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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劍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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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淵之底有大獸?

  王魃心中一驚。

  冰道人承其意識而生,雖誕生時間很短,但并非沒有見識。

  能讓他都稱之為‘大獸’,這冰淵之底的存在,其體型之大恐怕已經超出正常的范疇了。

  女修在旁,面色雖然平淡,卻也不由得看向冰道人。

  “你是如何得知?”

  王魃雖驚不亂,仔細詢問道。

  冰道人開口道:

  “我服下太虛一氣丹,與這冰淵合而為一,抽空部份寒冰靈氣之后,隱隱能感受到在這冰淵最深處,似有一龐然巨物,盤踞其中,其軀修長,深不可測。”

  “它似在沉眠,幾若枯石,若非我與天地一氣,亦不能察覺。”

  “身體修長?莫非是什么蛇蟒之屬?”

  王魃微微皺眉:

  “你可知其何等境界?”

  冰道人微微搖頭,隨即補充道:

  “察覺不出,但本尊過往見過的絕大多數元嬰修士,與之相比,猶若螢火之輝比之于日月。”

  王魃頓時一驚。

  女修也少見地皺起了眉頭,開口道:

  “與化神修士相比,如何?”

  冰島人也皺起了眉頭,思索了一番,不太確定道:

  “我境界低微,所見不多,難以比較,但,感覺尋常化神較之那獸類,應也不如。”

  女修面色微微凝起:

  “這冰淵之底果然不簡單……”

  她素知北極冰淵深不可測,內有洞天,但并不輕易深入冒險。

  便是忌憚其未知。

  如今聽聞其中還藏有五階層次的獸類,反倒是佐證了她的猜想。

  王魃沉思道:

  “此獸雖然沉眠,不過畢竟層次太高,不如我等先回北極天柱?”

  女修微微點頭:

  “本應如此。”

  冰道修行者,既然斷情絕性,其所思所想,往往最是理智。

  幾乎是瞬間便權衡出了去留的利弊。

  冰道人亦是如此,三人當即便直奔北極天柱飛去。

  只是和來時不同,回去的路上,卻是由冰道人護持住王魃本尊。

  讓女修特別注意的是,冰道人雖然功成不久,然而其對冰道的運用竟是出神入化,明明是金丹境界,但配合著王魃本尊運用的風法。

  在漫天寒流中,竟非但不受影響,反而借寒流之力,其速度絲毫不遜于一般的元嬰修士。

  “風與冰……”

  女修目光落在這王魃與冰道人的默契配合,眼中若有所思。

  世間萬物之法,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不全然孤立。

  寒流之中,也兼具風與冰這兩種修行本質。

  “冰之道,在極,如斷水流,如截變化,可這寒流卻生生不息,猶如河水,奔涌不絕……”

  女修的眼中漸漸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冰之道,難道不止于此?”

  “可這寒流,又是風因寒起,還是寒隨風去?”

  看著王魃和冰道人,她心中不由得思索起來。

  沒多久。

  三人終于飛到了天柱附近。

  王魃眼見冰道人一夕成道,雖然檢查了一番,并無根基不穩之處。

  但還是頗有些擔憂,生怕自己對冰道了解不足,耽誤了冰道人的修行。

  之前元磁道人是沒有辦法。

  而如今慕連前輩就在此處,他也不準備放棄這個機會。

  心中微動,趁著女修尚未回去,主動對冰道人開口道:

  “道友功成,我心甚慰,不若切磋一番,相互印證所學?”

  冰道人本就是他化身,又怎么會拒絕,自是點頭答應。

  而聽到王魃的話,女修目光淡然,并未離去。

  她本是一宗之主,雖然因為修行了《冰魄蛻神札》的緣故,無念無想,無悲無喜。

  但對于王魃這番舉動的用意,自是一眼便看穿。

  不過她本便有心借觀察王魃和冰道人來明悟自身,卻也并不挑破。

  當下王魃便和冰道人各自懸于低空之中,相對而立。

  互相打了一個稽首:

  “道友請。”

