她提醒自己不能慌,要鎮靜,事情一定還有轉機。勾起一抹笑,她吩咐少年:“修文,你快出去幫我叫輛馬車,不要相府的,也不要驚動管家他們。我現在要出去。”

  也許是那聲修文,叫得他心微微一顫,也許是她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無助,讓他無法再追問下去,看到歸晚依稀已經恢復了冷靜,他立刻向門外跑去。

  一刻鐘后,一輛飛奔的馬車從相府前的大街上駛過,揚起滾滾黃塵,帶著車輪瘋狂轉動的聲音絕塵而去。

  馬車顛得歸晚很不舒服,但是她必須忍耐,一手撐住車轅,半低下身子,她苦苦思索,皇后會用什么法子,她隱約可以猜到,很早之前就聽說過,國丈府有一批厲害的死士,這次用的辦法一定是半路劫殺吧。這樣的話,就可以把責任推掉,保住國丈的命,那么皇后呢?她自己又打算怎么辦呢?她早就存著必死的決心……難道……

  心隨著顛簸的車一起上下,歸晚感到心焦不已,樓澈上次答應自己饒過皇后,已經兌現了。這一次,他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吧。

  好冷酷的心啊。現在該怎么辦呢?這樣趕得及阻止皇后嗎?難道沒有人可以幫自己了嗎?

  正這么想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心里暗惱,她沉聲問馬夫:“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停下來?”她現在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馬夫惶恐的聲音傳來:“到了北門,正在驗關。”

  這么快就到了城門嗎?一撩簾子,她往外看去,城門士兵正在一一檢查,轉眸看去,城門邊站著好幾人,像是將領的樣子,熱烈地不知討論什么。其中一個……是林瑞恩將軍。

  那個外冷內熱的少年將軍,朝廷第一將領,是唯一可以在朝堂和樓澈抗衡的人。看到他,歸晚心一跳,喜悅涌上來,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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