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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不周龜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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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礦區,圣山。

  黑袍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領地,他就像是一個畫家一樣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畫室里,耐心的創作著。

  他所需要的素材,魂晶,獸骨,獸血,等等材料,都會有長耳古猿交于法官,再由法官帶給黑袍。

  法官是萬獸法庭最強的底蘊,而黑袍則代表著萬獸法庭源源不斷的生機。

  審判長們即便死去,也會有新的審判長誕生。

  這便是伊甸胚胎的能力。

  如果說這數百年來,黑袍創造過什么生物是他最為滿意的,那么那個生物一定是君臨。

  在創造了君臨之后,黑袍的心情一直很好,期待著君臨這位本該是獸神之下最強生物的表現。

  只是今日,他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數百年來第一次,他想要走出這片禁地。

  創作者對于杰作和心血之作總是有著極大的感情,黑袍看著法官,說道:

  “不過是一次任務的失敗,為什么要這么做?”

  一次任務的失敗?它壞了我的大事!

  法官指了指伊甸胚胎,說道:

  我需要創造出一個更聽話的死士。至于君臨,它的確很不錯,但很可惜它犯下的錯誤不可饒恕,敗北不可恥,因為自身的些許驕傲放走敵人,這便是死罪!

  法官的話語讓一向恭敬的黑袍氣憤起來:

  “怎么可能那么短的時間創造出來?君臨就是最為完美的戰士,甚至可以說,是我一生當中創造的最不可超越的存在!如果說它哪里還不夠完美,便是它的個性!但是那不是您要求的嗎?我說了還需要等等!可是您卻非要讓它提前出來!如今卻又要怪罪于它?”

  法官并不在意黑袍的憤怒,說道:

  我無需向你解釋什么,你要知道你我的位置。事出有因,君臨的誕生的確是我的決定,但它的狂傲凌駕于忠誠之上,這本就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但我已經跟您預警過,您自己不聽。”

  它本有機會可以奪走傳承,卻因為該死的傲氣,而放棄了一切!原本可以結束的一切因為它的過失,從巨大的優勢變味了劣勢,不死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它死之后,我不需要你創造出更優秀的審判長,但一定得是一個更聽話的審判長。

  法官的雙目俯視著黑袍。

  在那群人類議員們看來,法官大人和禁地深處的創造者,是兩個不怎么合得來但地位相等的人。

  可萬獸法庭的一切,其真正的真相,只有法官知曉。

  黑袍只感覺心如刀割。

  “君臨的誕生耗費了太多的心血,它將是不可超越的存在,我甚至感覺到它……”

  黑袍猛然停住。

  他忽然意識到,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著某種有機會進化為神階生物的存在,法官定然是不允許這樣的生物存活的。

  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希望法官大人您三思,君臨真的是不可多得完美之作,我也許再也無法制作出比它更強的生物,這是我萬獸法庭最得力的將領,殺了太可惜。”

  我意已決。

  法官沒有說出真實的原因,它生性多疑,君臨放走了敵人也好,被敵人放走也罷,這樣的人如果在自己的圣山里,它寢食難安。

  “好吧……您給我一些時間,我需要問君臨取走一些東西。要短時間內制作出比君臨更強大的生物,那便必須要將君臨放置于伊甸胚胎之內,只有如此它這般強絕的萬獸,才能夠提供給胚胎足夠的生命力。”

  黑袍第一次向法官撒謊,一個數百年來沒有撒個謊的人一旦開始撒謊,即便是多疑如法官,也會被騙過。

  法官沒有多說什么,它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唐閑這個人類,如今擁有了海神和冥凰以及破壞神的傳承。

  只有失落之鳥了,這一次或許我得親自去會一會他。

  法官離開了禁地最深處,回到了祭壇里。

  失落之鳥,這位獸神之中最不善于戰斗但卻十分難纏的特殊存在,一直以來都是極為神秘的。

  看著祭壇里的雕塑,法官開始回憶當年的一些細節。

  如今見過失落之鳥的,便只剩下它一人,失落之鳥的傳承何在,答案或許便在自己的記憶里。

  次日,君臨在昏睡中醒來。

  陰冷的水牢里囚禁著許多兇猛的怪物。只是這些原本嗜殺暴虐的怪物,似乎都顯得很是疲憊。

  當君臨自己也感覺到一股來自魂晶深處的酸麻時,它瞬間便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萬獸法庭,既然是法庭,便自然有審判,而審判之后的犯人們,則歸于法庭處置。

