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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七章 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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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嘉樹鉆了牛角尖。麻尚儀見狀,也不好再繼續為皇帝或辛知府說好話了。

  她自己心中有愧,有些懊惱沒有提前發現皇帝的打算,以至于在鄉試結束后,太過篤定金嘉樹很有機會能中舉,便在他面前說了太多好話。如今落榜消息傳來,不是金嘉樹本人學問不夠,而是有人故意打壓,也難怪他會生氣。

  麻尚儀只能勸金嘉樹消氣:“這一科是皇上一時糊涂,才下了這樣的命令,其實辛知府心里也是不情愿的。他初時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過后為了遵從圣旨,不得不將你黜落,卻也不愿意太委屈了你,便把你放在副榜第一,也是盼著你能繼續苦讀,下一科考得更好的意思。只要皇上下一科沒有再下令,辛知府斷不會再阻你前路。你放心,太后娘娘與許娘娘心里都有數,絕不會真叫你沒了出身!”

  金嘉樹深吸了一口氣:“若是皇上下一科,還是繼續向辛知府下令呢?難道辛知府還能抗旨不遵不成?!我一個小小外戚,可不敢說自己有這個體面!”

  麻尚儀低了頭,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嘆著氣說起了家常:“太后娘娘上個月曾有信來……她老人家一直很關心哥兒的學業,也盼著哥兒能在鄉試折桂呢!她還想讓周四將軍把女兒接進京中團圓,無奈禁軍事務繁雜,周四將軍實在脫不開身,此事只好押后,等到明年再說。只是到了明年是何光景,誰又說得準呢?國公爺與國公夫人也在擔心四將軍。他如今在禁軍任職,負責守衛皇城,越是到了皇上病重的時候,職責便越重。他還年輕,國公爺很擔心他沒經歷過大事,會出什么岔子,正想多派幾個家中子弟去給他搭把手呢!”

  她抬眼瞧見金嘉樹正認真聽著自己的話,似乎若有所思,也暗暗松了口氣。只要金嘉樹能聽懂她話里的暗示,不要再自暴自棄,眼下的困境用不了多久就會迎刃而解的。

  真的,大約也就是今明兩年內的事。

  等到太后娘娘與許娘娘、八皇子掌權做主時,金嘉樹想要參加鄉試,憑真本事去考取功名,又算得了什么難事呢?

  就算皇帝有遺旨,要怎么遵令行事,還不是宮里的幾位貴人說了算?

  金嘉樹抬頭看了看麻尚儀,表情平靜,也不知是否聽明白了麻尚儀言下之意。麻尚儀欲言又止,想要再問清楚些,便聽得金嘉樹忽然起身道:“我有些氣悶,想到后院散散心。嬤嬤回去吧,我沒事的。我就是……一時間想不開,才生了自己的氣。”

  麻尚儀怔了怔:“哥兒為何生自己的氣?”

  “若不是我鄉試成績太差,即使上了榜也只是倒數,辛知府怎能輕易將我黜落?旁的考官又怎么可能不為我爭取?”金嘉樹冷笑,“我若是名列前矛,辛知府當真會絲毫不愛惜自己的羽毛么?可見我會遭人打壓,都是因為自己不夠出色之故。我當然要生自己的氣,為什么我就不能再學得好一點?我若是個人盡皆知的才子,一旦落榜便會讓人起疑的,今日便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麻尚儀只覺得他在說孩子話,但也不好直接駁回去:“哥兒已經學得很好了。你才多大的年紀?跟著謝先生讀書,又才幾年?旁人與你同樣的年紀,從小跟著名家讀書,還未必比得上你呢!”

  說起“旁人”,金嘉樹想起了一回事:“吳珂是副榜第三,他……該不會也是被刻意打壓的吧?”

  “那倒沒有。”麻尚儀坦然回答,“把消息告訴我的人說了,吳家哥兒本來就在副榜前列,原本的副榜第一被提入了正榜,你成了副榜第一,他的位次并無變化。因為他的出身家世,揭名后有好幾位考官去復查過他的試卷,道是文采不錯,但見解不多,想法有些過于天真了,對實務了解太少……他還需要再多讀幾年書,去民間多漲漲見識呢!”

  這是吳珂的老毛病了。吳家遺孤自打三歲后,便很少見到外頭的世界,不是藏身在慈寧宮中生活,就是困于承恩侯府后院。到了長安后,他總算有了一點行動上的自由,能見識外界廣闊的天地了,但也頂多就是跟朋友騎馬出城轉轉罷了。他不知道民間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也不曾親自打理過家中庶務,不了解市面上柴米油鹽的價錢。謝老師不止一次說過他不識人間煙火,無奈鎮國公府一直將他保護得很好,不肯輕易讓他離開自家的勢力范圍,或是跟普通百姓接觸。他這個缺點估計不容易改過來。

  但是,知道吳珂沒有受到打壓就好。吳珂還是很有希望入國子監讀書的。有了他這個“前例”,自己將來入學國子監,便也更有把握了。

  金嘉樹看了看麻尚儀,沒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訴她,只低頭往外走:“我去后院轉轉。晚飯您讓人送到我屋里來就好,等我餓了,自然會回來的。”

  麻尚儀忙給他披上斗篷,便看著他離開了。她沒法多說什么,這種事她自己想想都覺得糟心,金嘉樹作為當事人,肯定會覺得更加委屈。她立刻回了房間,打算給京中寫信。不管怎么說,不能真讓金嘉樹如他自己猜想的那樣,因為“外戚”的身份一直被皇帝忌憚、打壓。這個孩子為了顧及大局,已經犧牲了太多,怎么能讓他一直委屈下去呢?

  只怕許娘娘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金嘉樹木著臉來到了自家后院,沒有直接到草亭里坐下,反倒來到墻角邊,朝著海家那邊的墻頭望了望,低頭找了塊小石頭,估量了一下方位,便揚手將小石頭扔了過去。

  不一會兒,墻的那一邊傳來了石頭敲擊院墻的聲音,先是三下,接著是兩下,又再是三下,過后便再無動靜了。

  金嘉樹這才退回到草亭中,披好了斗篷坐下來,靜靜等待著好朋友的到來。

  天很快就黑下來了,前門方向傳來了敲門聲,不一會兒,海礁便進了后院,找到了金嘉樹:“我還當你真沒把落榜的事放在心上呢。在表叔公面前,你那般豁達平靜,原來都是裝出來的?依我說,我是誰?表叔公他們又是誰?你何必忍著呢?心里有委屈,不對著我們發泄出來,難不成是把我們當成外人了么?!”

  金嘉樹的眼圈頓時就紅了:“不光是如此!我若真的只是落榜了,也沒什么可委屈的,不過是學問沒學到家罷了,繼續苦讀就是。可我……我又不是真的……”他咬咬牙,不知該不該把真相說出口。

  海礁卻已經猜到他想說什么了:“你不是真的落了榜,是上了榜后又故意被人刷下來了吧?方才我還在跟小妹說這件事呢。到底是誰這么壞,故意阻你前程呀?!”

  金嘉樹有些驚訝,正想回答,卻看到海礁伸手攔住了他:“先別急著說話,等人到齊了再說。”

  金嘉樹不解。人還沒到齊么?他等的就是海礁呀。

  正疑惑間,他便看到自己方才扔石頭的那個墻頭上,有黑影緩緩飄落。他頓時大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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