  冰道人卻是先發制人。

  一抬手,上空的寒流便即被其牽引而來,迅速旋轉,一時風雪如龍,呼嘯著朝王魃撲去。

  他一身修為皆來自冰淵之底的靈氣,可謂是精純之極。

  兼且境界比起王魃更高一層。

  眼下這招雖然平平無奇,其中本便凜冽的寒氣在其極寒的法力牽引之下,更是寒氣逼人。

  尚未到王魃身側,王魃的體表之上,便已經有一層寒冰迅速凝聚。

  不過王魃卻也早有預料。

  體表寒冰甫一凝聚,周身之上,便頓時有細微火焰升起。

  將那寒冰迅速燒融。

  只是王魃隨即面色微變。

  其身上的火焰剛剛燒融寒冰,卻在那風雪寒流的吹拂下,一瞬間便凝固在了半空中。

  隨后鏗然碎裂。

  “好霸道!”

  王魃忍不住贊了一聲。

  他的火法雖大部分都是自己琢磨而來,并不突出。

  但五行輪轉之下,看似不起眼,實則威力遠超一般的同階火行修士。

  不過王魃倒也并不慌張。

  這風雪寒流尚未及身。

  身形如電飛退。

  同時兩側平地忽起一陣寒風,朝著那風雪寒流吹去。

  “乘風六御?”

  冰道人身為王魃化身,對這手段自是不陌生,一眼便認出是乘風六御中的‘寒風’手段。

  不過隨即便微微搖頭。

  寒風乃是乘風六御中的六種手段之一。

  其中便蘊含部分冰道的寒冷之意。

  可此風之寒畢竟為輔,又豈比得上極致的寒冷?

  寒風與風雪寒流轉眼便即撞在一起,卻只是稍稍攪亂了些許風雪,便隨即化作了風雪寒流中的一部分。

  其勢非但未有變輕,反倒是更加驚人起來。

  迅速裹挾四周的寒流,撲向王魃的同時,聲勢越發浩蕩。

  不遠處,天柱之側。

  女修靜靜看著兩人的交手。

  在看到冰道人純熟地借助四周的地利之便,迅速放大起操控的冰溜,眼中浮起一抹微不可見的驚色。

  “掌握得太快了……根本不像是剛修煉的。”

  “他以前,真的沒有修行過冰道之法?”

  恍惚間,冰道人的身影,隱隱與昔日的那人重疊。

  仿佛那人又在她面前,初成功法,得意大笑。

  賣弄著他那不值一提的冰道造詣,被她輕輕一指,點得狼狽不堪……

  “萬法之道又如何?可比得上一法鎮萬道?”

  “你這有破綻……算了,我覺得這勞什子冰道太邪性了,你還是別練了,我教你《云水真空訣》如何?到時候引薦你拜入我們宗內……”

  “此事勿要再提!我是宗主親傳,又豈能輕易改換門庭。”

  “……我得回宗了。”

  “哦。”

  “我師父即將壽盡……等我元嬰了,便會來找你。”

  “元嬰……姚嫖,你我之志,當在長生久視,求得大道,若是不成化神,相見又有何益?”

  “……咳,能別叫這個名字不?我還是喜歡人家叫我姚無敵。”

  “莫要笑嘻嘻沒個正形,我說真的。”

  “我也說真的,跟我回宗,我請師叔教你《云水真空訣》,這不比你的傳承差,還沒那么多毛病。”

  “我心意已決,姚嫖,若是不成化神,你我還是莫要再見了。”

  “化神……”

  “化神……”

  女修失神的目光一點點重又清晰起來。

  眼底一抹少有的柔和悄然斂去。

  再次恢復了原本的冷淡。

  但隨即便發現王魃與冰道人的交手也漸入尾聲。

  一如許多年前一樣,在冰道人占據地利的進攻之下,王魃即便接連還手,卻還是迅速落入了下風。

  他的反應越來越慢。

  法力的運轉,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遲緩起來。

  而四周積累的無數寒流則在他周圍縈繞盤旋,靜待著最終的一擊。

  女修的目光沒有多少意外。

  冰道的極端,并非只是說說而已。

  斷情絕性,使得修士之心與冰道無比契合,從而發揮出遠超尋常的寒冷威能,在面對同階,或是境界稍高一些的對手,幾乎無往而不利。

  萬法之道,縱然包囊萬象,卻終究做不到如此的極端……

  心中這般想著。

  忽見王魃燦然一笑。

  “我知你破綻矣!”

