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停下了？這……這怎么可能？”
那位被稱作“薛道兄”的紫府修士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白須，露出難以相信的神色。
這一條煉心路，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可想而知，最開始的這十七級，只是一個起步而已，可那個被他們看好的顧揚，怎么就在這里直接停住了腳步？
“姜天主，這煉心路第十七階，究竟是什么層次？”一位來自于上古八家中的隴右李氏的長老，忍不住出聲詢問了一聲。
雖然說這一位大赤天的新弟子，不管最后道心究竟如何、日后又能有什么成就，和他們這些頂尖勢力的長老強修們沒有太大的關系，但畢竟之前把話放了出去，稱贊過這個顧揚，此時若是被打臉，面子上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不太好看的。
若是那煉心路雖然看著長，但其實用來測試這些年輕弟子的，只有前面一些臺階有用，那么至少他們的判斷還不算是太過失誤。
雖然看其他人闖前面的臺階并不算困難，上面的這個可能性很小，不過還是有人忍不住出聲問了。
“這煉心路第十七階，恐怕連諸位長老門派中的外門弟子都不如。”
姜晨搖了搖頭，微微嘆息了一聲。
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煉心路，前三十級，為第一階段，三百級，為第二階段，三千級，為第三階段，六千級，為第四階段，九千級，為第五階段，九千級之上，就超越了第五級，道心堅定到了極點，縱萬古破滅、輪回長苦、大道無覓，我依舊向道而行。
這最后的九十九級，其實姜晨自身沒有能力鑄造，乃是引動了問心殿中的部分力量，才造就了這一效果，沒指望有人能登上，就圖個完全。
第十七階，哪怕隨便從哪里找十個凡人，都得有人不止這個級數。
這個顧揚，之前對資質和悟性的兩個考核之中，都屬于這一批新弟子中的前列，能排進前五的樣子，而且之前看他的話語和氣質，在道心上好像也不會差，屬于內定的內門人選。
不過若是真的止步于這個煉心路第十七階，那就不值一提了。
這種道心，意味著在修行一途上稍有挫折，馬上就會頹廢，難以取得什么成就，顧揚的資質也只能說尚可，又不是真的天資綽約，不是那種值得花大力氣去改造、培養的。
“那還真是我等看走了眼。”隴右李氏的長老唏噓了一聲，端起茶杯飲了兩口靈茶，搖頭感嘆。
“這道心一事，歷來虛無縹緲，人心最是難測，我等偶有看錯之事，倒也是正常。”那位薛姓修士也這般說道，旋即目光不在意的繼續往水幕看去。
他們這些至少也是紫府的修士，對于這些新弟子之間的談論，不過是找一個樂子罷了，除非真的有資質恐怖的弟子，才會讓他們重視，回報宗門、家族等，讓負責情報的長老門人時刻關注相關的消息。
“等等？這好像……又有變化？”
這一眼，卻讓這位薛姓修士連連喊道，引得其他人又一并向著水幕上的那個消瘦少年關注而去。
煉心路第十七階臺階之上，顧揚低著腦袋，身形半跪著，額頭冷汗涔涔，整個人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那第十七階臺階上映出來的幻境顯化在空中，于外人眼中只是藍天白云，可在顧揚的眼中，卻是一片蒼茫草原，草原之上，一尊無上恐怖、面容模糊的身影頂天立地，無數牧民顫抖著向他朝拜、叩首，而那恐怖存在卻對這些人不屑一顧，隨意的吐息之間，便有成百上千的牧民雙眼失去神采，一頭栽倒。
這是深深刻在這位改成了中原名字“顧揚”的少年人心中的景象，是他從出身起就面臨的恐怖，也是支撐著他以一具凡俗之軀，穿越無窮危險，不遠萬里，自混亂的草原一路跋涉到中原，走到大赤天青城山的敵人。
