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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四章 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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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閣老他們會怎么做?

  海礁想起這些人上輩子的操作,決定要給金嘉樹一點含糊的暗示:“什么都有可能呀,比如質疑許娘娘的出身。她雖是士人之女,卻是被拐到京城去的,進宮時可是奴籍?當然,都是宮人了,這奴不奴的也沒什么好說的,可許家如今已經沒人了,你這個外甥年紀又小,誰能證明許娘娘的身世呢?若是孫家找幾個品行低劣的壞人,非要說他們才是許娘娘的親人,又有誰能替許娘娘辯解?若是許娘娘不肯認親,他們興許還要說許娘娘不孝不悌、富貴后就忘了根本什么的……總之,什么臟水都往她頭上倒就是了,搞不好還會說她以前跟人定過親,有婚約在身,還未退婚便另嫁,不合禮法,諸如此類……”

  金嘉樹的臉色有些難看。許賢妃當然不會有品行低劣的親人,也沒什么跟人定了婚卻另嫁的黑歷史,但她原是有夫之婦,只不過是前夫先停妻再娶了,她才做了妃子罷了。這些事如今是被掩蓋住了,一旦被揭穿,確實夠許賢妃喝一壺的。

  金嘉樹咬牙低聲道:“皇上不可能任由旁人如此惡言中傷姨母的。他一心想讓八皇子立儲,怎么可能任由旁人質疑八皇子的生母?萬一動搖了八皇子的儲位怎么辦?!”

  海礁擺擺手:“孫閣老現在除了八皇子,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他當然不會動搖八皇子的儲位,可他讓人往八皇子生母頭上潑點臟水,不會影響許娘娘將來的太后頭銜,卻能把許娘娘困在后宮,不能過問前朝政事。如此一來,周太后年邁,八皇子年幼,年富力強的許娘娘無法插手政務,外朝便是內閣說了算了。內閣中雖有陶大人在,但孫閣老還是首輔呢!萬一他還能多撐幾年,又把自家兒孫又或是黨羽拉進內閣中去,一派獨大,陶大人再得圣寵,也勢單力薄呀!倘若孫閣老再想些奸計,把新君籠絡過去,許娘娘在宮中又能過什么好日子?就算是親生母子,也不是沒有太后與皇帝翻臉的前例在。這種事,許娘娘可不能不防備!”

  金嘉樹心中一沉,立刻就想起了幾位師長給他和吳珂講課時,提到的本朝開國以來幾位太后的故事。親生母子或是嫡母庶子之間相處和睦的例子固然是有的,但也不是沒有過親生母子為了爭權奪利而明爭暗斗,最終太后被皇帝幽禁后氣絕身亡的事例。他從前總覺得,八皇子是許賢妃所生,母子倆天然就該是一體,不可能有互相背刺的一天,因此從來沒想過,八皇子繼位,許賢妃還會過得不好。如今聽了海礁的話,他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別說什么八皇子繼了位,許賢妃就必定事事順心了。若是八皇子聽信旁人讒言,誤會了生母,許賢妃便斷不可能好過。

  而他這個許賢妃的“外甥”,就更不可能好過了。

  金嘉樹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我會寫信提醒姨母的。倘若孫閣老一直不讓退讓,與其留著他日后給姨母、表弟添堵,還不如……”讓皇帝在駕崩前動手,省得還要讓新君費心費力去鏟除權臣。

  海礁卻輕笑著說:“你最好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皇帝身上。皇帝如今一心要立八皇子為儲,只是孫閣老一直反對罷了,倘若孫閣老不再反對了,處處順著皇帝的意思來,你以為皇帝還會治他的罪么?”

  金嘉樹怔了怔,不由得看向他:“皇帝不是一直很想治他的罪么?三番五次地暗示孫閣老請辭……”

  “不過是暗示罷了。”海礁意味深長地回視他,“皇帝要是真有心要將他趕出朝廷,直接下旨革了他的職便可。幾年前孫永柏因通敵之罪下獄的時候,皇帝就有足夠的理由治孫家的罪了,可孫閣老至今還是內閣首輔,地位不可動搖。所謂的暗示,只是為了能讓孫閣老體面地自行請辭,回家養老后也依舊地位尊崇。

  “皇帝根本就沒打算對孫家趕盡殺絕,因此孫閣老厚著臉皮不辭官,皇帝也拿他沒辦法。孫家能囂張到今天,都是皇帝縱容之故。你還看不出來么?皇帝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會跟孫閣老翻臉的。要是孫閣老主動退讓,皇帝定會十分歡喜,說不定還會特地留下遺旨,命新君厚待孫家人,保全孫家富貴,以換取孫閣老不在皇位繼承一事添亂呢!”

  金嘉樹的臉色變了,他想起了謝文載與曹、陸兩位師長曾經討論過的話。

  德光皇帝自上任以來,一直主導變法新政。而孫閣老則作為他在前朝的幫手,助他推廣新政,幾十年來已經把自己活成了新政的象征。如今世人提起新政,都覺得那是孫閣老所倡導的,皇帝反而成了支持新政的人,而非新政的主導者。如此一來,新政興,則孫閣老得勢,孫閣老得勢,又能進一步確保新政能順利推行。倘若哪一天孫閣老倒下了,新政便無法再持續下去,朝野臣民只會覺得新政敗亡,必定會不停上書攻擊新政,要求恢復舊制……

  德光皇帝自登基一來,最大的政績便是新政。若是新政敗了,他還有什么功績可言?難道要拿西北邊軍的軍功給自己臉上貼金?他若不想一生的心血白費,便只能力保新政,力保新政的象征孫閣老。因此,他一邊惱怒孫閣老霸道專橫,一邊又屢屢對其手下留情,總是自相矛盾。

  是他導致了孫閣老這個權臣的誕生,又反過來受其限制,諸事不得順心,儼然是自己挖坑坑了自己的典范。

  金嘉樹深吸了一口氣,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還不能松懈,八皇子的地位穩了,不代表許賢妃就一定能安穩,也不代表孫閣老就不會搞事了。他若想過順心日子,若想“姨母”的下半生也能過順心日子,要操心的事情還多著呢!

  雖然他如今不能進京去為“姨母”分憂,但也不是沒有自己能做的事。

  他低頭苦思,耳邊還傾聽著海礁與海棠兄妹倆的“閑談”:“說起來,孫閣老都多大年紀了?他還能撐幾年?等他老糊涂了,孫家有人能繼續掌權嗎?”

  “孫閣老可是皇帝的便宜岳父,年紀當然很大了。”海棠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要是死了,女兒孫貴妃圣寵不再,成不了氣候;長子聽說是個魯莽的人;侄兒前幾年因為私通外敵坐牢去了;兩個孫女,大的死了,小的婚姻不幸,好象對娘家也很有怨言。不知道他的兒孫或族人里還有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說不定等他死了,孫家就敗落下去了呢?所以最關鍵的,還是要提防孫閣老本人吧……”

  兄妹倆隨口搭著話,看著金嘉樹埋頭苦思的模樣,心里猜想,他是否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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