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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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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蒙的霧靄空間,只有腳下石磚與低頭沖來的理查德清晰可見。

  理查德結結實實撞上陸離胸口。陸離被裹挾的沖勢向后退出幾步,忽然皺起眉。

  他的后腳掌踏在了空處。

  響起理查德先前丟來,卻遲遲沒有落地聲的通靈槍,陸離抓住面前的理查德調轉方向,后退遠離未知的邊緣。

  理查德并未發現問題,他踉蹌跟著陸離走了幾步,然后主動前沖妄圖讓后退的陸離跌倒——

  他的計劃成功了一半,過快的后退讓陸離難以保持平衡,向后倒去。

  陸離對搏斗一竅不通,但他知道自己這時該做什么。倒下的一瞬,他雙腿曲起,蹬在理查德的小腹處,將他的身體掀開。

  嘭——

  一聲摔落的悶響從頭頂傳來。

  陸離轉身爬起,只爬起一般,理查德又陡然撲了上來,騎在陸離身上揮舞起拳頭。

  “你應該會理解我才對!只有強大的力量才能保護所有人!”拳頭如雨點般砸落,理查德雙眼赤紅地咆哮道。

  陸離抬起手臂護住腦袋,冷靜的黑眸透過手臂間的間隙注視理查德:“你說的是對的。但你做錯了。”

  理查德的體力早已是強弩之末,揮舞的拳頭只能讓陸離感到一絲疼痛。抓住揮拳的空隙,陸離倏然發力翻身,轉為將理查德壓住,居高臨下看著神情癲狂的理查德:“可以控制的力量才叫力量。”

  理查德的腦袋微微后仰,突然重重撞上陸離的額頭。

  仿佛整座深海遺跡都在隨之顫動,耳中嗡鳴一片。陸離不可抑止的后仰,理查德趁機撞開陸離,狼狽地爬起。

  理查德抬腿踢向倒在地上的陸離小腹,他因為用力過度臉龐漲紅起,嘶吼道:“憑什么認為我做不到!”

  “兔子無法理解獅子為什么不像它一樣吃草。”

  腦海的震蕩讓陸離無法保持平衡,清晰跳動的心臟擠壓著血液涌向頭部,乃至眼球。

  脹痛感令陸離陌生而不適,但眩暈感在快速褪去。

  “你在說什么蠢話!”

  失去理智的理查德再次踢向陸離,陸離突兀伸出手抓住腳腕,將他拽到。

  一人力竭,一人腦補受到撞擊難以抵抗,二人仿佛最原始落后的斗毆,在這片霧靄空間中翻滾。

  無人留意他們正接近那片詭異的邊緣。

  陸離意識到對待瘋癲的理查德,越是復雜的話語越是難以讓他理解。直接可能更有效,但也會激怒對方:“你覺得你比我強嗎?”

  “那是因為你是個膽小如鼠的家伙!”理查德張嘴咬住陸離手臂,但被厚厚的毛呢大衣所阻擋。

  與理查德僵持的陸離回答:“飛蛾撲火不叫勇敢,犧牲他人不叫正義。”

  “我從不會像你們這種偽善者一樣自恃正義。”理查德扔死死咬住陸離的手臂,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我只是個卑劣下賤卻不甘心的貧民,我想要救下許多人,得到那些被我庇護的人們的夸獎和信任!”

  陸離抵抗的力量忽然減弱一些。

  “源于你的童年?”

  他在理查德話落的一刻窺探到他內心的一角——那似乎是個穿著襤褸,骯臟地站在街頭卻無人問津,眼中擠滿無助與木然的小男孩。

  瘋狂者往往有著扭曲心靈的不幸童年。

  街頭出身,從未見過父母的理查德似乎也是如此。

  陸離的話語徹底惹怒了理查德,掀開了掩蓋心靈的最后一片瓦片。

  “你沒資格知道這些。”

  他的頭顱猛地后仰,但在故技重施之前,陸離已經將他一腳踹開。

  一樣被布條包裹的東西從懷里跌出,理查德下意識伸手去夠,這個動作救了他一命。他的身體突然跌落至邊緣,只剩下伸出的雙臂艱難趴在邊緣處。

  他沒有力氣爬起來,好在也不會脫力掉下去。

  磕破額頭的理查德瞇起流淌進血液的左眼,喘息著注視看向掉出東西的陸離,好像認命般不再掙扎:“想知道那是什么嗎?”

  “古神的一部分。”陸離回答。

  更具體些,是觸須、眼球、肉塊。

  “沒錯。”理查德艱難地咧起嘴角,額頭的鮮血讓他看起來神色猙獰。“拿著它,最終勝利的你會得到古神的軀殼。”

  “或者向你一直說的那樣,拒絕這股力量……來吧,讓我看看你這個偽善者會如何選擇。”

  陸離低頭默默看向布條,理查德嘴角笑容擴散中彎腰撈起它。

  “我曾得到過這種力量。”陸離緩慢走向理查德,低語道:“它來自一只虛弱的邪神。”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它不會讓我飛,也不能操控物體,它只會充盈我的靈魂,讓我覺得無所不能。”

  理查德聽得很認真,陸離這時告訴他:“是的,如你所想,我最后放棄了它。”

  “因為這并非好事,這種力量從來也不屬于人類。哪怕它對我毫無惡意,想要保護我,仍無法改變正在瓦解我理智的事實。”

  “火不會主動傷害任何存在,它只會待在那里。”

  陸離站在理查德面前,垂眸看著他,還有身后那片似有風吹過的幽暗深淵。

  “我阻止你是因為你所做的一切,瘋人院被你做試驗的人,被你寄生的人,港口上千無辜死去的市民——造成一切的你聲稱想要保護世界,恕我直言。”

  “你不值得信任。”

  輕輕抬手,那個被理查德視作一切的布片,連同里面的東西落入深淵。

  理查德低下頭,臉色灰敗,他突然抬起頭,癲狂大笑道:“你贏了……但你以為我會像故事里的反派,做著無用的抗爭給你史詩般的結局嗎!想也別想!”

  理查德忽然松開了扒住邊緣的手臂。

  他的身形快速下墜,卻又在一瞬間停滯。

  撲來的陸離抓住了他的手腕。

  理查德忽然在這時抬起頭,看著陸離不曾變更的冷靜,忽然斂去所有情緒,平靜地說:“血色觸須是踏入這里的鑰匙,當我們抵達這片海岸它就已經消失了。你安全了。”

  理查德抬起手,用他僅存的力氣掰開陸離的手指。

  “現在……我已經不欠你的了!”

  帶著最后的喊聲,理查德的身體墜入幽暗。

  深淵下的詭異之風嗚咽而過,似乎在對無姓之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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