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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清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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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茶喝得一點味道都沒有。

  蘇子魚要是實力還在,大不了就跟眼前的清姬拼一波,可是他現在只是意識附身在了安珍的身上,安珍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和尚,連對方的一個小指頭都打不過。

  打不過就只能智取了。

  可是蘇子魚現在依舊不清楚怎么掙脫這個真實夢境,就是稍微有一點點的頭緒,還得去嘗試一下才知道。

  “安珍。”

  “你走了一天的路了。我來給你泡泡腳吧。”就在蘇子魚走神的這一會兒,清姬便是端著一個木盆走了進來。

  里面裝著熱水,還灑落著少許的花瓣。

  清姬將木盆放在了蘇子魚的腳邊,然后伸出白皙的手指幫他脫鞋,這個時候安珍殘留的意識又鬧事情了,似乎是想要把腳從清姬的手中掙脫出來,蘇子魚怎么可能還讓他再壞一次事情,于是便強行壓制安珍殘留的意識,在這時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

  “怎么樣?燙不燙?要不要再加點涼水?”就在蘇子魚壓制安珍的殘留意識時,清姬便已經是雙手捧著他的腳放入了木盆中,也不在乎腳上沾著的污垢,很溫柔地輕輕按捏著腳心。

  腳底板被一雙柔嫩的手指按捏著,感覺稍微有一點點的癢。

  安珍殘留的意識終于是不再反抗了,而蘇子魚此時也是不由愣了一下,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溫柔小心地給自己洗腳。他低頭看著面前認真清洗著污垢,還給自己小心地按摩著腳心的清姬,神色也不由緩和了許多。

  如果沒有那種病態的愛戀與占有欲,清姬應該會是一個大和撫子般的完美扶桑式妻子。

  她長得也是非常漂亮。

  小巧的臉蛋極為精致,纖細的柳眉,明亮的眼睛,給人一種小家碧玉般的感覺,在顏值上蘇子魚目前見過的妖怪里面就只有青行燈可以跟她媲美。

  “讓我自己來吧。”蘇子魚緩緩道。

  他還是不太習慣被人服侍,而且也怕萬一心軟了以后下不了手,他可是很清楚眼前美麗少女的本質,此時的清姬已經是差不多快變成妖怪了。只要稍微有一點不對勁刺激到了她,她就會立刻黑化變成人身蛇尾的妖怪,瞬間就會把蘇子魚燒成一堆焦炭。

  “是妾身做得不夠好嗎?”清姬揚起頭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那你繼續吧……”蘇子魚想拒絕,又怕清姬再度黑化,只能被迫享受著她的服侍。

  在將蘇子魚的腳洗得干干凈凈后,清姬這才端著木盆走了出去,離開前輕聲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她總算是走了。

  在清姬離開后,蘇子魚也是不由松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看了看房間,發現書架上擺放著不少的佛經。

  清姬的家里面應該是很有錢的。

  這個莊園雖然是在郊外,但是看著也不小,應該是屬于地主豪強的級別,清姬又是一個獨生女,如果真娶了她后半輩子當個小地主應該是沒問題的。蘇子魚有點想不明白為什么安珍要反悔,是因為在他的心里面佛法是要高于兒女情長嗎?

  果然和尚的思維確實跟普通人不一樣。

  蘇子魚無聊地翻了一會兒這些佛經,眼前的局面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只能先等老和尚回來再說。

  不過老和尚好像是跟清次居士聊嗨了。

  蘇子魚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人,此時夜色已經漸漸深了,就當蘇子魚準備休息一下明天再說時,安珍殘留的意識又傳出了一道心聲:“不行!清姬肯定是想把我留在這里。”

  “我必須得想辦法逃走。”

  “就是現在。”

  然后,安珍的殘留意識一下子就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小心翼翼地往莊園外面摸去。

  臥槽!

  你不要搗亂啊!

  我還沒想到應該怎么辦呢!