可現在，這恐怖的存在再一次被煉心路照映而出，顧揚的心里卻只剩下了絕望。
何等可怕、何等恐怖的存在啊，他的修煉，他苦苦的追求力量，到最后真的能趕得上這魔神的一絲么？
就算是部落中最強大的勇士，都撐不住祂吐出的一口氣息！
既然如此，修煉又有何用？
這是深埋在顧揚心底的心靈破綻，以往不顯，連自身都沒有太多察覺，而此時，卻被煉心路清晰的照映而出。
“算了吧……算了吧……”
一股喃喃的自語聲從他內心最深處響起，勸他徹底放棄。
現在的生活，似乎也蠻不錯？
生活在青城山這山清水秀的仙家靈地，安全無虞，日子平靜，就算是作為一個外門弟子，修煉些普通法門作延年益壽之用，就這么活過百載，葬身于此，或許還能子孫滿堂，延續部落的血脈……
這一切，也許也是阿爸、阿姊他們所愿意看到的吧？
這樣的念頭在顧揚的心神中滾動，他的身形，也愈發低了下去，抵抗之力越來越弱。
“哎……可惜了。”
負責這些新弟子考核的林凡清楚的看到了顧揚目前的情況，雖然說煉心路映照的幻境是按照個人心靈所顯化，各有不同之處，屬于只有走上這條路的人才能看見，但外在的表現，他這位主持人還是清楚的，知道這個最先踏上了煉心路的顧揚即將失敗了。
“喔？還有變化？”
就當他已經隨時準備等到顧揚徹底失敗，便將其挪移下來的時候，忽然臺階之上，顧揚的身軀，居然又緩慢卻又堅定的站了起來。
“妙極，妙極！這難道是在幻境的淬煉之中，最終戰勝心靈阻礙，煉就了一顆堅定道心不成？”
道德殿內，隴右李氏的長老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拊掌開口笑道。
“如此少見之事，居然在這里碰上了，卻是難得。”
其余人也都笑了起來。
修行之路上，有些人面臨生死危機、與眾多敵手的“道”與“理”互相沖擊之下，可能會有所頓悟，在早已止步不前的道途之上再次走出一大步，獲得更高的成就。一些壽元接近大限的強修，往往會選擇一場生死之戰，以求突破。
而道心，也有類似的情況，有少數人在種種足以被摧毀心靈的打擊之下，卻迎難而上，將道心磨煉的愈發澄澈，從此以我心證我道，面臨千難萬險都不再動搖。
但這些情況，實在是太過稀少，生死之戰，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殞命，而磨煉道心，絕大部分情況，也是直接道心崩碎、蹉跎不前。
沒想到，在這里，居然看到了一例。
“你是草原的神，你可以主宰無數人的生死……可你，也并非無所不能！”
“你連中原，都不敢踏進！”
“那些天罡榜上的大人物，一定不弱于你，乃至勝過你！”
“大赤天，是道德天尊的道脈，我拜入其中，刻苦修行，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從天上，墜落到塵埃里！”
“阿爸！阿姊！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
顧揚的內心之中，發出一聲竭盡全力的嚎叫。
而在這一聲聲之中，那遍布天際的可怕身影，一寸一寸的崩解，他的身軀，也一寸一寸的直起。
等到他在這第十七階臺階之上站直之時，顧揚雙眼睜開，溫和的陽光再一次照進了他的雙眸。
“好可怕的幻境……居然還只到十七級臺階，若是剛剛放棄，便沒有絲毫希望了。”他心底默默道，看了一眼身后，已經有幾個弟子接近了他。
這些人踏上煉心路比他晚一些，此時卻已經將將趕上了他，顯然說明他在這一級臺階之上，耗掉了許多的功夫。
“繼續向前！”
顧揚深吸一口氣，一手抓住上一級臺階的邊緣，攀了上去。
再一度的幻境襲來，而這一次，顧揚卻并沒有花上多少時間，就成功從第十八層階梯的幻境中清醒過來。