  它們最終都會被送去伊甸胚胎。

  伊甸胚胎可以創造生物,但創造生物需要巨大的能量,這些能量來自于萬獸的骨骼,魂晶,血肉。

  但當年伊甸之主創造伊甸胚胎的時候,也考慮過一個可能性,如果創造的不滿意了,為了盡可能的減少殺戮,盡可能的節約能量,伊甸胚胎還有著分解生物的能力。

  被存放于伊甸胚胎里的生物,可以被伊甸胚胎的使用者分解掉,進而提取其骨骼,魂晶,血肉,用以創造新的生物。

  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回爐重造”。

  君臨記得自己回來后,向法官大人如實匯報了情況,它以為如今的萬獸最強者,法官大人該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戰士,是一個值得自己效忠的存在。

  只是法官的舉動讓君臨感覺到不可理解。

  殘破的翅膀被因果之鏈束縛著,那是君臨也無法掙脫的力量。

  尤其是注入了提取自藏凜的毒液后,君臨感覺到自己無法施展任何力量。

  它沒有感覺到憤怒,只是感覺到失望。

  它亦不后悔放走唐閑。

  將來,我一定會親手殺死唐閑,在光明正大的對決里。

  這是君臨對法官說的話,很顯然法官并不認為已經敗北的君臨具備再打敗唐閑的能力。

  圣山的監獄里很安靜。

  因為大多數“犯人”們,都因為長耳古猿的古怪試劑而萎靡不振。

  這個時候監獄的大門忽然打開,君臨抬起了頭,它感知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

  法官。

  君臨,你可知錯。

  作為獸神,法官的聲音可以被君臨聽見。君臨果斷的搖頭,聲音已然不復此前那般鏗鏘,但態度依舊果斷:

  我沒有錯,唐閑一定會被我殺死,但必須是在公平的對決中。

  法官的眼神很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君臨會這么說。

  它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帶著君臨前往了禁地。

  長耳古猿們見到這位新任的大審判長被帶去禁地,倒是一點不奇怪。

  數百年來,一些老猿猴已經見過許多次這樣的畫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似乎禁地里關押著無數猛獸,走了一個,很快就會補上另一個。

  如果唐閑在這里,大概會感慨,圣山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另外一個進化區。

  君臨的命運已然揭曉。

  當再次進入伊甸胚胎的時候,它內心充滿了不甘。

  浩劫級和末日級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赤帝死后,君臨便是最強的浩劫生物,但面對一個不是全盛期的法官,依舊毫無抵抗之力。

  當伊甸胚胎變成了熔爐,君臨所體驗的痛苦,是極為難以想象的。

  那種血肉,細胞,神經,乃至靈魂都開始慢慢消融的感覺,身體的一切機能都在倒退的過程,絕對不是被創造時的一種逆運算。

  即便是死亡,君臨也不會感覺到畏懼,但這種痛苦卻相當難以承受。

  在伊甸胚胎里,君臨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維度,它甚至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無盡的痛苦,在某個時間忽然停止——

  昏暗的世界里又有了光。

  “委屈你了,我的孩子。”黑袍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

  君臨渾身都是淡紫色的黏液,它就像一個新生的嬰兒,從這灘黏液里緩緩睜開眼,然后看見了它的主人。

  無盡的痛苦已經結束,君臨沒想到自己還活著。

  這是怎么回事……

  “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天,法官大人已經遠去。它終究會知道你還活著,所以你現在的任務便是逃離,逃離的越遠越好。”

  黑袍的表情很平靜。

  君臨內心震撼。

  主人,您要放了我?

