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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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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學堂?”隨著一道渾厚的男聲響起,格爾朗的阿爸阿布日吉,掀開門簾子走了進來。

  阿布日吉摘下腰間的一個小布袋,遞給媳婦兒阿古朵。

  阿布日吉這個人就像他的名字那樣,個子高高大大,是部落里數一數二的勇士!

  即便阿布日吉這樣厲害,他和阿古朵生了三個孩子,也只活下來一個格爾朗。

  部落里的女人生小崽子,就像母羊生羊羔子,年年生,年年死。

  自從云州的大將軍趕跑可汗,在撫冥鎮外設立集市,阿布日吉就強烈建議首領帶著族人來云州附近駐扎。

  去年,部落在集市上換足了過冬物資,這個冬天就沒有死過人,甚至在冬日里出生的四個奶娃娃,也成功活了下來。

  過了年,不用阿布日吉建議,首領就決定要離云州近些!

  阿古朵接過布袋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捧粟米,湊近細細分辨,顆粒飽滿,麥香濃郁,是難得的好米。

  “呂家小子要去上學了,格爾朗也想去呢。這米真不錯,怎么買這么多米回來?”

  阿布日吉脫下自己的袍子,一把舉起格爾朗,轉了幾圈后,又用自己茂密的胡子去扎格爾朗的臉蛋。

  “是李老大送給我的。”

  阿布日吉身手好,為人開朗,不唧唧。

  去年冬天,韃子的偵察兵想打探云州的情況,被阿布日吉發現,當場拿下來一個,交給駐防的李老大!

  李老大很欣賞阿布日吉,想叫阿布日吉當云州的兵,可是阿布日吉是草原人,沒有大周的身份。

  李老大十分遺憾,時不時送阿布日吉一些東西。

  “阿爸!阿爸!好扎!快放開我!”格爾朗左躲右閃,還得擔心自己辛辛苦苦采的果子,“阿爸!小心我的果子!”

  阿布日吉親夠了自己兒子,這才放下格爾朗:“剛才我去羊圈看了一圈,格爾朗可真厲害,把羊放得很好!羊群里又多了十頭母羊懷孕了!”

  阿古朵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今年冬天不用愁了。”

  “嗯!格爾朗,你不是要去換果子嗎?還不趕緊去,去晚了,天該黑了。”

  格爾朗二話不說,背起背簍,騎上一匹小馬駒,噠噠地就往遠處跑了。

  等帳篷里只剩下阿布日吉和阿古朵夫妻倆,阿古朵這才收起臉上的笑意,語氣里滿是心酸。

  “格爾朗想去學堂,你能不能去問問李老大,讓他去上課?我們可以教束修。”

  阿古朵盤算過了,多賣幾頭羊應該就夠交束修的,只不過是過冬的時候,家里的日子要緊巴些。

  阿布日吉高大挺拔的背,略微彎了下去,聲音沉悶,好似一記記重錘,錘在兩人的心上。

  “不行啊。撫冥鎮是軍事重鎮,大將軍雖然時常去其他鎮子巡察,但呆的時間最久的還是在撫冥鎮。在其他的鎮子,我們還能去城里逛一逛。但在撫冥鎮,我們是連進都不讓進的!”

  阿布日吉很理解云州的做法。

  可汗恨毒了大將軍!

  盡管云州戒備這樣森嚴,聽李老大說,光一個冬天,來刺殺大將軍的韃子就有十幾波。

  這樣好的將軍,如果不幸死了,不僅是云州,就連其他的草原小部落都不會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格爾朗是個聰明的孩子,比部落里其他的所有孩子都要聰明!”

  阿古朵不甘心地抹眼淚。

  如果沒有見過云州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阿古朵可以接受繼續過這樣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見過云州百姓的生活后,見到他們的日子蒸蒸日上,阿古朵再也不甘心讓自家的格爾朗,走自己的老路!

  帳篷里的空氣像是被抽空了,讓阿布日吉憋悶得狠。

  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父親,他卻給不了妻兒想要的生活。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幾乎要垮壓垮這個高大的漢子。

  良久之后,許是受不了帳篷里壓抑的氣氛,阿布日吉轉開話題。

  “大將軍打算設立界碑了,李老大說他們忙不過來,也許會讓我去搭把手。不白幫忙,給錢。”

  阿古朵擠出一抹勉強的笑,配合道:“界碑?那是什么?”

  草原上是沒有界碑的。

  實際上,因為交通不便,通訊不發達的原因,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出自己出生的那個小山村。

  國與國之間也不會設立什么界碑。

  阿布日吉斟酌了一下,言簡意賅地解釋:“就是畫地盤!像狼群一樣畫地盤。李老大說,界碑內的一草一木,全部都屬于云州!誰敢動云州的東西一下,就是與整個云州開戰!”

  阿古朵聽到這樣霸氣的宣言,直抽冷氣。

  也許,只有比草原上最兇猛的猛獸還要厲害的云州人,才會有膽量和底氣說這樣的話。

  反正自己部落是絕對不敢的,遇到比自己強大的部落,尤其是可汗底下的眾部,自己這群人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

  阿古朵的十指并在一起,不安地揉搓著:“我們的這個草場會不會也算在云州境內?如果他們不讓我們在這里放牧了,我們該怎么辦?”

  阿古朵幾乎要哭了。

  阿布日吉連忙安慰媳婦兒:“放心吧,我問過李老大了,咱們這片草場離云州還有一段距離。沒有劃進去!”

  阿古朵松口氣,她覺得這里很好,并不想離開。當然如果能住到云州城內去,那就更好了。

  格爾朗剛好換完果子回來,聽到阿爹阿媽的對話,好奇道:“一個界碑就能阻擋可汗他們南下嗎?”

  “格爾朗,讓我看看你都換了些什么?”阿布日吉笑著抱起格爾朗,“一個界碑當然不可以,但云州的刀鋒可以!”

  有些想法,一直藏在阿布日吉的心頭,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阿布日吉隱隱覺得,云州上下官兵并不是在害怕韃子南下,反而是恨不得他們趕緊動手!

  “阿爸,我換了一只毛筆,還有一張紙!”格爾朗像獻寶似的,把藏在身后的紙筆拿了出來。

  這支筆的筆尖都快禿了,紙也是那種發黃的草紙。

  即便如此,格爾朗還是歡喜的不行。

  男兒有淚不輕彈。

  阿布日吉偏過頭去,帳篷外已經燃起了火把,火光照在他臉上,眼角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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