  蘇子魚試圖搶奪身體的控制權,可是安珍的殘留意識在此時卻是相當的堅定,腦子里面就只有一個逃跑的想法,他一時間居然無法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莊園的大門就在眼前。

  安珍也顧不得那么多,居然想直接從圍墻那爬出去。

  “你要去哪?”就在此時一道幽幽的女聲突然從身后傳來。

  完蛋了。

  這把肯定是涼了。

  安珍有點僵硬地回過頭,在他的身后是一臉面無表情的清姬,她的臉上不復之前的溫柔之色,一雙眼睛已經是化作了妖異的豎瞳,一點點暗紅色的火焰在她的四周浮現,清姬冷冷道:“你果然是騙我的!你居然想要逃走!”

  “我……我要去熊野參拜……”安珍急得滿頭大汗,這個劣質的借口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一縷暗紅色的火焰襲來。

  在刺骨的劇痛中安珍整個人都是化作了焦炭,而那詭異的火焰也開始蔓延,很快將整個莊園都燒成了灰燼,身體化作蛇尾的清姬在火焰中浮現,肆意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將四周的一切都化作火海。

  “安珍,安珍!”

  “起來了。”

  蘇子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后罵了一句:“操!又死了!”

  他也不理會旁邊滿臉驚詫的老和尚,直接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道:“走了。要下雨了。我們得快點趕路了。”

  這已經不是蘇子魚第二次被清姬給燒死了。

  事實上,他剛剛才被清姬燒死了第十一次,在死了這么多次后,他都快習慣清姬的火焰了,那種痛苦讓他有點麻木。

  蘇子魚嘗試了很多的辦法去破局,甚至還試過半路逃跑,都不去清姬的那個莊園。

  可是沒有想到,半夜的時候他就被妖魔化的清姬給追上了,然后又是一把火給燒成了焦炭。在死掉了這么多次后,蘇子魚已經漸漸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安珍是真的想當一個和尚,哪怕是死了這么多次后,他的殘留意識已經是非常虛弱,甚至是快要消散了,他依舊還是會在關鍵的時候強行奪走身體的控制權逃跑。

  一逃跑就是死。

  蘇子魚已經是發現矛盾所在了。

  如果他去莊園里面,太抑制安珍的殘留意識,比較親近清姬的話,那么安珍的殘留意識就會反抗,在半夜的時候就提前逃跑,那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而他如果不抑制安珍的殘留意識,那么就會因為他太過于冷淡,提前觸發清姬的詢問,問他是不是想反悔,那個時候不管怎么回答,清姬都會迅速黑化,同樣也是死路一條。

  安珍是鐵了心的要去當和尚。

  清姬也是鐵了心的要安珍娶她,要不然就是一個火葬的結局。

  這兩個人都是極為偏執的人。

  蘇子魚前面那么多次都是死在雙方的矛盾對立上,太親近清姬的話,安珍的殘留意識就要造反,很快就會逃跑然后被燒死了。可是如果順著安珍的想法來,清姬就會在晚上黑化,不用多說也是一個被燒死的結局。

  可憐蘇子魚想了好長的時間,最后才想到了一個也許可行的破局方法。

  那就是讓安珍又當和尚,又娶清姬。

  當然。

  在當前的這個時代,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現在的和尚是絕對不能娶妻生子的,可是在遙遠的未來里面,扶桑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很快。

  一座莊園便出現在了眼前,而清姬包含期待的身影也迅速出現。

  “你們總算來了。”一道異常溫柔的女聲響起。

  清姬快步地走到了蘇子魚的面前,表情非常的喜悅道:“安珍?餓了吧?”

  “我給你準備了一些齋飯。”

  安珍此時的殘留意識已經無法再控制身體的日常行為,只有特定的情況下才會不要命的逃跑。

  “嗯。”蘇子魚露出一絲禮貌又不失親切地笑容。

  他點點頭后退了半步道:“我們進去吧。”

  清姬的表情稍微有一絲失落,但是很快也跟了上來。

  接下來的劇情,蘇子魚已經是非常非常熟悉了,他靜靜地享受著清姬的服侍,然后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老和尚又跟清次居士去討論佛法了。

