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在哪里？”
良久，周奶奶才問出了這個問題，眼眶濕潤。
楊帆反問她，“那周奶奶，你愿意見他們嗎？”
不直面回答周淑芳，不是她沒算出來，而是考慮到周奶奶愿不愿意見他們。
周奶奶沉默了幾秒鐘，飽經風霜的雙眸里情緒復雜，最后緩緩點了點頭，“我想見見他們。”
在楊帆沒來找她之前，她就一直糾結著要不要找她算一算。
周奶奶，全名周淑慧，祖籍寶安，是家中幺女，上頭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家境貧寒，十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姐姐帶她去街上看病的時候，將她遺棄。
后被人販子拐走，幾經波折到了江西上原村趙家，當做童養媳養著，十六歲和趙家大兒子趙海結婚生子。
這么多年，她一直都和別人說，她記不得自己家在哪里，家人是誰，只記得自己叫周淑慧。
“其實這么多年啊，我一直就記得家在哪里，家人是誰，”周奶奶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可我過不去心里這個檻啊，是他們把我丟了的，我不想回去找他們。”
楊帆從兜里摸出一小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周奶奶。
在周奶奶的視角里，她因為生病被遺棄在大街上，小小年紀一個人在外面顛簸受了那么多苦，她被傷透了心，不愿意和他們再有任何聯系。
而且她也不知道她的家人還愿不愿意讓她回去，不然當初怎么會把她丟了。
趙家雖然對她不是很好，趙海也并不是合格的丈夫，但至少在這里她有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安了家。
在周淑芳的視角里，她帶著生病的妹妹去找醫生，卻不小心把妹妹弄丟了，找了妹妹幾十年，都沒能找到，做鬼了都還惦記著這件事。
楊帆和她對視，語氣輕緩，“周淑芳和我說，她要找她妹妹，因為那年生病帶她去看醫生，卻不小心把妹妹弄丟了，她找了幾十年都沒有找到妹妹。”
“所以周奶奶，你想見見她嗎？”
周奶奶大腦一片空白，滿眼的不可思議的看著楊帆，嘴角微微顫抖，聲音都變了，“一……一直都在找我？”
不是故意把她丟了的嗎？
楊帆點了點頭，“他們找了您幾十年了，所以您想見見他們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遺棄的，沒想到真相是不小心被弄丟了，他們找了她幾十年。
幾十年了啊，她一直記得家在哪，記得家人是誰，可就是不愿意去聯系他們，硬生生是他們找了自己幾十年啊！
“天啊！”周奶奶傷心地捶胸頓足，哭的不能自已，“我以為是他們不要我了啊！”
事實真相是那時醫生不在家，妹妹生病嚴重走不動道，意識都有些模糊，聽話都聽的不真切。
只大一歲的姐姐身體營養不良，沒有力氣再背著妹妹到處跑，無奈讓妹妹坐在原地等她，她去找醫生回來。
可在等待的過程中，妹妹突然清醒過來，見自己一個人坐在馬路邊上，周圍沒有熟悉的人，害怕極了，哭喊著找姐姐，自從走丟再也沒有見過親人。
楊帆無奈嘆了一口氣，俯身上前，輕拍著她的后背，手中的靈力跟著她的動作，進入周奶奶的身體里，避免她傷心過度，傷了身體。
周奶奶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楊帆，我悔啊！”
年輕的時候還不覺得思念有多強烈，現在老了之后，自己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總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自己的小時候，想起自己的家人。
楊帆不知道找什么話來安慰她，只能安靜地任由她發泄自己的情緒。
“怎么了怎么了……”楊奶奶滿臉焦急的從外面跑過來，“老周啊，你怎么了？”
她家就住在周奶奶家上頭，聽到周奶奶的哭聲，她以為是出什么事情了，趕忙跑下來。
她焦急地問楊帆，“楊帆，老周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楊帆張嘴正要回答，周奶奶轉頭看著她，哭的更厲害了，“老楊啊，我錯了呀！都是我的錯啊。”
楊奶奶：“怎么了，你去偷楊帆家的水果讓她抓到了？”
楊帆：……
周奶奶哭著搖頭，“不是，我沒有偷水果，是楊帆自己送給我的。”
雖然哭的很傷心，但她說話的邏輯還是在線的。
楊帆莫名很想笑。
“那你是干什么了？”楊奶奶繼續猜，“難道是孫家那老頭沒看上你？”
“你別哭了，那個孫老頭沒看上你，我再給你重新找個老頭。”
周奶奶：……
嗯……孫家那老頭？有八卦。
楊帆眨了眨那雙求知若渴的眼睛，“哪個孫家老頭？”
楊奶奶：“就是住在馬家村的孫老頭。”
她的表情陡然變的八卦，“楊帆，我跟你說，你周奶奶每次去趕集，就是為了去看幾眼那個孫老頭，那個孫老頭每次就喜歡在那……唔唔……”
周奶奶不知道什么時候沒哭了，臉色漲的通紅，也不知道羞的還是氣的，她緊緊捂住楊奶奶的嘴，不讓她說話。
“老楊，你不要胡說八道，誰喜歡那個孫老頭。”
楊奶奶：“唔唔唔唔唔……”你不喜歡他，那你每次去趕集的時候，怎么都去茶館坐著看他們打牌。
別瞞她了，她都知道了。
周奶奶：“你別說話！”
楊奶奶：嘿，你把我嘴都捂上了，你還讓我別說話。
兩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拌起嘴來還像是兩個小孩子一樣。
楊帆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悲傷的氣氛這么被打破，看到周奶奶不哭了，楊奶奶心里松了一口氣。
平靜下來后，周奶奶告訴了楊奶奶她為什么哭的原因。
楊奶奶聽說是她的親人找來了，激動的一下站起來，“那你還等什么啊，讓他們來看你啊。”
她激動的直拍手，“哎喲喂，人家都找上楊帆來尋你了，這就是你們見面的好機會啊！”
她們倆從少女時期就是好朋友，周奶奶找不到自己的家人這一點她也是替她難過的。
說著她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是啊，楊帆會算的嘛，我之前怎么沒想到這個事呢！”
楊帆被她的反應逗笑。
周奶奶擦了擦眼角的淚，轉過來和楊帆說。
“楊帆，我想見他們。”
“成，他們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楊帆說：“等他們到了，我帶他們來見您。”
周奶奶連連點頭，眼里滿是憧憬和期待，期待著她幾十年沒有見過的家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