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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一.殘酷事實來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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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列斯峽谷。

  當地人更習慣稱它為干涸大裂谷。

  河道般錯綜的峽谷里常年有狂風吹過,附近幾十里沒有水源與綠洲,另一端被狹長的沙漠走廊包圍。

  午后,一塊矮巖石上,陸離眺望遠方。

  這里的地形讓他想到地獄。

  橫亙前方的峽谷間存在一些天然橋梁。它們飽受風吹日曬,足夠結實——起碼不會因一個人的重量垮塌。

  一些峽谷形如孤島,一些峽谷是死路,沒有搭往其他“島嶼”的橋梁。陸離不得不每踏上一座“島嶼”就像周圍眺望,尋找連接更深處的路。

  但在踏上最后一座“島嶼”前,誰也無法確定前面是通往沙漠長廊的橋梁還是功虧一簣的死路。

  狂風在峽谷底部刮過,帶起尖銳而清晰的呼嘯嗚咽聲。

  降神之繩仍在影響自己。

  陸離隱約能意識到。

  比起橫穿大峽谷與沙漠到達寂靜之時本體所在綠洲,前往沿海港口,從那里租船直接從河道過去更加簡單快捷。

  但顯然,穿越重重險境,經歷磨難,最后來到寂靜之時面前更富有史詩感。

  但意識到不代表會抗拒。

  降神之繩施加的儀式不是強制性,而是合理化。

  缺乏食物后選擇外出搜刮物資的合理。

  親人被殺死后想要手刃仇人的合理。

  簌簌——

  巖土橋梁隨陸離踏上落下沙石,浮現裂紋。

  陸離加快步伐,在裂痕更快蔓延前通過橋梁。

  幾乎是剛剛踏上“島嶼”時,身后橋梁坍塌,砸入幾十米深的峽谷底部。

  升騰的灰塵被狂風吹走,陸離挪開視線,繼續觀察前方。

  降神之繩的儀式讓陸離化作悲劇,但同時也保護著他向著結局前進。

  無論是以英雄為結局還是悲情為結局。

  三小時后,陸離踏上包圍峽谷的沙漠走廊。

  他在隨時可能被困孤島的圣列斯峽谷里,找到了僅有的正確路線。

  延綿的黃沙形成丘陵,峽谷與沙漠的邊緣幾乎融為一體,類似戈壁。

  北方吹來的風帶領沙礫,從世界背脊山脈腳下向南方海岸遷徙。

  陸離展開羊皮紙地圖。繪制的地圖里,沙漠長廊寬度只有二十里,穿過沙漠,將是陸離的最終目的地,一片平坦的舊河道平原。

  寂靜之時本體就在那里。

  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勉強足夠陸離橫穿長廊。

  陸離取出一捆細繩,綁緊褲腿,拉上斗篷遮擋風沙,邁步走入沙漠中。

  空中彌漫的云翳讓沙漠變得容易通行,風沙掩蓋了他身后的足跡,但指南針為陸離指明前進的道路。

  期間寂靜之時來臨,懷中惡靈廣播響起鐘聲,這未能阻止陸離的腳步。

  兩小時后,陸離抵達沙漠長廊的邊緣,堅硬大地取代了柔軟沙礫。

  前方荒野,一座村莊浮現在地平線上。

  羊皮紙地圖上,那是一座叫燈火村的村莊。

  陸離停在小鎮兩里外,凝視片刻明顯有人居住的村莊,捏碎石質徽章喚來商人。

  “安娜……”微微停頓,陸離改口說:“新的惡靈出現了嗎?”

  “七小時前它襲擊了克安德京典城的副城主,三小時前它襲擊了一位男爵,一小時前她襲擊了附近區域的一位議員。”

  “都是貴族階級?”斗篷陰影下,陸離的眉頭皺起。

  “嗯。”

  安娜并不對貴族報以仇恨。

  陸離也不認為安娜這么做是因為仇恨。

  也許只是巧合……

  安娜遠在主眷大陸。略微思考,陸離邁步走向遠處村莊。

  這座村莊有些不對。

  意識到這點時,陸離已經被周圍村民們發現。異樣目光盯來,竊竊私語。

  “看吶……他好奇怪……”

  “真可憐,他是畸形嗎……”

  “也許是怪物……”

  本地村民們議論著這位不速之客。

  他們生長著纖細修長的脖頸,長度幾乎與手臂相當。這讓他們身高全部超過兩米。交談時脖頸伸長,兩顆頭顱湊在一起,邊低語邊居高臨下地注視陸離。

  陸離看到一對戀人,他們擁有更細長的脖頸,纏繞在一起深情接吻。

  還有坐在門前休息的村民,脖頸像蛇一般盤起,臃腫地頂著一顆腦袋。

  陸離與他們格格不入。

  這時或許該加快步伐離開村莊。但天快黑了,怪異之霧將至,平坦荒野里也沒有能棲息一夜的避難點。

  留在村莊似乎更安全一些。

  只是陸離不確定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降神之繩施加的儀式在起作用。

  盡管外形吊詭的村民們非議陸離的身體,但仍相對友善地為他空出一間房屋。

  “奇怪的外鄉人”吸引來村民,他們聚在木屋外,窗外擠滿細長脖頸頂著的窺探面孔,詭異而恐怖。

  嘭嘭——

  敲門聲響起,房門推開,一顆頭顱探進房屋,后面連接著脖頸。

  村長將一盆淤泥般的惡臭粘液端上餐桌,脖頸彎曲,連著頭顱低垂下,與陸離平視:“客人,請享用。”

  “是什么。”陸離望向木盆。石塊般的果實在淤泥里沉浮。

  “本地的淤泥果,會治療你的病癥。”

  陸離微微抬眸:“我的病癥?”

  這讓他聯想到降神之繩的儀式,但并不是。

  “是的,你的畸形身軀只有淤泥果能治療……”

  這只是讓陸離變得和村民一樣的怪異果實。

  “我不需要。”陸離說道。

  村長垂下的腦袋湊近一些陸離,眼睛瞇起,帶著一絲脅迫:“這是村里對外鄉人的習俗。”

  陸離探手入懷,將一把通靈槍放在木盆旁,平靜回答:“這是我對不想做的事的習俗。”

  村長縮回頭顱,居高臨下俯瞰陸離,語氣變得冷硬:“我們不會強迫他人……你可以逗留一些,天亮后必須離開,以及記得——”

  高度讓頭顱附帶一抹壓迫感。

  “天黑后不要出門,也不要往外看。”

  村長帶著木盆離開,陸離在他離開后掛上門閂。

  窗外的村民面孔帶著厭惡與怨恨,逐漸退去。一些不甘地年輕人用額頭輕輕撞擊玻璃,發泄不滿。

  天色越來越暗,傍晚到來。

  陸離點燃油燈,拉起窗簾遮住街道外的景象。

  希望一夜能安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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