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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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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瑛的確很感嘆,以她們的出身,皇子,公候世子,都不是她們能嫁到的人家。

  她是攀上了蔣后,蔣后抬手一指將她抬上高處。

  但白籬呢?

  因為抄家滅族?遺孤可憐?一個本是克死母親,人見人晦氣的怪物,成了東陽侯世子的妻子,還被小心呵護………

  “果然。”白瑛喃喃一句:“抄家滅族不是壞事,這也是否極泰來。”

  張擇皺眉:“娘娘慎言。”

  他看了眼殿內,王德貴和幾個宮女都垂目安靜。

  白瑛身邊的人也都是他篩查過的,并不怕他們聽到。

  只是有些話不便想不便說,說的多了,難免顯露于外。

  “娘娘還不到可以得意忘形的時候。”張擇冷冷說。

  這話真是不怎么好聽,白瑛臉色微微一僵,旋即又恢復了柔和。

  “多謝中丞提醒。”她認真道謝。

  張擇沒再多說,只繼續問白瑛事情的經過。

  白瑛將周景云來告密以及投靠她的那些話仔細講了。

  最后說到宮宴:“我一是要確認是不是我妹妹,再者我當然也要把人留下,等你回來處置,但沒想到……”

  周景云竟然把人親手扔下樓。

  白瑛伸手按住心口,這一幕讓她好幾天都睡不踏實。

  “你確定是真死了?”張擇問,“這些蔣后黨手中有詭術,娘娘幾次被蔣后鬼魂驚嚇應該就是他們的手段。”

  說到這里又冷笑一聲。

  “你說的對,我這個妹妹的確是個怪物。”

  回想寥寥幾次見面,他哪怕去之前有疑,見了就釋然,或者就忘了,現在他回想,還對她的相貌毫無印象。

  那些江湖術士說了,這就是被施術了。

  而且還是個比小時候還厲害的怪物,白瑛想,這也怪她,其實一開始她就懷疑過,但蔣后鬼魂出現在皇城合情合理太相配了,她的妹妹根本不堪一提,是她小瞧她了,直到宮宴那晚。

  那幾天她總是回想,也想到了幾段模糊的記憶,是看到蔣后鬼魂了。

  但很明顯可以確定是白籬的手段。

  “但手段再厲害,也不過是邪術。”白瑛說,“有帝鐘,有三清鈴,又是在皇城,最后她自作自受,被反噬血流滿面。”

  她看著張擇。

  “周景云把她扔下去之前,我看她就不行了。”

  “她的尸體我們都看到了,太醫們也診治了,千真萬確。”

  “玄陽子那天也來了,說一切如常。”

  張擇皺眉說:“我還是不放心,我也要親眼看看尸首。”

  白瑛看著他,搖搖頭:“那樣不好。”

  不好?張擇沉臉看著白瑛:“對周景云不好嗎?”

  挖墳傷了周景云的臉面?

  這就是周景云讓他來問白妃的意思?白妃會護著他?

  白瑛笑了:“我的意思沒必要。”

  張擇冷冷說:“所以娘娘是信了周景云的話?”

  信了他說的被莊蜚子和白籬欺瞞?

  信了他說的愿意以全部身家投靠白妃?

  白瑛笑了說:“我信不信其實不重要,是他周景云別無選擇。”

  她說著站起來,王德貴忙扶著她。

  “是他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他,他對我的心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關系?”

  “他既然殺妻證道要為我所用,我為何不用?”

  “好用就用,不好用殺了就是。”

  她看著張擇。

  “至于我妹妹是真死還是假死,也不重要。”

  “中丞,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白家不是真的蔣后黨,而你真正要做的也不是什么清除蔣后黨。”

  張擇看著她沒說話。

  白瑛扶著王德貴走過來幾步,看著張擇,含笑問:“張擇,你真正要做的是什么啊?”

  被逼問到眼前,張擇臉色倒是沒有難看,答:“震懾宵小,強權勢,養耳目,為娘娘保駕助力。”

  白瑛一笑,又有些悵然:“多謝中丞,正是有中丞這句承諾,我在這皇城才算是尋到生機,要不然我當時就只能跳進太液池里,早死早超生。”

  張擇笑了笑:“這也是我的生機,我這種小人,陛下天子正統,亂世用我做刀震懾百官,安穩了就殺了撫慰百官,他不缺我這一個官,娘娘不一樣,娘娘女流之輩,在這皇城尋生機,需要我的時候多一些,長一些。”

  白瑛看著他:“我將來的長長久久,離不開中丞。”說到這里神情誠懇,“請中丞不要怪我自作主張,收下周景云這個助力。”

  張擇躬身一禮:“是臣多慮了。”再抬起頭看白瑛,“娘娘又不是尋常女子,會被美貌迷惑心志。”

  白瑛噗嗤笑了,抬袖掩嘴:“不過,周世子的確美貌。”

