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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曾經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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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五十六畫的字,念biang,二聲,起源自秦始皇的老家咸陽。著名美食biang biang面,正是這個寫法。

  楊崢主動挑戰最高難度,一口氣寫完后,已是精疲力竭,無暇再理眾人的反應。

  偌大聽風樓,此刻鴉雀無聲。

  所有人瞠目結舌,望著緩緩消散的繁密字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千四百斤、五十六畫……

  他們不敢相信,楊崢竟有如此強橫的神魂,以如此夸張的方式,回應蕭白和淳于瓊的刁難。相比之下,那點伎倆顯得蒼白而拙劣。

  他們一時詞窮,不知該以怎樣的話語,來贊嘆楊崢的驚人壯舉。

  毋庸置疑的是,今天這場鬧劇,必將轟動整個臨淄,不僅成為滿城熱議的佳話,更將在學宮歷史上書寫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五十六畫生,必是今年冬試魁首的最大熱門。

  誰敢不服,就讓他提筆來試試!

  李鼠站在楊崢身后的門口,默默盯著那些字跡,激動得熱淚盈眶,為主人感到自豪。

  他活了十七年,習慣了被人欺凌,低聲下氣,從沒像今天楊崢這樣,昂首挺胸,以驕傲的姿態面對強敵。

  他以為,圓滑世故是最明智的選擇,所謂的尊嚴不值一提。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直抒胸臆是多么熱血而暢快的事情。

  他以為足夠了解楊崢,直到現在才明白,這世上最頂尖的天才,是無法以常理揣度的,面對如此耀眼的天賦,就只有贊美和景仰的份兒。

  他很榮幸,自己能站在楊崢身邊。

  牛暗形也站在門口,望著楊崢的身影,滿臉欣慰。

  “蕭白親自出面打壓,若是換成別的年輕人,早就心灰意冷,亂了方寸。這小子臨陣學藝,竟能達到如此境界,就算是荀圣親臨,也得拊掌叫好……”

  他不知道,楊崢能狂寫五十六筆,固然是憑借強大的神念,但荀子親授的成相篇同樣功不可沒。如果規規矩矩,按淳于瓊給的筆法寫,楊崢絕不可能做到這點。

  畢竟是圣人絕學,威力無窮。

  他更不知道,荀子本人也在場。

  不遠處的雅間里,蕭白感知到外界的情形,慣常僵滯的面容也浮出驚訝之色,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就算有成相篇,也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吧?老師,他究竟參透了幾成?”

  當年,他初次修習成相篇,能參悟到三成,一氣連寫十八筆,比溫青還多出三筆。他意氣風發,這些年引以為榮,不信有人能超過他。

  然而今天,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妖孽的出世。

  荀子笑著抬起右手,又伸出左手食指。

  蕭白瞳孔驟縮,如遭雷擊一般,坐回席位上,啞然無語。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對老師說的話,變成了笑話。

  楊崢用行動證明,把賭注押在他身上,會輸么?

  不存在的。

  學宮諸子百家,誰能把他招到麾下,誰就幾乎鎖定未來十年的祭酒之位!

  荀子負手而立,望著門外,問道:“你從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他看似波瀾不驚,其實是整座樓里最感到意外的人。因為,只有他能聽出,在楊崢最后揮筆的剎那,那狂烈風聲間,摻雜著極細微的龍吟。

  他隱約猜到了楊崢駕馭龍脈的根源。

  蕭白沉默片刻后,心情平靜下來,回想著楊崢先前的一舉一動,答道:“天才。在筑基期內就能這么強大,他是我生平所知的第一人。”

  換句話說,他認為楊崢是史上最強一樓。

  他心直口快,忘記把老師考慮在內。

  荀子背對著他,沒有作聲。

  “怒意。我剛才出去時,他雖然一言不發,但我看得出來,他對我的不公平判決很憤怒。多出的這四十六筆,其實是在用行動朝我挑釁。”

  沒錯,楊崢本不愿鋒芒太盛,隨便寫個十幾筆,把淳于瓊等人打發走就是。但蕭白露面后,神態倨傲,仗著二先生的身份,縱容淳于瓊作弊,繼續刁難他。

  他不服,他怒了。

  他要用亙古絕今的五十六筆,無聲地諷刺蕭白。

  這才是他爆發的緣故。

  荀子點頭,“若非你出面相逼,咱們確實想象不到,他的上限竟高得這么驚世駭俗。”

  蕭白臉色沉凝,繼續回味著,“還有傲骨。這是我最欣賞他的地方,他明知我的身份,足以將他擋在學宮之外,仍然當即回擊,沒有喪失本色。”

  說這話時,他沒察覺到,自己對楊崢的印象已徹底扭轉。

  他本以為,楊崢的性格會像大師兄那樣,斯文優雅,謙恭溫順,穩重有余而血性不足,缺少豪杰氣概。

  但楊崢剛才的表現,則讓他感受到,先前的判斷是錯誤的。楊崢不卑不亢,并沒選擇忍氣吞聲,而是強勢爆發,這絕不像溫青所為。

  他微微一頓,意猶未盡,補充道:“從他身上,我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

  年輕時的蕭白,也曾血氣方剛,愛恨分明,敢于挑戰權勢,對世間的大人物們無所敬畏,可以說是鋒芒畢露。

  楊崢骨子里有其剛強一面,所以蕭白說,他跟自己相像。

  荀子坐回席位,端起酒碗大飲一口,擦著嘴說道:“不全對,我來告訴你區別吧。”

  蕭白洗耳恭聽。

  “如果他真的像你,先前在你露面時,他就會迅速揭穿泰山筆的貓膩,再當眾質問你,為何裝聾作啞,讓你下不來臺,他也能討回公道。”

  蕭白一怔,如果換做自己,真會這么做。

  “但楊崢沒這么做,他雖然很憤怒,也很冷靜。他清楚儒家勢大,公然跟你對峙,不僅會讓孟家幸災樂禍,還會樹立更大的敵人。”

  更大的敵人,自然是指他這位圣人。

  “這就是他理智的一面。他咽不下這口氣,卻也不會輕易發作,做出魯莽之舉。從頭到尾,他都沒拿泰山筆說事,就是在留有回旋的余地。”

  楊崢狂寫五十六筆,的確熱血上涌,滿腔怒氣,但是,他始終清楚自己的弱小。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不想招惹無謂的麻煩,讓自己陷入更兇險的境地。

  他給自己和荀子師徒留了各退一步的空間。

  或許,他是想還溫青一個面子。

  “他很聰明,想出這個辦法,咬牙堅持著,寧可耗得精力虛脫,也要讓你瞪大眼睛看清,他是個怎樣的人。什么叫不卑不亢?他沒說話,卻也沒低頭。”

  這五十六筆,在外人看來,出盡風頭,實則暗藏楊崢真正的風骨,并不像蕭白理解的那么簡單。

  “你師兄總說,君子外柔內剛、外圓內方,不能憑喜怒好惡,放縱自身行為。觀此人舉止,知榮辱,識進退,從容有度,頗有幾分溫青的風采。”

  說罷,他呵呵一笑,眼神溫和而滿足。

  他心里想的卻是,對楊崢而言,動靜皆宜,剛柔并濟,恐怕已分不清何為圓何為方,何為青何為白。

  就人生境界而論,這明明是曾經的荀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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