  而過了一會兒,清姬也端著一個木盆走了進來,如果不是太親近她的話,她就不會端茶過來,但是如果清姬晚上沒有過來給安珍洗腳,那么基本上就代表著她快要黑化了。

  蘇子魚很淡然地享受著清姬給自己泡腳,他被清姬燒死了那么多次,讓她服侍一下自己也是應該的。

  “坐吧。”就在清姬起身準備將木盆端出去時,蘇子魚突然開口道:“你喜不喜歡聽故事?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清姬很乖巧地跪坐在了旁邊,柔聲道:“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安珍以前也會給她講一些故事,但都是些佛經里面的故事,目的是想要讓清姬明白他無法放棄佛法,順便看看能不能說服她主動放棄。

  清姬并不喜歡聽那些枯燥的佛經故事,但是她依舊很耐心地傾聽著。

  “這個故事來自東土大唐。”蘇子魚的語氣很平靜,仿佛是回到了那天給青行燈講故事的時候,緩緩道:“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妖怪,一個修煉千年的蛇精,名字叫做白素貞。”

  不是佛經里面的故事?

  一個妖怪嗎?

  清姬美麗的瞳孔中幽幽一片,溫柔的表情漸漸消失,但卻依舊滿是好奇的模樣,似乎是很想知道這是一個怎么樣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放牧的童子。”

  “他從一個捕蛇人那里救下了一條小白蛇,然后把它給放生了……”

  蘇子魚不緊不慢地講起了白素貞的故事,看得出來眼前的清姬聽得很投入,似乎是已經將自己代入了白素貞的角色,尤其是在聽到白素貞水漫金山被鎮壓在了雷峰塔下后,整個人都是不由繃緊了起來,身體四周更是浮現起了一縷縷暗紅色的火焰。

  “這個法海真可恨!”清姬的瞳孔中滿是憤怒,好似著火了一般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當聽到故事的結局時。

  她又是滿臉的歡喜,似乎是為這一個大團圓的結局而感到振奮不已。

  “這個故事真精彩!”清姬的目光又變得溫柔了起來,盈盈似水,癡癡地望著眼前的蘇子魚,柔聲道:“清姬也會努力成為白素貞那樣的妻子的!……”

  蘇子魚沉默不語。

  安珍的殘留意識似乎是又有一點想要造反的跡象,他是鐵了心要當一個和尚的。

  “你知道嗎?”蘇子魚想了想,緩緩道:“成為一個和尚,鉆研佛法,是我畢生的追求。”

  “可是和尚是沒有辦法娶妻生子的。”

  “為此我很困惱。”

  “如果娶你的話,我就沒有辦法當一個和尚了。可是如果想當一個和尚的話,我又不能再娶你了。”

  聽到蘇子魚的話,四周的空氣頓時一片死寂。

  清姬的表情逐漸變得冰冷了起來,一雙幽幽的瞳孔注視著他,淺淺的豎瞳已經浮現,似乎是稍微有一句話沒說對,她就會直接黑化變成妖怪。

  蘇子魚抬頭注視著清姬一雙幽幽的豎瞳,仿佛是無視那燃燒在她身旁的鬼火,前世無數次看電影的經歷,一代代影帝的演技正在加持到他的身上,他甚至是已經完全入戲了,徹底把自己代入成為了安珍,用飽含深情但卻又極為復雜的聲音道:“你知道嗎?”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里面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將來。”

  “那個時候扶桑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當時我就在想,要是我們生活在那么一個時代會有多好啊!”

  蘇子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接著沉聲道:“我會娶你的。”

  “但必須是我去熊野參拜回來以后,成為一個和尚是我畢生的追求,我必須要親自去了結這一段因果。”

  清姬聞言久久不語,接著抬頭注視著他道:“好。那我等你回來。”

  “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將來,扶桑的和尚真的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嗎?”