  說罷,竟是忽然抬手,袖中竟是涌出了無數水浪,滔滔奔涌!

  “水?”

  女修眼中升起一絲錯愕。

  她想過王魃會以火、以風,以其他各種辦法應對,卻獨獨沒有想到王魃竟然會以水來應對。

  冰道人亦是有些愕然。

  他雖與王魃一脈相承,可到底不是本尊。

  不過雖不知道王魃用意如何,卻也不給王魃機會,心念一動。

  王魃四周的寒流便已經迅速撲上。

  受到四周極度寒冷的影響,王魃袖中涌出的水流幾乎剛一出來,便瞬間封凍!

  然而讓他不解的是,王魃的動作非但沒有停止,涌出的水浪卻反而更多。

  一邊極力躲閃,一邊無數的水流傾瀉。

  只是轉瞬便被周圍的寒氣封凍。

  但很快,一直關注著的女修便發現了異常之處。

  王魃四周未被封凍的水量,竟然慢慢多了起來。

  “怎么會?”

  冰道人也吃驚不已。

  王魃卻笑了起來:

  “君不見北海之上的寒冰厚有數丈,卻終究不能全然封凍?”

  “無他,冰有極,而水無極。”

  “你的冰法縱強,卻終有極限,能凍住這一片,又如何能凍得了汪汪大洋?”

  “我只需與你在法力渾厚之上角力便可!”

  話音剛落。

  法力漸漸恢復的王魃沒有絲毫猶豫,四周未被凍住的水流砰然炸開,隨后無數水浪凝成一團。

  即便外面被迅速封凍,卻還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漸漸縮小的冰圈,最終轟在了冰道人面前以風雪凝成的大幕之上。

  而僅僅是下一息。

  一團火焰便在其上騰地升起!

  隨后又有一團風吹過火焰,頓時火借風勢,迅速暴漲,將整個風雪都迅速淹沒。

  冰道人連忙驅動寒流欲要撲滅,卻很快發現這火焰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極速撲了過來。

  由于四周已無寒流可以動用,他只得臨時召出冰墻以作阻擋。

  然而下一刻,一道身影恍如閃電一般,一拳擊碎了冰墻,拳頭倏地停在了冰道人的面前。

  隨后又收了回去。

  霎時間。

  冰墻消融。

  火焰自滅。

  唯有周圍,再度響起了寒流的呼嘯之聲,以及,怔怔愣在原地的女修。

  冰墻的破碎,不止是破碎。

  她心中,似也有一堵無形的墻,在悄然瓦解。

  “冰有極,而水無極……”

  “在法力渾厚之上角力……”

  “姚嫖……萬法道……破綻……”

  恍惚間,她仿佛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一次次交手。

  曾經一閃而過的記憶,此刻卻一幀幀從她眼前劃過。

  她也終于看清了曾經不曾在意的細節。

  “原來……你早就知道破綻在哪,甚至已經暗示了很多次。”

  “我拘泥于形,卻忘記了質。”

  “冰者,水為之,而寒于水……水為之,而寒于水!”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

  這一霎那,她仿佛醍醐灌頂,終于明悟。

  而王魃與冰道人也點到為止,既已分出勝負,便即雙雙罷手,總結得失。

  隨后王魃轉過頭,正要和女修說什么,然而看到女修,卻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女修明明還是之前的模樣。

  可他卻敏銳察覺到。

  對方身上的淡漠氣息,竟不知何時消失了許多。

  就仿佛原本的絕美冰雕,變成了活人,多了許多的生氣。

  看向王魃,眼中也噙著笑意。

  就如同看待自家子侄后輩一般。

  “這……”

  饒是王魃機敏,可還是一下子錯愕無比。

  女修的臉上,這時卻浮起了一抹笑容:

  “你學得很快,眼下我能教你的也不多了,唯有到了元嬰之時,對應的神通需要練好,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若我還在,也可前來詢問我。”

  “前輩……”

  王魃張了張口。

  明明對方的笑容絕美無比,可他莫名有種不習慣的感覺。

  主要是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冷漠模樣,忽然變得這般……熱情活潑,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女修輕輕擺手,言笑晏晏:

  “我復姓慕連,單名一個絮字,我和你師父相交多年,你可稱呼我為師姑……對了,這么多年沒見,你師父他不會還沒道侶吧?”