  “你是我最偉大的杰作,在你的身上,有著可以超越極限的可能性,也許正如那個傳言所說,當獸神們紛紛隕落,世界會創造新的獸神,這些年來,你便是我所有靈感的結晶。”

  黑袍理所當然的說道:

  “法官大人根本不會明白你對于這個世界的意義。但我清楚,只是以后你得面對法庭的追殺,但可以放心的是,除了它本人,沒有任何生物是你的對手。”

  君臨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活著的可能性。即便內心驕傲如它,此刻也跪拜在了黑袍面前。

  但凡承受過伊甸胚胎里那種逐漸被分解的痛楚,體驗過生不如死的過程后,就會明白活著的可貴。

  君臨心悅誠服,對黑袍救下自己,發自內心的感激。

  黑袍的想法,并非是出于感情。

  他自持是一個真正的創作者,只是不忍心自己的作品埋沒。

  如果他能夠創造出比君臨更強的生物,舍棄君臨倒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黑袍便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也不怎么在意君臨是否是忠于自己。

  他看著君臨說道:

  “離開這里吧,把那只烏龜殺了,它或許會知曉你的行蹤,從現在開始,你便是法庭的敵人了。”

  君臨緩緩起身,點點頭說道:

  知道了,主人,等我以后成為了這世間最強的生物,有了戰勝法官的力量,我一定會帶您離開的。

  黑袍一聽這話反而不悅起來,說道:

  “我為什么要離開?萬獸法庭對我很不錯,我需要什么它們就給我什么,我只是一個創造者,一個造物主,外界的環境對我并無差別,這里才是最好的創作之地。至于伊甸,法官,亦或是以后任何一個覬覦伊甸胚胎的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黑袍抬起頭,看著君臨魁梧的身軀,說道:

  “你該走了我的孩子,記住我最后一個忠告。”

  君臨點點頭,認真的聆聽著。

  “不要去追尋正義,不要去刻意墮落,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來,并且不斷地變強,成為這個世間最究極的存在。伊甸之主曾經創造過險些毀滅世界的怪物,我要證明我比它更強。”

  不追尋正義,不刻意墮落,活著的目的便是不斷變強。

  這本就是君臨所信奉的。

  “走吧。”

  黑袍并不是一個灑脫的人,但他此刻很灑脫。

  因為自己的作品不會被銷毀,而終有一日,君臨那雙殘破的翅膀,會成為這個世界所有生物的夢魘。

  君臨振翅離去。

  長耳古猿們紛紛大叫。但此時此刻的圣山,沒有法官在,根本沒有任何生物可以阻攔君臨。

  君臨離去之前,卻是先去了瀑布。

  它沒有在瀑布耽擱太久,要殺死不周龜對于君臨來說根本就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周龜臨死之前,向君臨渴求生路,并愿意為君臨占卜。

  君臨冷冷的嘲諷道:

  我從來不相信命運,我便是我自己的神。

  不周龜縮進了龜殼里,君臨則像是舉起石頭一樣將整個龜殼舉起,它緩緩振動翅膀飛入高空之中,隨后開始急速的俯沖。

  從萬丈高空的圣山頂端,如同隕石撞擊一般飛落至地面。

  這一日的圣山,正在中原地帶的熱谷。

  這里一年四季都很炎熱,即便是山谷中的深淵也是滾沸一般的燙。

  當君臨帶著不周龜從幾萬米的高空砸落的時候,不周龜龜殼再怎么堅固,也終于承受不住這劇烈的震蕩而破裂開。

  整個熱谷也被恐怖的風暴夷為平地。

  而碎裂的不周龜,沉入了深淵里。

  它還沒有直接死去,此刻的它,感受著滾燙的深淵,忽然想起了自己預言自己的那一幕。

  那也是在很熱的水里……自己慢慢的死亡。

  只是有了很大的偏差,殺死自己的,原來不是唐閑,而是這個前任法庭審判長。

  原來命運……真的不可測。

  不周龜死了,彌留之際,它仿佛又成了那個能夠預言未來的神奇生物,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君臨飛向了北邊,而北邊,是餓海的方向。

  這一幕在不周龜眼里,如同一只雛鳥飛成了雄鷹。

  它仿佛看到了一個新的獸神降臨。

  原來那個劫數……不是唐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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