  她說到這里又輕嘆一聲。

  “我妹妹能與此人結為夫妻,此生也算無憾了。”

  她還記得當時周景云把白籬抱在懷中,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擦拭血跡,整理發髻珠釵,滿目溫情。

  他還說雖然莊蜚子和白籬欺瞞了他,但娶白籬是他自己愿意的。

  然后他抱起自己愿意娶的妻子扔下樓。

  白瑛伸手按住心口,還能感受到劇烈的心跳。

  情愛是有的,但情愛跟身家前程相比,還是什么都不算。

  是啊,到了皇子公侯子這般身家的人,情愛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這樣也好,他親手殺了她的妹妹,他對她妹妹有情,他又對她妹妹有愧,那就好好補償她這個姐姐吧。

  妹妹。

  其實那晚沒仔細好好的看看。

  長的跟她很像。

  跟小時候不像了。

  感覺是一眨眼就長大了。

  她離開家的時候坐在車上一直向后看,父親沒來送她,但妹妹來了。

  那個瘦小的孩子,不知道提前多久藏在了路邊,然后跟著馬車跑啊跑啊……

  白瑛的眼淚涌出來。

  “我妹妹就這樣死了……”她哽咽說,伸手掩面,“她不能,就這樣白死……”

  張擇看著哭泣的女子,沒有安慰,也沒有阻止,只問:“娘娘想如何?”

  白瑛抬手擦著眼淚:“我想,把皇后處置了吧。”

  如今皇后又不裝賢惠了,可能是想著快生了,懶得裝了。

  雖然這是好事,但白瑛也懶得熬了。

  “我的孩子快生了。”她低頭撫了撫腹部,“讓他一生下來就清清靜靜的吧,正好一個貴婦跌下樓死了,是個好機會。”

  張擇若有所思,旋即一笑:“不錯,正好有干干凈凈的人可用。”

  周景云并沒有在墓地等到張擇,在東陽侯府也沒等到,是在三天后上朝的路上。

  張擇過來時周景云正被幾個官員圍著安慰“節哀順變”“還年輕別想太多”。

  “是啊,還年輕,可別一傷心再請外放啊。”有聲音傳來,“人生能有幾個九年啊。”

  這話立刻讓大家想起來了,周景云當年外放就是第一個妻子亡故后,一走就是這么多年,去年才回來。

  因為娶了新妻子回來,沒想到才過年新妻子也死了,這……

  最近有關周景云是不是克妻是內宅最熱鬧的話題。

  他們聽得都有些煩,周景云這般潔身自好又驕傲的人,只怕又要避走。

  立刻有人拉住周景云“是啊是啊,這話說的對,你可別……”

  聲音忽然又戛然而止,因為看到說話的人是張擇。

  雖然這話對,但附和張擇不對。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張擇也不介意諸人的回避,拍了拍周景云的肩頭。

  “世子快幫我查個賬,免得你走了我找不到人。”他似乎在開玩笑。

  這個時候這件事根本不適合開玩笑。

  諸人面色不滿。

  周景云神情平靜,避開張擇一步,淡淡說了句:“這天下哪有中丞找不到人,請隨我來。”

  先一步向前。

  張擇沒有再說話慢悠悠跟上。

  官衙內,因為監事院的人站在外邊,其他官吏都退避了。

  “真沒想到。”張擇坐下來,沒有了先前在墓地那般殺意,但眼神冷嘲,看著對面的周景云,“我竟然跟世子坐在一張桌子上。”

  他撫著桌子,一語雙關。

  周景云淡淡說:“世事無常。”

  張擇看著他:“真是可惜了世子這張臉,糟踐了啊。”

  “不會。”周景云說,“就算跟中丞坐一起,我也比中丞好看。”

  這也算是一語雙關?

  就算跟張擇一樣投靠了宮妃,他的名聲也比張擇好?

  張擇笑了,打量周景云:“原來人模狗樣說的就是你啊。”

  說罷微微傾身。

  “娘娘有事吩咐你去做。”

  周景云神情平靜:“說。”

  張擇靠近他低語兩句,坐回去,似笑非笑看周景云。

  “周世子,既然你也當狗了,那就去叫幾聲,讓娘娘聽聽。”

  “世子來了。”

  高十二站在含涼殿外,看著走近的周景云。

  他已經不敢刁難周景云了。

  “陛下正好不忙,您跟我直接進去吧。”

  周景云頷首。

  高十二向殿內走,要邁過門檻,回頭看到周景云還站在原地。

  “世子?”他有些不解,再次邀請,“請吧。”

  周景云看著他笑了笑,點點頭抬腳邁步。

  高十二邁過門檻。

  “陛下,東陽侯世子來了。”

  “景云來了,快來,正有一幅畫讓你瞧瞧。”

  “哎?景云,你這是做什么?不用行此大禮!”

  “你快起來!別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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