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俯臥撐之后，除了鼾聲和蟬鳴，似乎沒有了別的聲音。
沒有咒罵，沒有不滿，也沒有不服。
只有沉沉睡去，在昏暗的夜色，和沉悶的倉庫里。
直至晨曦灑滿這座倉庫的房頂，起床的號聲響起，這些官兵們才掙扎著酸痛的身體穿好衣服，自發走出倉庫在門口集合。
隊列很整齊，雖然他們很難受。
為了讓這些教官們看到他們的不服輸，他們強撐著。
“今天早操的內容，隊列訓練。看你們精神抖擻的樣子，就站軍姿吧。沒事，就半個小時，連新訓標注都夠不到。瘦狼，你們幾個看著點。”
早操是規矩，雷打不動，除非是有任務的時候。
蕭辰睡了一夜也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不過他選擇了在訓練場上緩慢跑步。
睡眠不足，又洗不了熱水澡，除了能夠自己按按腿之外，也只有現在的有氧運動能夠幫助堆積的乳酸快速分解了。
這一天是留給菜鳥們的休息時間，除了早操，沒有任何訓練。
食物供給是按照特種部隊的標準，二十二塊錢一天的伙食足夠讓這些菜鳥們補充大量的能量，更不用說馬達偷偷帶過去的功能飲料。
宿舍內一群充滿活力的小伙子們正在晚飯后躺在床上吹噓他們的過往，集合哨再度響起，這次倒是沒有煙霧彈扔進來。
面對再次第一個跑出倉庫的陳國濤，蕭辰臉上露出一絲不忍。
陳國濤一直注視著面前的教官們，他敏銳地發現了這些人臉上的異樣，聯想到自己的情況，一時間有些痛苦地咬緊牙關閉上眼睛。
他知道，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六十多個小伙子站在這里，可是高中隊的眼里只有陳國濤一個。
“同志們，我要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難得不是蕭辰這家伙講話，一群人都露出期待的目光。高中隊的聲音此時非常柔和，柔和到讓這些人一位這名少校是一個本性溫和的人。
“有這樣一名優秀的年輕人，從他高中時代在報紙上看到關于特種兵的報道后，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從高中開始準備，考上軍校，又被分到偵察部隊。”
“特種兵是他的夢想，可是有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身患強直性脊柱炎。這種病一經發作，會持續性疼痛，而且一旦進行高強度訓練，只會讓病情更加惡化。”
“但是他強忍著，在連隊中依舊堅持訓練。”
“他希望自己能夠戰勝疾病和痛苦，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而且他也離這個夢想越來越近，近到現在只要撐過三個月的訓練，他就能夠成為一名真正的特種兵。”
“但如果堅持下去，他百分之百的幾率是撐不過第一周的訓練就此下肢癱瘓。”
“我想經過一天的了解，你們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陳國濤少尉，出列。”
夜老虎偵查連的三個人表情復雜地看著高中隊，在這位少校身上，他們只看到了絕望。
將這個事實告訴在場的所有人，自然說明他們的陳排已經無可置疑地被淘汰了。狼牙不想斷送陳排最后好好活著的希望，即使他們知道這樣會斷送了他的夢想。
隨著陳國濤出列，高中隊表情嚴肅地看著面前的所有人。
“狼牙，從來不招關系兵后門兵，這一點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但是孤狼突擊隊希望，陳國濤少尉能夠在接下來三個月時間內，跟隨集訓部隊進行特種部隊集訓選拔的觀摩學習。”
高中隊完全是以告知的口吻向在場的所有士兵陳述著這個決定。
陳國濤目光呆滯地看著高中隊，他一直在猶豫和忐忑，但是沒想到在這一刻得到了答案。
沒有掙扎，也沒有絕望。
至少現在這個情況比自己想過的最惡劣的結果好了很多。
“首長，這……”
陳國濤還是擔心集訓隊因此失去威嚴和秩序，但高中隊卻堅決地搖搖頭：
“一名表里如一如此純粹的軍人，失去你是狼牙的遺憾。我們一直在考慮你的問題，直到昨晚才徹底定下來。我希望，你能接受孤狼的這份敬意。”
陳國濤此時熱淚盈眶，但是卻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
他很激動，也很感謝。
他知道，孤狼這樣做，勢必會留下一些話柄，但他們依然堅持如此做了。這說明，他們對自己，是不計代價的尊重。這是他這么多年以來，最為隆重的被尊重。
“是。”
抬手敬禮，隨即轉身回到隊列。
而高中隊的話還沒有說完。
“如果你們當中有人不服我們的安排，可以寫信向更上一級投訴。但是我現在要告訴你們，如果有可能，我甚至希望他能夠成為鋼鐵狼牙。”
“這個榮譽稱號，我們只授予過三名官兵。他現在不是狼牙的一員，但他有資格獲得這樣的稱號。”
“至于你們，一群廢材。擁有健康的體魄，卻整天將人道、尊嚴掛在嘴上。如果戰爭和敵人有人道，那要我們來干什么？浪費國家糧食嗎？”
菜鳥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剛剛感性到讓他們眼圈都紅了的少校，罵起人來跟那個已經被他們稱為爛瘡的上尉一般模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為了讓你們慶幸自己有一副好身體，現在我命令，全體都有，繞操場跑五公里，完了兩百俯臥撐。”
高中隊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作為既定的他的副手，蕭辰接替了他的位置。見一群人木愣愣看著陳國濤，蕭辰毫不客氣地罵道：
“看什么看，既然說了全體都有，那就沒有例外。跑個五公里死不了人，站著不動，等著挨槍子嗎？”
空包彈在說話間便被蕭辰打在倉庫門口豎著的一塊木板上，近距離射擊，雖然裝藥量不足以將彈頭砸進木板，但依舊在木板上打出非常連貫的幾個凹坑。
一群菜鳥們相互看看，到底還是在陳國濤的吆喝中邁開了步伐。
看著嘴里罵罵咧咧卻不敢有絲毫違抗命令的菜鳥們，蕭辰嘴角扯起笑容，不過下一秒還是沖半空打出幾發空包彈，借此恐嚇那些拖沓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