“這道幻境，倒是沒有多少難度。”
闖過了剛剛的心魔后，顧揚面對新的幻境，幾乎沒有什么壓力。
他仰頭看了一眼上方綿延無盡的階梯，繼續向前。
這兩百余位新弟子大致劃分成四批人登煉心路，開始登山之時，還是正午時分，等到所有人盡數停下，已經到了日頭西墜之時。
這諸天萬界，皆有日、月，這日、月的根源，乃是高居于九重天上的太陰星與太陽星，這兩顆星辰，是天地開辟之后就誕生的最古之星，有著特殊的意義，甚至從上面都誕生出來過很多強大的先天神靈。
甚至傳聞連統御三界的天帝，都與太陽星有莫大的聯系。
九重天上，太陽星和太陰星同時高懸，沒有黑暗之時，而中央世界神州以及其余諸多小世界則受日月交替影響，有了晝夜之分，傳聞在上古末年那一場不可言說的動亂之中，太陰星受到了損傷，所以在外界的映照之中，太陰星相對就略小于太陽星一些。
等到黃昏到來，兩百余名弟子的考核結果，也到了林凡的手中。
這一批年輕弟子，愿意主動千里迢迢來大赤天求道，至少求道之心還是有一些的，全部都跨過了三十級，少數人跨過了三百級，而跨過三千級，能在道心方面排到四等的，卻是那位開頭幾乎止步于第十七級，最終卻堪破心魔，重鑄道心的顧揚。
這顧揚，也頗被道德殿中的諸位強修們津津樂道，認為將來必然能有一番成就。
而三項考核盡數結束，內門弟子的名額，也在姜晨短暫斟酌之后，被確定了下來，交由林凡宣布。
兩百余位弟子，忐忑的站在山門之前，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內門弟子名額，我稟報天主后，已經定下，現在，便宣布具體的名字。”
林凡為表正式，取出一張鑲金的錦書，一字一頓的開始宣布內門弟子的具體人員。
“第一位，顧揚，考核成績，資質三上！悟性三上！道心四下！”
“第二位，周笑，考核成績，資質三上！悟性四中！道心三上！”
“第三位，李晚清……”
“第四位，趙子禹……”
“第十八位，王福成，考核成績，資質三上！悟性三上！道心三中！”
“以上，準入內門，其余人等，在此地稍待片刻，待會兒會一起送你們回返青城山外門之處，爾等修行，不可懈怠，未來未必沒有進入內門修行的機會。”
十八個名額報出，那些在名單上，尤其是靠后的幾位，某一項沒有達到三上水準，屬于勉強進入內門的弟子，不禁大出一口氣，臉上忍不住露出雀躍之色，而那些沒有入選的，則大多面色頹唐。
雖然說在外門并不是沒有進入內門的機會，但那機會明顯要小很多，多數人完全沒有這個信心。
內門和外門，在親眼看過了天柱山上的種種之后，他們心里都很清楚，兩者的差距太大了。
畢竟還是些少年人，這五味雜陳的表情，全部展露在了臉上。
“爾等十八人，接好令牌，這是你們在溫室殿的住處，過去整理下吧！”
林凡手一拍，十八張令牌就盡數飛出，落到了新晉的十八位內門弟子的手里。
“嘿嘿，周哥，咱們倆靠在一塊。”王福成偷瞄了一眼周笑的令牌，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
身為最后一個內門弟子，王福成慶幸的幾乎要直拍大腿，愛不釋手的端詳著手里頭的令牌。
“好了，咱們去溫室殿。”周笑卻只是懶洋洋的掃了一眼令牌，就向著溫室殿的方向走去 “周哥！等等我！”后面的王福成連忙跟上。
“恭喜姜天主，宗門后繼有人。”
看完了這一場選拔弟子的考核，眾多各派各族的修士紛紛向著姜晨賀喜，姜晨也隨意的應和著。
就在這時，烈陽神君吳明聊著聊著，隨意的開口。
“姜天主，貴派的五位嫡傳，天資俱是舉世罕見，不知可否為我們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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