  王魃:“呃……”

  他不是蠢人,這位前輩的話一出口,他便一下子醒悟了過來。

  聯想到之前師父和他通話時的支支吾吾,他幾乎沒有半點猶豫,慨然搖頭道:

  “師父這些年始終孑然一身,孤守萬法峰,我拜入師父門下前后也不過幾十年而已,之前邁入化神,也是幾乎瀕死,唉……”

  果然,王魃就看到這位師姑的眼里,閃過了一抹心疼之色。

  意料之中的同時,王魃也不禁暗暗稱奇。

  師父向來粗獷不羈,不修邊幅,甚至算得上邋遢。

  卻沒想到竟也會有這般姿容修為俱是絕世的紅顏知己。

  想到這,他雖不明其中經過,卻也開口道:

  “師父如今便在陳國,因宗門大事,不得脫身,師姑既然多年未曾與師父相見,不妨隨弟子一起,前往陳國一敘。”

  他原料這位師姑應會答應,卻沒想到對方沉吟了一會,還是選擇了拒絕:

  “我還有些事情未曾處理……陳國是吧?待我處理完之后便過去。”

  王魃一怔,聞言倒也不好多問。

  而女修也在之后又詳細指點了一番冰道人。

  隨后對王魃道:

  “你這化身,可以留在我這里,你也可以自行安排,不過我看他對法力的控制似乎出乎意料的高超,小心些,倒也能帶在身旁……當然,在北海洲上,更是適合修行冰道。”

  王魃微微沉吟了一番,謝過了對方的指點。

  又過了些時日。

  英郃與李應輔駕著鐵船終于回來。

  王魃也順勢和女修道別。

  對方也未挽留,只是又再次講述了一番修行之事,便要親自送王魃幾人離開。

  “多謝師姑好意,不過冰道人既然在此,也讓他多鍛煉鍛煉。”

  王魃婉拒了對方的好意,臨走前,還給對方留了一份紫英石乳。

  女修倒也并未客氣,笑著便收了下來。

  王魃則是收起了那株碧玉火桐樹,以及二丫和戊猿王。

  隨后鐵船載著眾人,便往南方飛去。

  直通穹頂的天柱在身后漸漸縮小、消失。

  穹頂之上。

  白衣女修盤坐在冰柱之頂,遙瞰著鐵船離去的影子。

  目光卻似乎已經穿過了無盡的距離,看向了彼岸。

  “陳國么……等我。”

  “去北海洲西南?”

  風雪呼嘯。

  鐵船之上,英郃略有些錯愕。

  王魃點點頭:

  “咱們此次前來,距離北海絕道關閉,應該還有一兩個月,應當能趕得上吧?”

  英郃微微皺眉,思索了一下,看了眼王魃身旁一身白袍,氣息冰冷,生人勿進的冰道人,隨后點頭道:

  “若是之前肯定不夠,不過有這位在,少了寒流的影響,倒是可以去一趟,哪怕是時間來不及也無妨。”

  他方才已經見識過這位冰道人在北海洲上的優勢了。

  外界修士避之不及的寒流,在他面前卻如清風拂面,寒流非但沒有阻礙鐵船的飛行,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他們如今并未從天空中取道,而是直接從極北高原,往南方飛。

  速度比之之前,卻也慢不了多少。

  王魃微微頷首。

  神識下意識掃過袖中被取出來的一截斷劍劍尖。

  “須彌師叔讓我去西南找劍廬故人,將此物交給此人……如今有冰道人在,正好可以去一趟。”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難道也是和師父一樣,紅顏知己?”

  他看了看劍尖:

  “難道這就是定情信物?”

  他不是什么愛打聽的人。

  不過一想起須彌師叔的高冷模樣,他便忍不住有些好奇起來。

  若真是紅顏知己,又該是什么模樣,什么修為呢?

  鐵船一路飛行。

  在風雪中肆意縱橫。

  飛了數日之后。

  終于看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冰山。

  就在這時,袖中的劍尖忽然顫動了起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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