  清姬只在乎安珍會不會娶她,至于當不當一個和尚并不重要,和尚不能娶妻才是她最痛恨的一點。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也不想要安珍放棄自己畢生的追求。

  “嗯。那個夢里就是這樣的。”蘇子魚緩緩道。

  在明治五年,扶桑政府為了削弱佛教的力量,模仿漢武帝的推恩令,發布了《肉食妻帶解禁令》,宣布“僧人今后無論蓄發,娶妻,生子,食酒肉,皆聽從自便”。一開始這個法令是遭到僧人極度抵觸的,可是架不住里面的僧人殘差不齊,有些人就開始明目張膽的喝酒吃肉娶妻生子,而且法令還允許寺廟是可以作為私產繼承的,直接可以傳給自己的后代。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嚴守戒律的僧人沒有子嗣留下來,相反是那些破戒的僧人可以把寺廟變成自己的家產傳給后代繼承。

  《楞嚴經》曾說:末法時代,邪師說法,如恒河沙。

  魔王在佛滅度時,也曾說過:末法時,吾子吾孫為僧,披你的袈裟,壞你的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

  一夜無話。

  蘇子魚終于是活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是清姬親自送他出門的,安珍原本已經快要消散的殘留意識,在這時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清姬,隨后頭也不回地朝著遠方走去。

  這一路上蘇子魚又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而安珍的殘留意識好似也在燃燒一般,明明已經是快要煙消云散,但卻極為頑強地堅持著,一直到他來到了一個名叫‘道成寺’的地方。

  與此同時。

  正在家中等待的清姬突然渾身一震,她好似感覺到了什么一般,瘋了一樣地往外跑,很快整個人便是跑得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不知道何時她的雙眼已經是化作了一對妖異的豎瞳,下半身的軀體化作了狹長的蛇尾。清姬整個人都是變成了一副妖魔的模樣,她在道路上飛掠而過,驚得無數人四處逃散。

  道成寺一點一點出現在了前方。

  清姬的身影掀起一片狂風逼近了這里,她看著門前那些瑟瑟發抖的僧人,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冰冰道:“讓安珍出來見我!”

  他并沒有去熊野參拜!

  他來到了這處寺廟!

  他是騙我的!!!

  一縷縷暗紅色的火焰浮現在了清姬的四周,她的表情越平靜就越冰冷,那是被壓抑被克制的即將爆發的瘋狂怒火。

  可是下一秒,她的怒火突然就熄滅了。

  “安珍已經坐化了。”一個老和尚緩緩地走了出來,表情有些恐懼地朝著妖魔化的清姬雙手合十道:“跟我來吧。安珍留了一些話給你。”

  在一座大鐘前,安珍的軀體盤腿而坐,宛如一位得道高僧,但卻早就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清姬緩緩地游了過去,表情無比的悲傷,她俯身下去伸手輕撫了一下安珍的臉龐,看到了他生前留下的一張紙,上面寫著一首漢詩。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一滴滴血紅色的眼淚滑落。

  眼前的清姬握著紙的雙手都在顫抖,喃喃地念著這首安珍坐化前留給她的詩,整個人都已經是哽咽到無法言語,她一身妖魔的氣息逐漸褪去,原本暗青色的蛇鱗一點一點變成了晶瑩的白色,此時的清姬居然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化作了一條白蛇,她緩緩地,極為小心地,極為溫柔地纏繞住了安珍已經坐化的軀體,喃喃道:“這世上若是沒有了你,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一縷縷深藍色的火焰浮現。

  這火焰很快便升騰而起,吞噬了安珍,也吞噬了清姬,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座大鐘前隨著火焰消散逝去。

  “謝謝。”

  伴隨著一道隱隱約約的感謝聲,蘇子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終于是出來了!”

  蘇子魚的神色不由一愣,他望向了自己的掌心,那里靜靜地躺著一枚奇異的珠子。

  “安珍之理傳奇。”

  與此同時。

  在森林的某一處,一個有點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不好!他醒過來了!清姬那邊應該也快醒了!”

  “我得快點跑!”

  “要不然他肯定得找我拼命的!”

  “老滑頭!”

  “這次我可被你給害慘了!這個真實夢境居然折損了我的百年道行!”

  “不行!看樣子這邊是不能呆了!我還是去琉球吧!”

  富士山。

  在一片茂密的與世隔絕的森林內,一處焚燒后化作廢墟的寺廟中,突然傳來了一道急促擔憂的女聲。

  “安珍!!?”

  一條狹長的白色蛇尾在寺廟的廢墟內一閃而過,緊接著消失在了郁郁蒼蒼的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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